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擎一身黑色的西裝，整了整紅色的知更鳥花紋領帶，端坐在會議室正位大桌后的皮椅上。
清了清嗓子，王擎開始主持會議：“主教練先生，請進行公訴陳詞，哦不，是點一下諸位主管是否到齊。”
在輕笑聲中，馬克有點尷尬地站起身。
“……廚師長、保安長。主席先生，九位主管都到齊了。”馬克逐一點準人數，恭敬地對主席先生說道。
“好，會議開始。首先讓我們熱烈歡迎，格羅斯特郡球員工會的兩位代表蒞臨指導，為我們帶來了組織上的關懷、公會上的熱切、社會上的和諧……”王擎吧啦吧啦毫不重復地講了一大堆客氣話，將眾人轟得黑線陣陣后，才突然開口問工會代表：“請問兩位工會代表先生，員工違紀追責時效是多少年？”
“……”工會代表中較年長的那位，實在有點接受不了這么快的話題轉換，愣了愣后才回答：“兩年。”
“哦，那么我們就從兩年以來開始吧。”王擎笑著，瞧著財政主管阿迪爾：“被告請申辯……哦不，財政主管阿迪爾先生，您意下如何？”
“……”阿迪爾險些現場就要罵娘。
太**裸的針對了！一點點掩飾都沒有的攻擊啊！
窗口、門口扒著偷看，八卦的員工們聽到這樣的話語，心中卻有種爽意縈繞。
財政主管阿迪爾自然不爽。
年輕人，你會付出代價的！阿迪爾心中痛罵，臉上強裝出笑顏：“當然好，以主席先生的安排為準。”
王擎點點頭：“好，那么，請各位主管按照昨天通知的，提供兩年內的賬目記錄。”
昨天通知的……工會代表頓時聽出了話語中的意思。
剛才對自己的年限詢問，僅僅是表面功夫啊。
難道這個中國人，真的準備充足？
阿迪爾也聽出了味道，眉頭微微一皺，但很快面色不變。
想詐我自亂陣腳？以為我沒有底氣？阿迪爾心中冷哼。當我阿迪爾混跡足壇財政圈四十年，還會是個雛兒啊？！
嘭——
嘭——
嘭——
……
連續不斷的、厚重的賬本與桌面接觸的聲音。
保安、庫管、廚房、廣告、員勤、人事、教練、司運、財會……
一個球隊九大部門，九位主管各自搬出了足有三十公分以上厚度的賬本。
“哇，九大摞的財政賬本啊，他要查賬了！”會議門的透窗外、通風窗外，扒滿的八卦員工們，紛紛驚呼出聲。
很多人搖頭：“怎么查啊？他在開玩笑嗎？”
會議室控音并不好，門外窗外的他們豎起耳朵可以聽得到里面的話語，也很容易就能看明白怎么回事。
九本足有半米厚的賬目啊，這要怎么查？會計團隊呢？沒看見啊。
“哦，這還有一本，是總賬。”阿迪爾落井下石般地從椅后，吃力地抬起一份賬本。
更厚的總賬賬本，足有半米多厚。
十本！現在十本了！厚厚的十本賬務！壘起來足有兩層樓高。
“Fuck，我押的阿迪爾，贏定了。”一個男員工在窗外低聲罵道：“但我真不想贏，不爽啊……”
一個中年女員工皺著眉頭:“這個阿迪爾，又要繼續囂張了，新主席也弄不倒他。”
切爾滕漢姆這樣的主席私有財產型球隊，財政主管、總監兩個職務不是由球隊主席設立的，而是由球員工會等組織采用競聘方式指定人選。這也算是三權分立的一種監督制度的體現。沒有充分的理由，即便所有球隊員工都厭惡，甚至明知道有問題，也無法驅逐解雇他們。
雖然球隊的忠臣們都非常希望驅逐阿迪爾這個害蟲，但面對十摞賬本，別說外面的圍觀員工了，就連屋內諸位主管都倒吸一口氣，有點同情的目光投向了中國主席。
可眾人眼中，中國主席臉上仍舊帶著笑容。
