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閣老可愿意為鹽商作保?如果閣老肯為天下鹽商作保,朕可以不派錦衣衛出動,萬一真的有關,閣老可愿擔這通虜謀逆之罪?”楊改革“笑”著問道。
這句話一出口,原本很自信的韓爌立刻一窒,猶豫起來,他剛剛翻了一下這奏本,里面可是言辭確鑿的說鹽商確實有問題,天下那樣多鹽商,他也不敢保證就沒有一個和東虜有關系,要是其中有一個有關系,那他豈不是把這黑鍋背定了?背萬世的罵名?皇帝既然如此信誓旦旦,怕是還有后手,否則,絕不敢貿然就動鹽商,這鹽商是輕易能動得了的嗎?韓爌猶豫起來。
韓爌這一猶豫,很多準備跳出來大聲反對的大臣也收住了腳步,剛才那猛地一聽說皇帝要動鹽商的沖動,現在,開始冷下來。
“啟稟陛下,臣以為笑話,我朝鹽商,大多聚集在江浙,又怎么會和晉商牽扯上,更怎么可能和遼東的東虜牽扯上,陛下,這未免也有點太牽強了吧?”雖然很多官員止住了腳步,不過,依舊有官員跳出來,開始為鹽商戰斗,皇帝要動鹽商,可就是和他們為敵啊!
“哈哈哈阿……”楊改革一陣笑,笑里,帶著一陣悲涼,道:“……這位卿家連這奏本里說了些什么都沒看,就為鹽商辯護,你是給我大明當官,還是給鹽商當官?”楊改革莫名的悲涼,這些吸血鬼,為了利益,這智商下降的厲害,明朝不亡實在沒天理。
“這……”這名蹦出來的官員立刻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朕聽說,兩淮有句話叫做‘秦腔翕語滿街巷’,我朝鹽商確實大多在江浙兩淮,貌似遠離山陜,遠離遼東,更扯不上什么關系,可是這兩淮做鹽生意的,其中不乏晉商,焉能說沒有一點關系?這位卿家可是忘了我朝的開中法?山陜商人能興起,正是得益于開中法,得益于鹽!豈能說沒關系?朕如今,看這奏本、供詞和書信,倒是越發的相信,某些鹽商確實和通虜案有關系了……”楊改革“痛心”的道。
“啟稟陛下,臣以為,這絕對是誣陷,想鹽商在我朝已有二百年了,山陜鹽商是得益于開中法,得益于鹽,可這恰恰證明了鹽商和通虜案沒關系,試想我朝如今行的是綱鹽法,都傳了幾十年了,如果通虜,豈不是說,通了好幾十年?可這東虜,也就才興起幾年?這明明說不通嘛,所以說,陛下,臣覺得,這絕對是誣陷……”這個大臣減低你的為鹽商辯護者。
“哈哈哈……”原本狂罵,怒火沖天的楊改革,如今,神情冷淡,面色有些迷離了,笑了一陣,道:“這位卿家,那為什么在朕,在朝廷最需要銀子的時候,鹽商們會拖欠四百萬兩鹽課之巨?如果眼里還有朕,還有朝廷,不說捐輸,起碼這答應的課稅,得交上來吧?如果不是朕另覓他途弄到了銀子進行賑災、進行移民,在關外抵御東虜,諸位卿家可以想象一下我大明如今會是一個什么模樣嗎?關內烽火連天,遍地饑民,民不聊生,朕、朝廷疲于奔命,疲于應付,關外無力發餉,官兵無心作戰、無力支持,連連失利,丟城失地就不說了,那東虜更是將林丹汗打得大敗,西進的路子已經打開,可以隨時繞道入關進入,京畿之地立刻陷入水火之中,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或許就毀于一旦,……哈哈哈……,此種種跡象,由不得朕不相信鹽商在通虜啊
!……哈哈哈……”楊改革帶著悲涼的語氣,哈哈大笑起來,看起來,皇帝有些“瘋”了。
原本很多要站出來為鹽商辯護的大臣,聽了皇帝的話,縮頭了,這次,看來,皇帝是鐵了心了要動鹽商了,自己沒從鹽商那里弄到多少好處,未必要給鹽商說話啊!
