希靈放棄了自己的高姿態,回到家后對著陸克淵大鬧一場,告訴他“金婉心今天打到我的門上來了”。
陸克淵被她鬧了個措手不及,聽聞了金婉心的舉動,他也有點不滿意。因為他著實是沒對金婉心母女倆做過任何承諾。他們三個人是糊涂著來,春美愿意和他玩,那他有空的時候就和她玩玩,金婉心愿意對他好,那他也是卻之不恭——僅此而已,起碼在他心中,是再沒別的了。
他打了幾十年的光棍,在男女關系中,一直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沒想到年紀大了,反倒被桃色事務纏住了。
他有點心煩意亂,然而轉念一想,又對希靈產生了懷疑。夫妻二人一致對外的時候,希靈當然是他最好的知音和伙伴,可也正是因此,對于希靈的狡猾和毒辣,他也是特別的了解。希靈的話,能有多高的可信度?
陸克淵不敢拿話敲打希靈,甚至連詐一詐她的真假都不敢,因為知道她聰明,自己未必詐得過她。夜里兩個人背對背躺在床上,希靈忽然在黑暗中說道:“老陸,過幾天入了秋,我們到北京玩幾天吧!”
陸克淵很意外:“怎么忽然有了這個興致?”
“秋天人家不是都去香山看紅葉嗎?我在北京過了那么多年,一次都沒去過?!?
陸克淵沉默了片刻,然后答道:“好,正好我有個朋友在那邊有別墅,還可以舒舒服服的住幾天?!?
兩人一宿無話,到了第二天,希靈去了榮興當鋪。
進了當鋪里的賬房兼辦公室,希靈和何養健見了面。對著何養健,她不客氣的實話實說:“我想請你幫個忙,不白幫,有好處。”
何養健見她來了,端坐在椅子上沒有動,只看著她問道:“什么忙?”
希靈答道:“去勾引一個女人。放心,是年輕的漂亮女人,你不吃虧?!?
何養健盯著希靈,以為自己是聽錯了。而希靈見他不回答,便是一笑:“怎么?嚇著你了?”
何養健一字一句的問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希靈好整以暇的答道:“沒什么,只是我現在身邊都是粗粗笨笨的伙計一流,不上臺面,所以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至于為什么這樣做,我也不瞞你,那個女人在打陸克淵的主意?!?
然后抬眼望向何養健,她問道:“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
何養健笑了一聲:“表妹,你真是高看了我?!?
希靈不以為然的一抬眉毛:“表哥,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可不可愛,我還不知道嗎?”
說到這里,她替何養健做了主:“就這么定了,這筆買賣做起來,你是占便宜的?!?
說完這話,希靈自作主張的告辭離去。而何養健獨坐在辦公室里想了又想,忽然起身走到墻壁上的電話機前,他伸手摘下聽筒,想要給陸克淵打個電話。
可是下一秒,他把話筒又重新掛了回去。
這個電話不能打,即便自己向陸克淵告了密,陸克淵也很可能不當一回事,就算他當了一回事,希靈也可以不承認,反正這都是沒有證據的事情。到時候,他一無所得、只剩了里外不是人。
既然如此,那么,他想,自己索性就順著風向走下去好了。希靈和陸克淵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己有必要推波助瀾,讓這一對恩愛夫妻狗咬狗的窩里斗起來。
這么一想,何養健就坐回到了辦公桌后。從抽屜里找出一面小鏡子照了照,他想起在自己那無憂無慮的青年時代,在自己還是何大少爺的時候,曾經有多少女郎愛過自己??!
從青年時代一路想到今天,最后他眼前就出現了四個字:家破人亡。
是的,他對希靈有罪,但是罪不至死,不至于讓他家破人亡。本來是他欠希靈的,現在變了,現在是希靈欠他的了。
如此又過了兩天,何養健在賽馬場“偶遇”了春美。
何養健并不是不懂風情的人,當年的他只是全身心的撲在了“升官發財”四個字上面,沒把心思往女色上面放過。而且那時候愛他的女子太多了,多了,他便不稀罕。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次他是帶著目的來的,他是正經做事的人,只要是有目的,就必定會用心。
一場賽馬看完,何養健和春美一起賠了錢,兩人同命相憐,何養健便提出要請春美小姐去吃一頓便飯。春美是不怕男人的,何養健敢請,她就敢去。而一頓飯吃下來,春美對何養健有了改觀——她起初得知了何養健的身份之后,只以為他是個內地的小生意人,可是經過了長達兩小時的邊吃邊談之后,她才發現他竟是個落魄了的世家少爺。階級的問題就此被解決掉了,春美擁有著很現代的審美觀,何養健那高大健壯的體魄,也很符合她心中美男子的標準。
于是第二天下午,兩人就又相約著見面了。
金婉心并沒有留意春美的行蹤,反正這女兒已經是定了型的一匹野馬,她想籠也籠不住。打電話把陸克淵叫過來,她問他道:“家里怎么樣?”
陸克淵坐在椅子上喝茶,很老實的答道:“死氣沉沉?!?
金婉心聽了這話,嘆息一聲,起身走到陸克淵身邊,她把他的頭摟到了自己懷里,讓他感受自己的溫暖、柔軟與芬芳。陸克淵果然閉了眼睛,很放松的長出了一口氣。
“我什么都不要,名分也不要,這樣還不行嗎?”金婉心輕聲的問。
陸克淵默然無語。
金婉心又道:“我不管。我好容易有抓到了你,這回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了。”
這話說得帶了一點小兒女氣,但是聽著也不突兀,因為金婉心時常能讓人忽略她的年紀,而只想到她是個女人。
金婉心又道:“我知道她很厲害,可是小陸,你自己說,若論過日子,是我好還是她好?”
陸克淵苦笑了:“婉心,別逼我好不好?畢竟我和她是患難夫妻……”
金婉心也苦笑了一聲:“你和她是患難夫妻,可你和她至少還能互相做伴。我呢?我想了你半輩子,我連個伴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