敗陣前，勉強維持表情的鎮定，可謂強作笑顏吧？這是眾人心中對這位年輕人的推斷。
王擎站起身，笑呵呵地走向了阿迪爾身前的兩垛賬本。
隨手翻了翻后，王擎大瞪著眼睛叫道：“哇，這里誰支出了七萬英鎊？賬目是否對的上？我覺得有問題！”
眾人一愣。
怎么可能？這么容易？
“工會代表先生們，你們要看清楚啊。”王擎夸張叫著，拿著厚厚賬本沓其中之一竄到了兩位工會代表面前：“若這筆賬目說不清楚，會不會是某位員工違紀？”
“……”眾位主管啞然。
知道這筆賬底細的馬克教練腦門疼得直用手指揉……哈瓦茨教練則簡直要捂住眼睛……
“哇哈哈哈哈！”財政主管阿迪爾愣了幾秒鐘，猛地爆發出一陣狂笑。
“笑什么……”王擎嘟囔著，似乎才注意到眾人的異樣。
“親、親愛的、哈哈，主、主席先生啊，那筆鈔票……”阿迪爾簡直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那筆鈔票是您上任第一天就擅自支出的啊！用來和主席遺產的現金部分一起湊給你買瑪莎拉蒂GT跑車的！哈哈哈哈！”
“呃……好像是啊……”王擎頓時語拙的樣子，縮著脖子嘟囔著什么回到了自己居中的座位上。
阿迪爾在盡情地笑：“哈哈哈，主席先生，您真是愛忘事。連上這筆錢，你湊了十幾萬買了一輛跑車啊！”
“……”馬克腦門痛更嚴重了。其他教練都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兩位球員工會代表相視無語，簡直懷疑今天被請來是到底是做什么。
“呵呵呵呵。我太開心了，抱歉，我想吸一根煙。”阿迪爾拿出一支希爾頓加長煙，悠悠然地點燃，猛吸一口后吐了個煙圈：“感謝主席先生，居然讓我們看到如此開心的一幕玩笑。”
確定雙方已經撕破臉皮后，阿迪爾囂張得不行。
“你說這是玩笑啊……”王擎本來有點沮喪地坐回到正中的椅子上，聽到這句話，頓時將頭一揚：“不錯，這的確是玩笑。”
“但在開過這個玩笑后，我就后悔了。”王擎眉頭皺起，將拳頭在桌上重重一敲。
嗯？聽出話鋒不對勁，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提了起來。
嘭！！！
年輕的中國人主席重重的一拳，連窗外看熱鬧的八卦員工們都嚇了一跳。
“我不該在切爾滕漢姆的查賬時刻來開玩笑。”王擎呼地站起身，音量漸高：“切爾滕漢姆，多么神圣的名字。”
“1892年誕生的切爾滕漢姆，最初僅僅十五英鎊為基礎開始組建，時至今日已成為財產625萬英鎊估值的職業球隊！你以為容易？”
“百余年的球隊，從無到有，近十代人辛苦經營，才有如今職業的知更鳥。”
“多少球迷，愿意為他付出一切！”
王擎一時間簡直咬牙切齒，指著一大摞財政報表：“如今，根據你的報表顯示，切爾滕漢姆背負銀行貸款和主席貸款一共七十一萬英鎊。是不是？！”
“……”阿迪爾被王擎的態度嚇了一跳，但不得不點了點頭。這個數字的確是自己的報表上顯示的。
王擎繃著臉道：“昨天之前連敗五場、車禍導致的主力球員、主教練亡故和巨額人身賠款，這樣的財政發展下去，會有什么結果？”
不等其他人回答，王擎轉回身，向著眾人道：“知更鳥會降級，然后甚至在下一賽季可能再降級！乃至于最可怕的……破產！”
破產！
眾人心中一凜，但明白這的確有可能。
王擎的高聲，令窗外、門外的員工們也隱約聽到了這些。
