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席安陽戀戀不舍的望著病房。
“沒有可是，和我下樓吧！”石磊扶起她向電梯走去。
兩個人至外科看過醫生，她沒有傷到筋骨，但是醫生囑咐讓她注意休息并且配合按揉。現在的席安陽沒有心思聽醫生那些無傷大雅的忠告，只要爺爺還沒有脫離危險期，她就必須守在醫院！
“我知道勸說你也是無濟于事，這樣吧。我陪你在急診病床上躺一會，或者可以減輕腳的承受力，會好些……”石磊想到這個曲折的辦法讓席安陽休息。
“我沒事的，我還是在病房門口吧！你知道我現在無心顧及這些，好嗎？”席安陽對石磊的周到體貼很感動，不過自己已經心無旁騖了……
“唉……好吧！”石磊見爭執不過執拗的席安陽，也就只能默認隨著她的意思了！
兩個人在醫院門口的超市買了一些吃的，石磊和她又進入病房。看著一籌莫展的眾人，她默默地站在病房的一角，聽天由命的感覺真不好！
就這樣大半天過去了，夜幕降臨。看著席爺爺的身體一絲一絲頹敗，席家人開始在醫生的勸說下，慢慢接受了一項事實。開顱手術以老人家的年紀肯定是受不了了，所以僅存的藥物保守治療，希望已經越來越小……
席文俊首先在悲傷籠罩的病房中冷靜下來，他暗暗的囑咐安排外甥準備父親的后事……
席安陽看著哥哥走出病房，打算跟出去知曉父親的意思，卻被石磊按在了椅子上，他跟著出去了……
席文俊看了一眼女兒，沒有言語。他必須冷靜的安排好一切，就算再悲痛，父親的后事總是要親力親為的。
席安陽慢慢的站起，站在了父親的身邊，此刻無言的陪伴就是對父親最好的孝順了，如果爺爺真的有什么事情，那么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文秋，你和宏偉還有孩子們去吃點東西吧。大家都站在這里守著不吃不喝，想必爸爸也會不安的……”席文俊對妹妹說道。
“哥哥，你去吧!我在這里陪著爸爸……”席文秋不肯離開父親病床前一步，生怕一離開就陰陽兩隔……
席文俊知道妹妹心中的想法，不過爸爸這一病誰都不知道下一秒鐘會發生什么事，為了做好持久戰的打算，大家都要保存體力……
而且田蕓先行陪伴媽媽回家了，父親已經如此，還要照顧媽媽的安危。想到這里他再次相勸：“文秋，聽哥哥的，去吃點東西！我在這里守著……”席文秋眼眶濕潤的看著哥哥，程宏偉明白席文俊的良苦用心，安撫妻子準備出去吃點東西。
這時，席安陽對席文俊輕輕地說：“爸爸，我留下來陪你和爺爺吧！”席文俊見女兒堅定懇切的目光，點了點頭。
于是，席文秋和程宏偉還有席翀走出了病房。
席安陽給席文俊打開一瓶礦泉水：“爸爸，您喝點水吧……”席文俊接過女兒手中的水啜了一小口：“怎么不去和姑姑吃飯？”女兒似乎有話要說。
“爸爸……”她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對不起，昨天爺爺將我媽媽曾經的一些事情告訴我了……
當時我覺得不能接受
，所以沒有顧忌他和奶奶的感受就跑出來了！沒想到今早爺爺就住院了！我現在很自責，是我讓爺爺回憶往事加重對病情刺激的！真對不起啊！”
說到這里，席安陽的眼睛里面含著淚花。如果知道爺爺的病情如此嚴重，她不會那樣固執的央求奶奶說出一切的……
“傻孩子，聽你這樣說，相信爺爺也不會和你生氣的！況且奶奶昨天中午和我說起你的事，爺爺并沒有態度堅決的反對你回家了，你要相信爺爺也是關心你的，也許他的表達方式有些特別罷了！爺爺的病不是一朝一夕了……冥冥之中都是注定的，別自責了，好嗎？”席文俊慈祥的目光讓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想要撲在父親的懷抱中，這樣，可以嗎？
“我的心很難過！爸爸，我從來不知道一個大家庭的溫暖，當您將我帶到姑姑她們面前，我就已經慢慢被改變和吸引了……可是我那么倔強，不敢承認。爸爸，請您諒解我……我多么希望爺爺明白，我也想做孝順的孫女啊！”看著爺爺緊閉的雙眼，她的心盼望著他能夠醒過來，給自己一次機會！
“好孩子……是爸爸對不起你，如果早將你帶回來，也許就不會徒增那么多的遺憾了！爺爺會聽到你說的話的，他會很安慰有你這樣的孝順孫女的……”
席文俊見女兒一瞬間長大了，心中倍感安慰。生死之間往往使一個人迫切的走向成熟，這個世界上除了生死還有什么算是大事呢！
“爸爸，謝謝您！”席安陽年輕的臉上寫滿著被寬容之后的喜悅。卻不想意外看到爺爺的眼角竟然也溢出了淚水……
“爸爸！您看!”席安陽驚喜的發現馬上讓席文俊看。“安陽，快去叫醫生！”席文俊也驚喜的發現父親是不是有了知覺？這是好兆頭啊！
席安陽忘記了腳傷，飛快的跑出病房奔向醫生的診室！疼痛和喜悅夾雜在心中的感覺，一生都難忘……
醫生們接二連三的進入病房為席爺爺檢查，石磊和程旭也拿著一包東西回到了病房。
