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深處走, 只見和我年紀一樣大的楊得順夫婦,還有外號“長個兒”的劉丹的父母,還有一對南昌老夫婦。92年就退休的他夫婦, 一直住在家屬樓, 現在樓里空了大半樓房。只有他們沒搬走, 他們瀟灑地在院子里玩撲克牌。老熟人一見面, 都異口同聲地說:“稀客、稀客。”
“十年了, 彈指一揮間。我今天重返舊地,是來辦第二代身份證。我的戶口還在革命老區。”我哈哈大笑了一陣,過去從沒有過的笑聲, 今天笑出了尊嚴。他們急忙讓座,我一落座就想起了守夜的情景, 不算久遠的記憶永不磨滅。事事清晰, 就在眼前。這種古老的板凳曾經是我的木板床, 困了累了就躺在上面打個盹。那木板凳對我來說是飽含了多少辛酸。
劉丹的父母還是那口氣:“我知足,十年來一直住在這里。我和老公在家里自己種菜, 自給自足。女兒打工每月寄一千塊生活費,日子也過得逍遙自在。”
殊不知她女兒因為她父母這樣伸手拿錢的方式,在外面要面對多少困難,給多少男人□□?這樣的方式即使當時賺了錢,可對姑娘的整個人生的將來是怎樣的影響?對我來說是了如指掌, 但我不能一語道破。仔細看了看她那種所謂的快活, 這種快活還會過早衰老嗎?我有點不解肯努力打拼有什么不好?她的快活逍遙卻把黑發變成了白發, 她笑起來還發現掉了幾顆門牙。“長個兒”劉幫林待客倒是熱情, 還是80年代的瓷杯和暖水瓶泡茶方式, 一杯茶水端過來了。她臉上還充滿一種諷刺和甜蜜的距離。
楊得順妻子是個老好人——直爽,她說:“柏花, 你在外面風雨漂泊一點也不顯老。和‘長個兒’同齡人一比,你的黑發一點沒白,倒比他兩人年輕十歲。”
“我也老了,歲月不饒人!”我是從苦到甜,悲劇讓我與眾不同。面對過死亡,而且存活下來了。人也是一個器物,各有各的容量,像天地一樣包羅萬象的容量是圣賢帝王所效法的。像山海一樣包羅萬象的容量,是公侯將相所效法的。我欲不可去,求可節。人要胸懷寬廣,誰也不擠兌誰,才能獲得快活自在。
我肅然站在他們中間,60平米的老房子擺放著原始家具。他們廳屋里仍是80年代的風格,還用著80年代的老吊扇,老家具等。
劉丹的父母,從92年下崗,一直呆在這里。也沒下海,也沒打雜,只靠挖些空地種些蔬菜,平時就指望女兒打工寄點錢度日。家里還一個無所事事的調皮兒子,整天沉迷于上網。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女兒也是為了父母操碎了心。
劉丹的父親劉幫林,60不到,早已白發蒼蒼,斜靠在門邊。抽著煙,為自己親手種植的煙葉而自豪。妻子衛生搞得很干凈,水泥地都閃著光。廳屋里一張矮方桌,鋪好了桌布。一架鬧鐘,“滴答滴”著走著分秒時針。還有一排排擦得亮堂堂的菜盤,她又從房間里取出一大堆縫補活計,她針線活兒干得很不錯,每年冬天都要替親朋好友多打幾件毛衣。
我一直注意到一朵烏云遮住了太陽,就像黑手遮住了臉龐。我站在面前,對著這些房子。看看這些房子終于成了荒涼的空殼,沒有靈魂,也無人進去。那虎視眈眈的院墻邊,再也聽不到往事的細聲碎語。我的恐懼和苦難都深深埋在這里,說不定我還不會就事論事地回想起那些美好的一切。可是,這里只有幾棟空蕩蕩的樓房,沒有任何特別的氣氛。但也正因為如此,才令人感到坦然,我只嘆一口氣,伸一個懶腰,轉過身子,睜開眼睛,朝著迷惘的舊屋前進。
永遠也回不去了,這一點確定無疑。過去的歲月仍迫在咫尺,我卻無力忘卻并永遠置諸腦后。種種往事,說不定碰巧的事,就又回到我腦海中。那種恐懼,那種詭秘的不寧之感——感謝上帝慈悲,現在總算平息了。過去曾一度演變成不可理喻的盲目彷徨,我的忍耐力驚人,也不怨天尤人,即使往事不再重演,我也忘不了充滿憤憤然的過去。
楊得順的妻子仍是老樣子,溫柔大方,她從她家陽臺處探出頭來:“柏花,上來坐一坐啊。來,花不了多少時間,喝杯茶再走。”
“不了,以后再來,我還要上小街派出所辦第二代身份證呢。”
楊得順的妻子,姓曾,名桂蘭,她從屋里走了出來。此人又瘦又高,穿著深黑色的衣服,那突出的顴骨,配上兩只深陷的大眼睛,她朝著我這邊走來。我向她伸出手,一邊羨慕她那高貴而安詳的態度,她握住了我的手。我感覺她的手死一樣冰冷,沒有一點生氣?