守門人老頭巴特萊大膽地將窗推開了一半，會議室內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了出來。
“破產！這個可怕的威脅性詞匯，居然會降臨到切爾滕漢姆的頭上！”王擎的聲音猶如一記重錘，將知更鳥球迷的心砸得顫痛。
王擎急邁幾步來到馬克教練的面前，看著他說道：“馬克先生，請你回答我！”
馬克有點意外地連忙站起身。
王擎面容嚴肅，高聲問道：“你是知更鳥球迷嗎？”
“是的！”馬克教練堅定地回答，腰板挺得筆直。
王擎繼續問：“你的父輩是知更鳥球迷嗎？”
“是的！”馬克教練高昂著頭，話語落地有聲：“我的父親，我的祖父，乃至我的曾祖父，都是切爾滕漢姆的球迷！”
“很好！”王擎將聲音提得更高：“回答我！若由你選擇，知更鳥破產和你破產，兩者只能選其一，你會如何選擇？”
“選擇我！我愿意代替知更鳥破產！”馬克教練毫不猶豫：“與其知更鳥球隊破產，我寧愿自己露宿街頭！”
王擎非常滿意得到這樣的回答。[百變球王]拉拉王的職業，雖然沒有針對性地對眼前的情況有技能，但顯然在潛移默化地發揮作用。
“很好！”王擎又轉向了旁邊一人：“哈瓦茨教練，你家里世代都是知更鳥的球迷嗎？”
哈瓦茨教練也高昂起頭：“是的！先生，我自小就是，甚至我祖輩向上三代都是！紅色的知更鳥球迷！榮耀的知更鳥球迷！”
“回答我！如果在你自己和知更鳥球隊之間，選擇一個破產，你會選擇誰？！”
哈瓦茨咚咚敲著胸口：“我！我來破產！但決不允許知更鳥破產！”
“請告訴我，為什么？”
“我愛知更鳥！我們愛知更鳥！祖祖輩輩都愛它！愛這支球隊！”哈瓦茨等著充滿熱情的眼睛，鏗鏘有力地回答著。
“聽到了嗎？大家聽到了嗎？”王擎張開雙臂，環顧眾人：“還有誰是像他們一樣，深愛這支球隊的？！”
立刻有人舉起手臂，甚至有高級主管堅定地和兩位教練一同站了起來。
窗外門外，也有很多人高高舉起了手。
“好！”王擎激動地環顧四周點了點頭。
阿迪爾的臉色陰沉似水。
王擎郎朗邁步，回到座前拿出自己的皮包，取出幾張印滿字的紙打開，向眾人展示：“我與你們有同樣的心思。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我已經分別抵押了別墅又退掉了跑車，因為我絕對不想讓知更鳥破產這種夢魘成為現實！”
眾人定睛看去，近的人瞧得分明，果然是別墅抵押書和跑車退款書。
“是別墅抵押書。”
“是跑車退款書。”
“他還真做了啊，為球隊謀取資金。”
“幡然醒悟？他真的不再是敗家子了？”
“他為了避免球隊破產，把家底都騰出來了？”
“沒錯，我可以作證，昨晚他就搬進球隊宿舍了。”有員工表示看見主席搬家。
“他昨晚和今早，都是在球隊大食堂吃的飯。”食堂的員工表示真實。
輕聲議論聲在人群中響起，大家望向年輕主席的目光有了別樣的味道。
“相對于我的如此做……”王擎猛地轉回身，將手凌然指向阿迪爾：“財政主管先生，你呢？你會作何種選擇？！”
“我……當然也不容許知更鳥破產。”阿迪爾自然回答的冠冕堂皇。
他的屁股穩如泰山般粘在椅子上。
低到可怕的忠誠度，也好意思說這樣的話語？王擎冷笑：“你不容許知更鳥破產？笑話啊！只怕你恨不得狠狠踩上一腳，讓知更鳥墮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