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年那時白淺眉要在不驚擾人羣的前提下,逃出區區一家小店的玻璃水缸,對於修行近千年的她來說,就算她是醉著的,也是輕而易舉的。
只是偏偏就在她準備隱了身形爬出水缸的時候,卻瞧見了缸外有一雙烏黑明亮的眸子,正定定得瞧著她,眼中帶著幾分喜愛的溫柔。
白淺眉自然是不能在凡人的注視下憑空消失的,即使那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於是在男孩片刻不移的關注下,她只得舒展舒展身體,像一條普通的水蛇一樣,在水缸中游來游去,只不時有些享受般對上男孩那不含一絲雜質的溫柔目光。
後來終於有個高挑纖瘦的女人走了過來,要牽著男孩帶他離開。男孩卻拉了拉她的手,仰頭懇求道:“媽媽,那條小白蛇想要離開魚缸,我們幫幫它吧!”
白淺眉這時已經盤好的身子準備隱身,卻在聽到男孩的話後頓了頓,下一刻又感到似乎有道銳利的目光刷的向她射來,令她陡然打了一個寒戰。於是她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卻只看到那位年輕美麗的媽媽轉過臉去,俯下身子,目光溫和得看著男孩道:“琛琛,你想怎麼幫她?”
男孩看了看白淺眉,又對媽媽道:“我們把她放到西湖裡去。”
女人似乎很寵愛兒子,沒有再問什麼,便答應了他。然後,她去向老闆買下了白淺眉,用小竹簍裝著,讓男孩拎著一路到了西湖邊上,並陪著他一起放生白淺眉。
男孩伸手要從竹簍裡捏出只有兩指粗的小白蛇,他的媽媽也沒有阻止。
白淺眉感激男孩也算救她於危難,由著他伸手來抓,不做任何躲閃。卻不料男孩竟一把抓在了她的七寸處,令她陡然心跳加快,渾身僵硬起來。
男孩的媽媽笑意盈盈看著男孩和他手中的小白蛇,男孩一隻手捏著白淺眉的七寸,另一隻手伸出一個指頭,點著白淺眉的額頭,仿若囑咐般道:“小白蛇,以後要聰明點,不要再被漁夫抓到了!”
白淺眉一邊心跳加速一邊頭暈一邊還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男孩看到,驚奇的對一旁的媽媽道:“媽媽,小白蛇聽懂了我說的話,它點頭了!”
男孩的媽媽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笑著道:“是呢。好了,快把它放了吧,再不回去爸爸要著急了。”
男孩仍舊捏著白淺眉的七寸,及其燦爛的一笑:“小白蛇,再見!”說著,就在白淺眉還被他這溫和一笑感染的連七寸被抓都忘記時,他放手任她沉入了水中。
男孩和他的媽媽走了,剛剛甦醒掐算到白淺眉方位而前來等候的青蛙師兄便很快跳了過來,緊張的上下檢查著白淺眉。
白淺眉卻猛然想起了之前和青蛙師兄的尷尬事件,逃避面對般的,她迅速閃身逃出了青蛙的檢查範圍,隱身飛上了岸,搖身變成了一個十歲女孩模樣。
一邊追上前面上了一輛出租車的母子二人,一邊對西湖中目瞪口呆的青蛙師兄傳音道:“青蛙師兄,孃親以前教過我要知恩圖報,我現在要去報恩,你先回天庭吧,報完了恩我自己回。”
說著,也不管青蛙師兄的回答,白淺眉便跟進了男孩的出租車。
除了青蛙師兄的事情,白淺眉把整個過程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徐霈琛。
徐霈琛也慢慢想起了當年的事情,眼神一凝,微微思索著道:“我記得小時候是有做過一個夢沒有錯,夢裡有個女孩子跟我說她是小白蛇,我救了她,要報答我。
當年白淺眉對青蛙師兄說去報恩,雖說是爲了逃避和他見面的尷尬,但是既然說了,她也必須真的去報恩。
孃親從小便教導白淺眉,做妖精不能說妄語,當年孃親就因曾在真武大帝面前發誓未守,而應了劫被壓在了雷峰塔下。因爲這樣的教育,也確實是天庭的制度,白淺眉就老老實實的跟在徐霈琛母子身邊,一直跟到了他們住的地方。
到了晚上的時候,徐霈琛入睡之後,白淺眉便同今日一樣,施了法,喚醒了徐霈琛說要報答他。
沒想到的是,徐霈琛卻回答:“神話故事裡都說,做好事不求回報,所以我不需要你報答我。”
小小的徐霈琛看起來是那樣正氣凜然,倒讓活了幾百年的白淺眉氣短不已,便退了一步道:“那就等以後,十年後,十年後我再來報答你。”
“不用。”小徐霈琛很堅持。
白淺眉也堅持:“十年後再說。好,就這麼說定了,我走了。”
酒醉迷濛的白淺眉幾乎帶著些強迫的意思,根本不等徐霈琛答應,便將他迷睡撤了障眼法,飛回了天庭了。
報恩的事就是這樣成了定局。
白淺眉回憶起了這件事,徐霈琛也想了起來。
原本一直以爲是個夢,卻沒想到事隔十幾年,居然再次夢到,的確有些神奇。徐霈琛越發好奇得看著白淺眉:“不是說十年後麼,怎麼隔了十八年了?”
白淺眉沒有把這個問題當作一個願望,因爲這本就是她的錯誤,於是她垂下頭,有些歉意得道:“是我忘記了,對不起。”
徐霈琛看著白淺眉的樣子,不由得笑笑:“沒關係。”
白淺眉的蛇頭上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可徐霈琛卻能清晰的察覺到她忽而神氣、忽而冷靜、忽而生氣又忽而乖巧的情緒,配上那雙烏黑明亮的小眼,著實可愛的很。
白淺眉感受到徐霈琛的體諒,便又打起了精神,認真的對徐霈琛道:“恩人,你只有最後一個願望了。”
徐霈琛揚起眉,笑容依然溫和,眼裡卻閃過一絲亮光:“第三個願望,是你再滿足我三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