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烏雲閉月,庭院裡的草叢中有些不知名的青色有翅小蟲還在“吱吱吱“的發出微微嗡鳴·······
凌府中,衆人大多都已酣睡入夢。
可有幾人正滿腹心事仍舊難以入眠。
胡旺方纔已按家主凌峰的吩咐,將臨時湊齊的五千金幣裝入一口檀木箱中,送至燕王城來客方君寶所住的廂房中,不待方君寶說話,他便拱了拱手匆匆的下了樓。
他回到前院的屋中後,並未上牀休憩而是滿臉愁容的在屋中不停的來回踱步,平日裡他十分喜愛在夜裡聽著窗外的蟲鳴聲入眠,但此刻胡旺聞聽那蟲鳴聲只覺更爲心煩意亂。
廂房中的方君寶見胡旺剛提來木箱,便已猜到這箱中定是給與自己的錢物,本想出言回絕,自己尚未來得及開口,可胡旺也不言語將那木箱放下便走。
方君寶搖搖頭起身走近門前,將木箱提在手中掂量了一番,隨後他打開那木箱,不出他所料,只見箱子裡整齊碼放著的金幣正溢出閃閃金光。
面對如此豐厚誘人的金幣,方君寶神情未變,很是淡然,隨後苦笑道:
“難得,雖是凡人,這凌家倒真是仗義····”
明顯,凌家對他的作法讓方君寶心中有些觸動,他認爲自己並未做些什麼,凌家大可不必如此·····
可凌家不僅額外奉送了那價值不菲的三顆珍珠,現在又在得知我不能收他兒子爲徒後,還依舊按照約定一分不少的給出了報酬,方君寶被打動了。
他將木箱合攏連同那擺放著珍珠的托盤,一起隨意的置放在木桌上後便提上一罈酒走出了房門,輕輕躍起落在屋頂之上自飲了起來。
往日間方君寶雖有些嗜酒,但卻很少獨飲,今夜的他好像在思慮些什麼,顯得心事重重,不多時便飲下了半壇後仰躺下來對著寂靜的夜空道:
“這小鎮獨有的荷花佳釀還真是不錯,這凌家的人也不賴,到讓我對這兒有了些許好感,哈哈哈,既然有這相遇的緣分,不如我就收了那凌天爲徒吧,反正距離州郡試煉還有段時日,不過那小子可要吃些苦頭了······”
還未入眠的當日還有家主凌峰,他在這一日之間好像變得更爲憔悴,身形消瘦的他坐在“思心居”中那簡樸的木牀上對著懸掛於牀位的畫像一直在喃喃自語:
“欣兒,你離開我們,回到宗門已近十年了,在那雲清峰上,你過得可好嗎?爲何這麼多來你都渺無音訊呢,你被宗門懲戒而困住了嗎?無能爲力的我實在不敢再往下去想。
孩子們很好,雖然希望渺茫,但我欲讓天兒入修煉一途,盼他日後成爲強者,便可去尋你!
讓我倍感意外的是天兒兄妹倆的內裡先天有缺,竟都無法進行修煉,既然天意如此,我便算了!
但天兒是以成爲強者後能去尋回你爲夢想,而這個夢想在現在看來恐怕只會是個夢罷了,我明日又該如何面對孩子,你教教我,好嗎?”