她房間里有一股安逸的陳年氣味,她房間里的空氣似乎始終沒有什么改變。但我的那些藏書有點多,有時經常清理舊書。一邊應和她的每一句話,對往昔和未來沒提任何問題,滿足于眼下的現實,滿足于這點小小的榮耀。她們的生活一如既往,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一會兒困惑,一會兒打著哈。她說照樣過日子,我環顧四周,給自己多少灌注點自信。
“我和劉天明買了城里的房子,在城里開了烙餅店,生意很紅火,店里有大兒媳婦幫忙打理。歲月荏苒,我倆將在城里白首偕老,有朝一日,接你們去玩玩。”
我慶幸過去苦難沒有打倒我。土地再荒,不會拒絕一鋤一鎬地耕耘;河流再干涸,不會蔑視涓涓細流的匯聚;太陽再陰霾,不會永遠遮擋陽光地揮灑;山巒再沉寂,也不會阻擋茫茫綠色的蔓延。
信仰所在,便是我今天的感受生活的愛之所在,憧憬的幸福所在。幸運不會主動光顧你,要靠自己去爭取,麻木地聽從命運的擺布,任憑進取心在歲月中消磨殆盡。喪失了進取心的人,就如同一部陳舊的機器,銹跡斑斑,而且還會最快的速度蔓延下去。
老劉妻子來了,她的聲音一貫大喊大叫,我驀地一驚,甚至感覺幾分恐懼。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眼里透出某種既憐憫又有鄙夷的奇怪神色。她問:“你怨不怨吳導得?”
我笑著回答她:“我感謝折磨我的人,沒有吳導得做墊腳石,也許和你們一樣呆在老房子里。搓搓麻將,玩玩撲克牌,聊聊天就過去了日子。”不經歷風雨,哪能見彩虹。我雖然像頭笨驢,但我將泥土踩在腳下,創出一片新天地,創出新的輝煌來。
其實,最能損害我們的能力,破壞我們的前途的,無過于不幸的環境。以不幸的環境為理由,不想去掙脫它。貧窮的人往往心灰意冷,不想盡最大的努力走出困境,擺脫貧窮。現在糧管所大多數人都走出去了:做生意的做生意;開出租車的開出租車;開各種店的開各種店。都離開了此地。今天所看到的只有這幾家,向貧窮妥協,認為貧窮是他們的宿命。現在我相信自己戰勝了自己,家里再也不會欺壓我。說實在的,曲折和苦難我這一輩子早領教夠了。
在困境中,只有奮發圖強,才能拯救自己。一個有志氣 的人,是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古人云:“廉者不受嗟來之食。”跪著乞討,在得到金錢的同時也失去了做人的尊嚴,失去了許多用金錢買不到的東西。我只要看到劉天明的一笑,就意識到我倆在一起攜手共進。再沒有思想和意見上的分歧,在我們之間沒有屏障。
訴苦至多是博得別人同情,但得到別人同情時,你就從心里已比別人低了一截。乞憐可能連同情也得不到,而得到的是數不清的白眼,自暴自棄更是下下策。所以只有自救才是擺脫逆境的唯一方法,才有今天的東山再起。只要眼睛不失去光澤,心靈永遠不會荒蕪。
自信是我十分珍視的品格,當我一生當中,我的自信來的太晚了一點。但我最終一掃怯懦的因素,擺脫了自卑,膽寒和怯生的羞態。牢記劉天明說的話:“只有活著就有希望。無論多苦,多么悲傷,只要好好活著,就能走出人生低谷。”
珍愛自己,活出自己的風采,從而生命的價值就會得到提升。
當我孤立無援的時候遇到了劉天明,在痛楚無助的時候是他安慰我受傷的心靈。是他給我分擔人生的苦難;是他給我送上一束鮮花;是他給我祝福;是他給我溫暖的力和量;是他指導、督促、叮嚀和告誡;是他促使我成為一棵筆挺的從茂的樹,而不是淪為一棵隨風飄動的小草。
舊地重游,整個鄉村大院只剩下這么五六戶人家。由原來的百多號人,剩下不到十多號。而糧管所的各種建筑依舊,卻大范圍破舊,幾個大圓倉還和原來的一樣,只是鐵做的東西都銹跡斑斑。
外圍到處雜草叢生,還有一對退休的周老頭夫婦,他們在院子里種菜養豬。日子過得挺實在,他們的兒女都在城里買了房子,老兩口舍不得鄉下的空地空房,留了下來。他們自給自足日子也是挺開心,他們握著我的手說:“人生在世,只要勤快,努力就有收獲。”
幾句簡單的話說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回敬他們:“你們說得對,一份耕耘,一份收獲。”
周老頭激動地說:“你由弱者轉化為優勢了。”
人與人之間相同,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誰也不比誰多一只手,多一條腿。人與人之所以不同:則是一些人因志向、信念而堅強;而另一些人因胸無大志,而退縮,而軟化成軟體,懦弱。同時,這些人也只是根據當地風俗,習慣于行事,遵循當地普遍的成見而已。
我選擇了拼搏的生活,百折不撓,奮斗不息。
回到平鄉,我仍然干我的老本行小吃行當。我的烙餅店生意紅火,大兒媳婦就像我當年一樣兢兢業業。