其中的一位年紀稍長的醫生摘下聽診器，和幾位醫生嘀咕了幾句，沉重的對席文俊說道：“很遺憾，老人的體征并沒有好轉的跡象，也許剛才的流淚是因為親人的呼喚，產生的心靈感應……
老人家恐怕是回光返照，你們還是準備后事吧！請節哀……”席文俊即使有了些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這個晴天霹靂震撼的說不出話！程旭在他的身邊扶住了他……
“爸爸……”他握著席鐵生枯槁的手，淚水溢出了眼眶。“您真的舍得離開我們嗎？您不是說還要看到孩子們結婚生子嗎？爸爸……請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聲淚俱下令人動容。
席安陽望著爺爺和爸爸，沒有表情沒有言語，只是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呆呆的站立著。程序很心疼她這個樣子，扶著她靠在自己的身邊，希望身體的溫暖能傳遞給她一些力量吧！
席文秋夫婦和席翀見到席文俊伏在席鐵生床前低聲哭泣，立刻跑到了老人的床前：“爸爸！我是秋兒，您不要嚇我好不好？您看看秋兒啊……”她大聲呼喊著父親，希望這一遍遍的召喚能夠將父親喊醒！
就在一家人滿臉傷
痛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席奶奶在席翀媽媽和保姆老劉的攙扶下顫顫巍巍進了病房，席文秋和席文俊一怔，母親又來了……
現在這一幕對于老人家是多么殘忍啊！
“媽媽說爸爸要見她，一定要來……我勸不住的！”田蕓對著丈夫和大家解釋到。
“文俊，文秋，讓我看看你爸爸吧……”席奶奶溫柔的目光看著丈夫，輕輕地對著他說道：“鐵生，我來看你了……我知道你是在等著我，對不對？你還真像年輕的時候一樣，一會見不到我都覺得不安心是不是？你啊，真是大男子主義，我哪有那么嬌弱呢！不過真的感謝你啊……
這輩子給你當老婆我很幸福！很幸福……
算起來咱們倆從認識到結婚已經六十多年了啊！咱倆慶祝鉆石婚那天我還逗你，等我們到了七十年的結婚紀念日，我和你去環游世界呢！你不是常說要四處轉轉這一生才不枉費嗎？現在恐怕你這老頭說話不算數了，你是不是要先去旅游啊？好吧……你先去看看哪最美，然后回來接我好不好？
我知道，你是累了啊！為了照顧我你不分白天黑夜，要工作還要幫我照顧文俊和文秋，老頭子真是辛苦你了啊！
好吧……你先去看看哪最美，然后回來接我好不好？”席奶奶說到這里病房里的眾人都落下了眼淚……
老太太卻出奇的一臉平靜轉過頭對大家說：“你們不要哭啊，老頭子這一生就見不慣誰哭，他說過活著不容易，所以才要微笑的面對生活！你們要記住他的話……”
接著又無比溫柔轉過頭對著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伴兒：“老頭子，你放心吧……你看文俊事業有成，文秋和宏偉也那么幸福，小旭和翀兒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日子總是一點一點變好的……
咱們倆不就是這個心愿嗎？兒孫滿堂幸福的過日子……老天爺待咱們不薄了！是不是？還有你的孫女……安陽也在呢，有機會見到她媽媽告訴她，那孩子很好，別讓她惦記了啊！”席奶奶在席爺爺面前提起了席安陽，令她再也無法抑制淚水，爺爺……
說完這番話，老人吩咐保姆老劉將自己帶來的一個包裹打開。原來是為席爺爺準備入殮的新衣服，席文俊一看，想要攔阻：“媽，您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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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老太太將兒子攔阻的手輕輕地按下：“文俊，你爸爸這一生愛干凈，走的時候媽媽也要讓他干凈的走……這是媽媽早些年按照他的心意準備的衣服，就是留給他最后穿上的……你們要是孝順，就給爸爸擦洗一下吧！”
席文秋見媽媽心意已決，拉著哥哥拿起程旭剛買回來的毛巾，一同掀起父親蓋著的被子，忍著淚水一點一點為父親擦拭身體……就像小時候，席鐵生為兒女洗臉洗腳的情景一樣，細致溫柔……
等到兒女將席鐵生擦洗干凈，席老太太親自為丈夫把新衣服穿上……
一切完畢之后，席老太太溫柔的撫摸著老伴兒的臉，一如當年和他初見，那么美好：“鐵生，下輩子我們還做夫妻，我等著你來娶我給你當新娘子，好不好……”
就這樣在席奶奶溫柔的聲音中，席鐵生竟然慢慢的沒有了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