凌峰深情的對著畫中佳人慢慢訴說著,好像在他看來,趙欣真的在傾聽他所言一般。
這年逾四旬有餘鬢髮已漸漸泛白的錚錚男兒,竟不知不覺的溼潤了眼眶,自趙欣走後這麼多年以來,雖早已過上富足生活的他卻未再另娶,仍苦苦信守著當年對髮妻趙欣的承諾,真乃有情有義之人。
凌峰用衣袖隨意的擦了擦眼睛,隨後又拿出了趙欣當年離開之時所留下的書信和那柄長劍,
那書信凌峰已翻閱過無數次,儘管凌峰小心翼翼的保存,可仍然經不住歲月的沖刷和流逝,信上所書的娟秀小字已有些模糊不清,那柄趙欣囑咐傳承給兒子凌天的長劍看似雖普通,但不知爲何時過多年卻仍如當年那般鋒利無比,拔劍出鞘時便引出了陣陣清脆的劍鳴,劍身在那微微燭光的映射下,耀出了點點寒芒讓凌峰不能直視·····
同在此刻,遠在萬里之外的雲清峰上,趙欣亦未入眠獨自盤坐在金庭思過崖頂,她似心有所感,胸腔內翻涌,突然心中一陣莫名的絞痛泛起。
除雲清峰之巔的聖武大殿外,這思過崖可屬蒼雲全界中最高之處,浮雲都被踏在腳下,無法遮住星月,屹立其上彷彿伸手可觸及星晨一般。
那近在咫尺的皎月耀出潔白的光芒,將月下那道孤獨的倩影映襯的愈發聖潔。
若凌峰能看見此時的趙欣定會吃驚啞然,分別已近十年後的趙欣容顏絲毫未改,依舊如同當年那般超凡脫俗,就像是一支出水芙蓉,嬌豔不可方物,
可她的眼神中卻再不尋不見當年與凌峰在一起之時的那種幸福和快樂,如今只剩下憂傷和哀愁。
短短一夜如風拂過,雖未天明。
但小凌天已按奈不住了,他猶如龍鯉打挺般從牀上一躍而下,將衣服隨意套在身上便風風火火的跑出屋外,衝到院中紮起了一小馬步,靜靜的等待他的師父方君寶。
半蹲著的凌天心裡美滋滋的,想著自己今日終於要開始修煉了,邁出了成爲強者的第一步,他亢奮不已,心潮澎湃,小臉都漲得泛紅。
凌峰一夜未眠,氣色極差。
經過他一夜苦思,終於想出了一個緩兵之計,便是他先哄住凌天,假稱方君寶的宗門中突發急事,急召方君寶歸去。
不得已只能暫緩修煉,待騰出幾日時間後,自己便託人去尋會些拳腳之人假扮修士,來府中教凌天習一些凡人皆可練的拳腳術法先練上個幾年。
待凌天成熟一些後自己再將實情與真相告知,目前只能如此了。
聽聞到屋外的動靜後,凌峰知道是天兒已經起來,他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咬了咬牙出了“思心居”準備去到院中找到凌天依計行事。
“思心居”雖地處後院,但要走至凌天所在的中院花園也不過百步左右,
“踏····踏····踏····”
凌峰一步一步走的極慢,他在心中不斷揣測,不知自己所想出的把戲是否能瞞過頭腦機靈聰慧的凌天,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再轉角後凌峰就到府中的花園了,
但這時他突然隱約聽到本該孤身一人在園中的凌天好像在與人交談,凌峰有些困惑,誰這麼早便起來了,是老胡嗎?
凌峰走進了花園的拱門,看見了在凌天身旁還有另外一個高大健碩的身影,但清晨的霧氣讓凌峰看不真切,不能確定是何人。
又上前幾步,凌峰看清那道身影后有些錯愕不已,那人竟是方君寶·····
凌峰他十分不解,心思百轉。
方君寶怎會在此?不好!莫不是他擅自將凌天先天有缺而不能修煉的實情告訴了天兒?
想到這裡凌天頓感頭大,想不到這方君寶竟如此不能體諒自己,自主主張真是胡鬧。
凌峰強忍著不滿開口道:“方大人,你這·····”
見凌峰走近開口說話,
板著臉的方君寶單手作掌橫向凌峰示意他噤聲,
頭也不擡的直接出言打斷他的話,冷淡的驅趕道:“凌峰,休要攪擾我徒兒修煉,你速離去······”
“啊?!····”凌峰聞方君寶所言頓覺自己如在夢中一般,怎會。
“你啊什麼啊?日後我們在此修煉之時,你們任何人不得滋擾,還不走?····”
“我明白了,那就拜託方大人您了,我這就走·····”
凌峰撓了撓頭已經反應過來,立馬恭敬的向方君寶抱拳鞠了一躬,大聲迴應道,他十分感激方君寶。
雖然方纔方君寶那話語的語氣十分刻薄冷淡,但是他所說的內容在凌峰耳中此刻竟是如此動聽。
凌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領會其意後,他知道方君寶不會走了。
只覺自己渾身突然鬆快了,他強壓住自己心底那翻涌的情緒匆匆的離開了花園,走向前院要去尋胡旺,
以凌峰對胡旺的瞭解,胡旺必定也爲了天兒之事發愁,多半也是一夜未眠,他要將這個喜訊第一時間分享給胡旺,好讓他心中也放下這個沉重的包袱,和自己一樣鬆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