我贊她:“也是能吃苦的苗子,將來生活也是會過得好的。”
大兒媳婦微笑。
鄰居夸獎:“柏花,你這個何靜是你親生女兒吧,要不怎么這么勤快呢?年輕人真難得。”
“可不是,她比我親閨女還親呢。這是我大兒媳呢。”我樂哈哈地笑著應答著。可我心里就像吃了個蜜那樣甜,我和何靜累了一整天,我催她:“媳婦,你早點回去吧,店里我來收拾。”
這天夜里,我突然被腰上一陣劇痛驚醒,仿佛像刀割一樣難受。我咬緊牙,然后輕輕地爬起來,不驚動丈夫,他也累了一天該好好休息。我輕輕走到客廳喝水,這種疼痛對我來說乃是司空見慣,不足為奇了。——從十八歲起就已雙腎結石。曾經都是自己找草藥治療,醫生也不能常常跟著,幾乎一年發一次。已經打出來兩顆石頭,都是吃草藥打出來的。現在藥吃得太多了,再也不管用。
從平鄉醫院出來,拍的片證明大石頭超過三厘米,非做手術不可了。但我內心企圖多喝水多跳動,妄想把它跳下來。我怕吵醒睡著的丈夫,就用毛巾墊在地上,赤著腳跳躍。跳得我滿頭大汗,只是緩解了一點疼痛,這種疼只是生過孩子的婦女才知道,那是可怕的一種割肉的疼痛。
已是凌晨四點鐘了,長長的走廊一片漆黑。外面也沒有路燈,靜悄悄的,我拖著疲憊的身子仍在廳屋里赤腳跳。為了不吵醒丈夫,我咬著牙忍著痛,現在想想為了生存,奔波拼命,就只有忍著努力活下去。我們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打工,直到現在有了自己的店鋪,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容易嗎?我對自己說:我不能倒下去,我要堅強。于是我大量喝水,又死命地雙腳跳蹦,希望把腎里的石頭跳下來。這種痛苦沒幾個人能忍受下來。
劉天明輾轉反側,終于發現老婆不在旁邊,他睡得朦朧地問:“老婆,怎么了,我早就叫你別干了。”
“我結石了,還挺大的。”
“去醫院做手術吧,別干了,趁何靜能干,你呀,不把身體治好賺再多錢有什么用?我的小傻瓜。”
“哎,我這不爭氣的身體,生活剛剛有點喜色又要去開刀。”
“吃面啰,早點去戶口所在地醫院手術吧。腎結石一落地,心里的石頭就落地。”劉天明唏唏噓噓地勸我。
終于出來吃面了,劉天明笑哈哈地說:“快吃,快吃,我們馬上動身。”
我拿起手機打了何靜的電話:“喂,何靜,我和你爸要去宜成。因為這兩天我腎結石犯的厲害,腰痛得很,恐怕要做手術了。店里就由你打理,拜托了。”
“媽媽,你放心去吧。好好保重身體,這里有我。”
“XXXX次列車從XX開往XX的列車到站了……”
劉天明一手提著行李,一手牽著我的手朝剪票口走去——
我們到了人民醫院,辦好了住院手續。住院卡上寫著11月9日,床號29號。我心里一驚,9日又29號床,我挺迷信的,該不會住很久吧。
劉天明看出我的心思,笑著說:“醫院每天都有人康復出去,也每天都有人進來,你真迷信。”
穿白大褂的徐醫生過來:“29床病人明天早上不要吃東西,做常規檢查,黃醫生負責開藥。今天病人可以隨便走動。”
劉天明帶著我來到春天公園,為了緩解我緊張的情緒。公園里到處圍滿了老年人,有的打牌,有的跳舞,有的拉二胡,有的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書。小朋友玩過山車,精彩刺激的轉轉車。蹦床上的小朋友跳得歡樂,摔倒了又爬起來。
一會兒我們又從超市買了一些營養品。劉天明說一旦動了手術,他要24小時陪著我,所以這些東西趁早買好。
我笑著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經過一系列常規檢查,只要血糖、血壓不偏高,醫生就說:“29床上午9點進行手術。”
“怎么那么巧,開刀時間也定在9點。”我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劉天明。
“相信科學,如今醫生技術好,很快就會好的放心,我的傻妹妹。”
“你就會逗我開心。”
“下個月我帶你去旅游,陪你去爬山。看誰得第一,我天天爬十九摟,功夫肯定比你好。”劉天明給我快樂的希翼與憧憬,想法子緩解我緊張的情緒。馬上要手術了,他想盡可能減輕我的心里負擔。
我的手機響了,我按了一下手機按鍵:“喂,是吳娟呀,我馬上要進手術室。”
“媽媽,我和彭堅馬上就到了,正在上電梯……”
病房里劉天明和我在一起,他握著我的手:“老婆,千萬別緊張。放松!放松!堅強一點。”
我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我是誰?這點痛算得了什么,人生的苦痛早已麻木了我。”
“媽媽,我和彭堅陪你來了。你要加油哦!”