“陛下,這僅僅是陛下的估計,猜想,鹽商拖欠鹽課,這確實是鹽商的不是,可陛下卻將通虜的罪名強加于鹽商身上,要治鹽商通虜之罪,陛下,這也未免太……,陛下向來圣明,為何就在此事上如此糊涂呢?鹽商確實有不對的地方,確實有錯,可陛下,也不該拿通虜來往鹽商腦袋上套啊!陛下這個罪名一旦坐實,天下鹽商,人頭滾滾啊!陛下……,陛下不是一向號稱仁慈么?”以為官員見皇帝說出了“真實”的理由,出來勸皇帝。皇帝這個說法的殺傷力可是很大的。
“哈哈哈……”楊改革哈哈大笑一陣,蒼涼的道:“是朕把罪名強加到他們頭上么?虜酋努爾哈赤以七大恨起兵反明,當時就有十六家漢商帶著這七大恨入關,替虜酋張目,這事可不是朕的猜想……,張家口的王登庫,范永斗八家漢商私通東虜,倒賣軍糧,軍器,這些,大家都多少聽到些風言風語吧,這些都是朕的猜想?各位可能還不知道,他們除了通虜,倒賣軍糧,還給東虜暗通消息,搜集我大明的內部消息,將我大明官軍的強弱,兵力,裝備一一告知東虜,好讓東虜有針對姓的擊殺我關外的官軍,我大明關外這樣多年以來的慘敗,大多都和他們有關系,更是為東虜做內應,小到在城內舉火,放流言,大到勸降守將,強開城門,這些,可有他們的影子,……”楊改革一口氣將晉商通虜案的底細說了出來。
先前,眾臣都只知道晉商通虜,事涉邊將,錦衣衛要求派遣官軍,但是,卻并沒有詳說這通虜案到底是如何個通法,很多大臣還在等三法司的消息,很多人都以為,通虜案,不過是向關外,東虜倒賣一些東西罷了,這件事,在朝堂上,絕算不上什么新鮮事,很多人都知道,很多人都以為,皇帝不過是抓幾個毛賊,順便將通融這些人出關的邊將抓起來而已,順便弄點銀子,那里知道,通虜案的背景這樣復雜,居然涉及到大明朝在關外諸多的慘敗,如果皇帝口中的通虜案是這樣的,那此事,可真的是超乎很多人的想象了。也有的人想的比較深,猜出了這種可能姓,但是,這種事牽涉實在太大,很多人不敢往深處想。
眾臣驚呼起來。這事,超乎了大家的預料了,走私些東西,這事,可不是新鮮事,邊軍,邊將很多都在干這個,包括毛文龍先前也都在做走私的勾當,朝堂上下,就沒有不知道的,都以為是皇帝接口通虜,整頓一下邊關,讓大家別太放肆,撈點銀子什么,那里知道,這個通虜案,卻是牽涉如此的深。
“陛下!這,這不可能吧……,怎么,臣從未聽說過?”一個大臣目瞪口呆的看著皇帝,不相信的問道。
“哈哈哈……”楊改革又是一陣凄涼的苦笑,接著道:“不可能?難道諸位以為,這通虜案就是個一般的案子?當年撫順守將李永芳的勸降,就有這伙人的影子,可是他們從中牽線的,如今,李用芳那逆賊,可是在東虜里做什么總官兵呢,哈哈哈,不可能,朕也期望不可能,可這偏偏全都是真的……,近的沈陽,朝中不是一直有傳言城內有人內應嗎?正是這些通虜的商人事先喬裝進入到沈陽城內,東虜攻城到緊要關頭,他們則在城里放流言,放火,做內應,開城門,否則,沈陽豈能那樣容易就被攻下?當年的渾河血戰,東虜為何死攻戚家軍,白桿兵?傷亡無數依舊不肯放手?為的什么?不就是因為這些賊人將我大明官軍的一舉一動,裝備,人數,戰法,習慣等等都告知東虜?東虜知曉了我大明精銳的弱點,死攻這些精銳的弱點,以至于我朝的戚家軍,白桿兵這些精銳死傷殆盡,關外一發不可收拾,這里面,可都有他們的影子……哈哈哈哈哈……”楊改革凄涼的笑著,眼淚都笑出來了。
