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曦兒的事，如今的我應會與朱棣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只觀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春日里一同策馬去郊外踏青，歌聲暢快，在風中輕盈飛舞的柔軟花瓣拂過我倆臉頰；

夏日里一并去避暑山莊偷得浮生半日閑，飲冰鎮酸梅湯，乘一葉扁舟在湖心賞蓮，他奏琴，我御丹青；

深秋時攜手去香山看漫野紅葉，虔誠拜佛，愿神明保佑我與朱樉永結同心永不分離，或許我會偷偷求神明賜我一個可愛的孩兒；

冬日里便哪里都不去，只倆人守在一起，依偎在溫暖榻上，或是賭書做戲，或是剪小紙人玩兒，爐中炭火正旺，我便起身與他煮酒，滿室都是甘冽酒香。

他是愛我的罷，不然怎會偏寵我縱容我這么多年；不然怎會在我害死他孩兒之時只說要將我禁足，卻并不苛責我。我逃走也逃得這般順利，四門巡邏侍衛也很稀閑，想必是他有意要放我走，不欲留我在那里被宮中召罰。

是的，他定然是愛我的，他一早便許我為他平妻，但憑得了什么新奇寶物都由我先挑，我懶怠放縱形骸小心眼沒上沒下他也只當是我率性可愛，我與他生氣，沖他耍小性子他便竭盡所能來安撫我。

便是因為我胡攪蠻纏生了我的氣，說起氣話來也是不咸不淡語氣溫潤的，不忍心說重我半分，一見我可憐巴巴的模樣便什么氣都忘了，只顧著來哄我開心。

可是他若是愛我，許久以前那次晚宴上，皇上下令要仗殺我他怎么都不敢向前討個恩典求個請？他若是愛我又怎會同樣愛著曦兒？我不明白旁人是怎樣，我卻只有一顆心，一次只能愛一個人。

便是愛一個人也是心力交瘁的，朱樉有我和曦兒，今后還會有正妻與眾多侍妾陪房，不知道得多辛苦，我如今走了，便將他的心空出一塊，他便可以用它來裝其他女子。

如今便是最好的了，我本不屬于那里，我的心太小了，又善妒太不夠賢良，我若是歡喜一個人便忍受不得他與其他女子在一起，便想要獨占他。

況且現在我已失了貞潔，與他又更隔蓬山數重，還有什么可想的呢。

那么長久的甜蜜與微小酸楚交織然終究是幸福多過難受的時日便當做大夢一場罷了，如今我要醒來了，什么都不能再想了，要活在當下才是。

我想著想著眼淚淌個沒完，枕上濕了一大片。

忽聽見有腳步聲傳來，忙胡亂揩了一把臉。原是進來了幾個小婢子，有兩個是昨日里見的素衣與舞衣，其他兩個識不得。

她們恭謹行禮跪下齊聲道，“問映雪姑娘早安。”聲音如空谷鶯啼般清脆婉轉。

其中一個模樣稍稍端麗些的恭敬道，“爺吩咐了，自即日起便由我們婢子四人服侍姑娘，婢子們定當竭力侍奉，然有笨拙蠢頓不周不到之處，萬望姑娘寬宥提點。”

我愣了一愣，方想起昨夜里朱棣為我改名做映雪，知是在與我說話，便道，“起來罷，你們都叫什么名字？我還不曾識得你們呢。”

她們便都起身來，方才說話的那個婢子道，“婢子賤名采衣。婢子身側的是素衣，素衣身后是蝶衣，蝶衣身側是舞衣。”

我面色蒼白略略一笑，“我知曉了。”

采衣道，“便有婢子們扶您晨起梳洗罷，您初次來了葵水，身子定然不適，湯水已經備好了。”

葵水……是什么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