“沒什么大不了,有劉天明陪護就夠了,別耽擱你們的工作。”
吳娟轉身對劉天明說:“謝謝您!劉叔!”
“29床準備手術,先上十六樓打麻藥。”麻醉師手里拿了一個本子然后又說:“家屬簽字,病人也要簽字。”
我和劉天明簽完字之后原本一同走了幾步。
“家屬多的話可以先回病房,病人會由專業人員接送。若是留幾個在這里等的也行,怕有什么事叫喚也方便一點。”
劉天明和吳娟還有彭堅在手術室外等待。
上午9點我就躺在手術臺上,手術室整潔明亮。醫生和助力都穿上了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把造影圖往墻上一掛,然后后背開始打麻藥,右手打點滴。很快進行了手術,醫生說:“你一點都不愛惜自己,左腎積水化膿了,難道你全然不知?應該平時有高燒反應。”
“我天天忙得團團轉,不是昨晚實在疼痛難忍,丈夫又逼我來醫院,平時發高燒,我只當天氣太熱的緣故。”
手術中,我真的不覺得有什么沉重的負擔,在我內心倒有一種成功的成就感。幾個孩子差不多都成家立業了,我也該歇歇了。
上午的手術總共花了兩個多小時。主刀手小徐小心翼翼把腎里面的一個蝴蝶形狀的大石頭取出來,放在醫療器械的鋁合金盒子里。醫務人員終于松了口氣:“29床的病人,你的腎上的石頭奇形怪狀,要不然可以做微創手術,3.5厘米而且中間還有一個凹型。不然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傷口就沒有那么大。今天我給你縫了九針,術后要好好靜養。”
一輛平車如同水面那么靜悄悄地漂移了過來,護士們把我運上床,高舉我的輸液瓶。護士、實習生、助手醫生、主刀醫生徐先生。
我剛從全麻的狀態中醒來,他們安然把我抬上病床,醫生和護士他們開始交代養護事宜。我想他們應該又累又餓吧,此時正好午時。
吳娟看見媽媽的臉色蒼白,都嚇傻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彭堅也是如此,他們圍著我,劉天明坐在床邊陪我,握著我的手說:“老婆,好好休息。”
彭堅說:“媽媽,我們馬上去熬蛇魚湯給您喝,長傷口肉快。”
護士小姐說:“病人6個小時之內不能吃東西,也不能睡枕頭。”
劉天明說:“吳娟和彭堅到樓下飯店去吃飯吧,吃完后帶一些過來給我吃就行。”
雖然我臉色蒼白,但我體內飄著散出來的芬芳,足以使我變得堅強。那是生活長期以來教會我的堅忍和努力生活。養成這芳香的本質,我高興。
護士小姐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眼神怪怪的,我病歷卡上寫著快50歲的人了,卻沒有皺紋吧。我身上的皮膚,臉上的皮膚,好像從來沒被陽光照射過黑,通紅的嘴唇也像是涂抹過紅色的口紅。這都是很多這個年齡的人不具備的。我有些欣喜。
劉天明整夜沒有合眼,一會兒倒尿袋,一會兒倒引流管里的血水。按鈴換藥,細心呵護都是他來。
六個小時過去了,麻藥全消,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動彈不得,又非常痛。劉天明從我臉上觀察得出:“老婆,有痛就喊出來吧。隔壁有個男人,也是開刀拿結石,結果呼天喊地地痛。”
我用手抹掉眼淚,不忍讓他擔心,他已經很不錯了,模范丈夫從我心里的尊敬:“老公,我開刀打了止痛藥水,一點都不痛,你睡一會兒吧。”
“沒事的老婆,我一個大男人一個晚上不睡算得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