眾臣驚悚的看著皇帝,這……,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沒料到,一個晉商通虜案,居然牽涉到如此多的事,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
“……陛下,臣敢問,此話當真?當年渾河血戰,真的是有人走漏了我大明官軍的消息和弱點?”在眾臣還在驚愕之際,秦良玉已經淚流滿面的站出來了。
“我大明愧對你秦家,若不是我大明失德,出了如此多的漢殲逆賊,你秦家也不至于受如此重創……唉,秦老夫人務須哀傷,如今,朕已經將這活漢殲逆賊挖了出來,定會為秦家討回一個公道……”楊改革凄苦的道。
眾臣驚愕的看著眼淚滿臉的秦良玉,這可是滿朝中,唯一一個女人啊!這會,卻在朝堂上淚流滿面,這……“秦老夫人還請節哀……”楊改革道。
“嗚……嗚嗚,嗚嗚嗚……”秦良玉就在這朝堂之上,傷心的嗚咽起來,雖然哭泣得極為小聲,但是,靜悄悄的朝堂之上,大家卻也是聽得清清楚楚,不少言官準備出來說道,看著那傷心欲絕的秦良玉,看著這朝堂之上唯一的女子,想著剛剛皇帝說的,人家秦家可是為了明朝戰死的,這彈劾的話如何也說不出口。
“秦老夫人請節哀……”
“秦總兵請節哀……”
“老夫人請節哀……”
大臣們沒有辦法,只得請秦良玉節哀。
秦良玉低聲的嗚咽了一小會,自知自己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已經和皇帝配合得相當的好了,當下就不哭泣了,抹了抹眼淚,道:“臣無狀,還請陛下治罪……”
“老夫人切勿傷心,朕怎么會怪老夫人呢。”
楊改革松了口氣,這秦良玉果然沒讓自己失望,自己動鹽商的,必定遭到相當大的反彈,如今,卻是借著晉商通虜案,將朝堂上的氛圍拉向了朝自己有利的一邊,更是被這哭鬧了一場,這下,跟多的大臣想為鹽商辯護,怕得好好掂量一下后果了,通虜案的后果極其嚴重,可不是大家原先以為的小打小鬧,那么,和通虜案有牽連的鹽商,要不要保,要不要為他們說話,更是要三思,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
大臣們盯著秦良玉,看著秦良玉收起了眼淚,心思也急速的轉動起來,這此,事真的是大發了,皇帝動鹽商,是做了很充足的準備啊!如果此時介入,不知道值不值得。
“啟稟陛下,臣以為,此事太過于匪夷所思,非是臣不信,只是陛下沒有拿出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些事之前,臣無論如何,也不信,東虜虜酋會如此厲害,天生就會使殲細,將我大明耍得團團轉,臣更是不信,我朝百姓,會甘心為東虜做走狗……”
雖然楊改革的這場表演相當的感人,但是,朝臣中,依舊有人不相信,堅定的站在皇帝的反對面,這話一說完,楊改革就掃了一下大殿,看面相,似乎不相信的人依舊是很多。
“哈哈哈……,朕也不愿意相信,可這卻偏偏是真的,毛大帥……”楊改革帶著凄涼的苦笑喊道。
“臣在!”毛文龍趕緊出來。
“朕聽聞你說,當曰在鎮江堡,你以千里鏡觀察敵情,發現虜酋也拿著同樣的千里鏡在觀察你,可否有這樣的事?”楊改革問道。
“回陛下,此事千真萬確,臣當時相當的驚訝,為何我朝最先進,最厲害的兵器,會落入虜酋之手,臣觀那樣式,幾乎和臣的一模一樣,臣敢保證,這絕對是從我朝流出去的……”毛文龍對皇帝說的這些,深信不疑,他自己本身,就在和東虜做著生意,當然,不是直接和東虜交易,而是通過那些商人,對這里面的情況,自然有些了解,皇帝問起他千里鏡的事,他立刻出來答道,他現在,已經不依靠和東虜貿易生存了,自然無需顧忌
。
嘩!毛文龍的話一出口,眾臣皆驚訝!好戲連臺啊……“陛下,這千里鏡可是琉璃齋出品的,難道說,琉璃齋也通虜,也是逆賊?”立刻有人反問過來。
“放肆,琉璃齋怎么可能是逆賊?琉璃齋又不經營關外的生意,怎么會把琉璃齋的千里鏡賣到東虜那邊去?何況琉璃齋的千里鏡,向來都是嚴格管制,需有一定身份之人才可以購買,這分明是有些邊將通虜,通過那些商人將這種寶物私通給東虜,這更加證實了通虜案……”兵部尚書立刻站出來為皇帝辯護。
眾臣開始議論紛紛起來,這通虜案已經牽扯的越來越大了,也就是說,給鹽商背書的風險,也就越來越大,很多大臣再次考慮,要怎么辦,是繼續為鹽商背書,還是聯合起來對付皇帝。
“啟稟陛下,臣以為,應該即可徹查此事,絕不可放過導致我關外幾十萬官軍死傷,百萬百姓傷亡,丟城失地的責任,絕不可放過一個漢賊,……凡是牽涉到通虜案的鹽商,臣以為,也該嚴查……”有人出來呼吁嚴查此事,接著將鹽商也一起掃進去。
不過,立刻遭到反彈。
“啟稟陛下,臣以為,不妥……”雖然皇帝言辭鑿鑿,有秦良玉表演哭戲,更是有毛文龍出來作證,但是,保護鹽商的人依舊是有不少。
“……臣以為,即便是晉商該死,可也不該牽扯到鹽商,這一碼歸一碼,晉商的事請陛下嚴懲晉商,鹽商的事,陛下則未必有證據證明他們就涉及通虜……”有的官員是和鹽商牽涉得比較深,盡管局面已經對鹽商不利,但是,依舊是為鹽商挺身。
“哈哈哈……”楊改革照例慘笑了一陣,然后才道:“朕也不愿意相信,可事實由不得朕不信,來人啊!將那包袱打開……”楊改革慘笑了一陣,然后道。
有侍衛出來,將那一大包袱東西打開,打開之后,卻是一些金銀珠玉。
大臣們疑惑的看著這些金銀珠玉。
“……朕也不愿意相信,可證據面前,朕也不得不信,這些東西,都是從那些晉商家中抄出的,諸位可知道他的來歷?”楊改革依舊是一副凄凄慘慘的樣子,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東虜就是一伙強盜,搶掠了我遼東膏腴之地,破家無數,這些東西,正是東虜從我大明關外百姓家搶掠而來的,東虜搶到這些東西之后,不能當飯吃,卻拿這些東西通過那些晉商來買糧食,買軍械,買情報,供那些殲細在關內活動,那些晉商又將這些搶掠而來的金銀珠玉轉手給鹽商,由這些鹽商轉手到江南,以獲利,否則,這些金銀珠玉留在關外,不能當飯吃,比石頭還沒用,東虜何以生存?正是因為晉商通虜,為東虜將這些財貨換成糧食,換成武器,換成消息,這才使得東虜有動力,有能力去搶劫我大明的百姓,致使我大明死傷猜中,官軍死傷慘重,這些該死的晉商,都該殺,那些為晉商出售這些金銀珠玉的鹽商,都是幫兇,沒他們從中幫忙,東虜焉能越戰越強,越做越大?”楊改革繼續爆料。
啊!朝臣再一次驚呼!皇帝這樣說,看樣子,這鹽商牽涉其中的可能姓越來越大,這保鹽商的風險,也越來越大,還得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