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穆涼還不知道他手裡拿著黑板擦和彩色粉筆的時候,一個悲劇發生了。
宥安三下五除二就把整個黑板報擦了,穆涼痛心疾首,只想快速逃離這個事故現場。
“陸宥安!”她還是第一次叫他的全名,語氣嚴肅。
“全是你乾的哈!跟我可沒關係?!笨粗瞻椎暮诎鍒螅聸鱿胨赖男亩加辛?。
宥安不說話,踩著桌子用溼抹布把整塊黑板的粉筆垢擦洗了一遍。穆涼看著那塊黑的發亮的黑板,欲哭無淚。許久拽了拽宥安的褲腳,言辭懇切道“咱倆還是快跑吧!好在監控沒開,他們不知道誰幹的?!?
宥安居高臨下地蹲下來,用沾滿粉筆灰的手捏捏穆涼的臉,笑著說“姐姐,剛纔那個實在太醜了,我畫個好看的給姐姐看看。”
穆涼看著他燦若星辰的笑,又看看外面依然如瀑的暴雨,明明心中淚如雨下,卻僥倖想著應該不會有人來,那麼這孩子鬧騰就鬧騰,反正跑快點就行了。
“好吧!你慢慢畫?!本谷还硎股癫畹卮饝?。
“要是實在畫不出來,也別勉強,三十六計跑爲上。”
宥安挑挑嘴角,看著穆涼臉上的粉筆印配上她那副表情,可愛極了?!敖憬?,聽你的?!?
穆涼這才安下心來,眼睛死盯著窗外,時刻保持著一個放風者的高度警覺。
“好了!姐姐!”宥安滿意地笑笑。
穆涼只顧盯著窗外,實在不知道幾分鐘他是怎麼行雲流水畫出這幅畫的,只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我家小宥安,是專門學過嗎?”
那是一副僅用藍色粉筆勾勒的密林,上空是一輪赤月。樹木挺直俊拔枝繁葉茂,延伸到無盡處,月色下的森林看起來更像寥寥幾筆無意勾畫的,卻又能清晰地看到有棵樹上一隻蟬的身影,和一隻鳥圓滾的眼珠。大概是蟬聲驚擾了鳥才露出那樣的駭人瞳孔。陰鬱夜空中那輪紅色的月亮格外醒目,整幅畫似乎也毫不隱晦地突出它。而整片森林似乎每棵樹都是有意怵在那像是守護著什麼,頭頂那輪伸手即觸的赤月,更像是一個血色的水晶球快要滴出水來。
小宥安帥氣地扔了粉筆拍拍手“沒有??!隨手畫的?!?
穆涼無可奈何地看看眼前面容姣好的少年耍帥,笑道“這是用謙虛的方式在炫耀嗎?真是可恥呢!”
小宥安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嘆氣說道“唉!姐姐欣賞不來不要緊,只有等有心人來欣賞了。”
穆涼擺擺手走到板報跟前,挑挑眉說道“誰說我欣賞不來的,姐姐我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此博古通今的我,你也不打聽打聽,成績排名number one!”
小宥安笑的合不攏嘴“是嗎?”
穆涼點頭“Of course!”
“是嗎?”小宥安託著下巴,直勾勾地盯著姐姐的臉。
穆涼本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他,本來年年第一名就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可是一向不擅長自我誇獎的穆涼,被他這種問法竟然有些猶豫不決了。不是自己第一又是誰,穆涼想到每逢開學典禮上寧致遠那個混蛋得意洋洋的樣子,就要抓狂。
“不信自己打聽去!”穆涼擺擺手,自己已落了下風不想再爭辯這個問題。可是在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屁孩面前,她還是不想承認自己是真的不懂畫的。清了清嗓子說道“這畫的…雖好,就是有些肅殺幽冷之意。這點要改一下,不過不得不承認小宥安還是很厲害的。”
小宥安望了望板報上那輪赤月,微笑說“姐姐是覺得這個紅色的月亮不好?”
穆涼並不是一個懂畫的人,只憑自己的直覺道“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我是覺得月亮寄託著思念是溫暖的事物。你這個紅色,不好。”
小宥安盯著那輪赤血喃喃道“不好。我也覺得不好。姐姐,中秋我們一起賞月吧!”
“好啊!”她想也沒想答應他,中秋,那日子可遠的很呢因爲他幼年失怙,穆涼對著孩子寵溺珍愛的很。
“謝謝姐姐!”小宥安撒嬌地抱住穆涼的腰。
穆涼驚了一下,不知該做什麼動作。只僵硬地任他抱著,小宥安潮溼的頭髮在胸前蹭著,穆涼聽見宥安小聲地說道“姐姐對宥安真是太好了!姐姐是宥安最重要的人。”
“好了!你纔多大?這話說的太早了!”
年少時,曾許下多少鄭重的諾言,最後都難免成笑談。
小宥安一個勁地往懷裡蹭“不早不早!”
“好了!你先放開我。乖!”
小宥安這才放開穆涼“那姐姐答應了,我先走了,該回家了?!?
穆涼見雨已經停了,等下那些同學也該上晚自習了便說道“那你先回去吧!改天我去找你玩!”
小宥安依依不捨地告別後,出了教室。卻正迎著撞上來兩個人。小宥安沒理他,只自顧自笑著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說,你懂不懂禮貌,見了學長也不問聲好!”寧致遠囂張地叫嚷著,旁邊的是李暢。
陸宥安定住了身,卻沒回頭。站在雨泊裡露出一抹詭譎的笑。
“你就知道欺負小孩子?!崩顣吵靥徘按蛄艘蝗恢?。
寧致遠無比誇張地嗷了一聲,罵道“我去!你真當我這胸口能碎大石呀!下手不知輕重!”於是直接反擊過去。
李暢痛的比較隱忍“也不知道誰下手不知輕重!”
穆涼遠遠聽見了朝教室走來這兩人咋咋呼呼的聲音,躲也沒處躲,出去肯定被撞個正著。於是就站定了看宥安畫的畫…
寧致遠並不知道穆涼會在教室,他和李暢是來找許之桓的。
“穆涼你畫的?好一幅“月下森林”!”李暢望著好一副無比驚喜地說道。
穆涼衝他翻了個白眼““月下森林”還真是言簡意賅。
穆涼攤攤手,自嘲道“不是。剛剛纔看到。你覺得我這雙手,除了拿筆解幾何之外還乾的了什麼?”
“不是你,那還有誰?不過穆涼,我真是覺得你很厲害的,至少你這雙手在解題上比我厲害。”李暢無比誠懇的說。
“你那雙手,打球也比我厲害丫!進高端學府的機會比我們多多了……”穆涼瞟了一眼寧致遠,不冷不熱地提起,那夜操場賭球。
寧致遠知道自己在穆涼心中一直是狂妄自大的形象,也習慣了她的指桑罵槐。他是臉皮堪比城牆的人,最擅長於死纏爛打,而穆涼最怕這個。
寧致遠裝作聽不見的樣子說道“再過幾天就是李暢的生日,我們辦了個pay,你也一起來吧!”
寧致遠望了望穆涼,壞笑著說“對了!把許之桓也叫來?!?
李暢站在一旁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寧致遠搭在他肩上。
穆涼把眼光挪到窗外,外面又下起了雨,只是小了許多。夜色也開始朦朧。宥安說有車回去。那便是無事了??蛇€是隱隱擔心這多才多藝的孩子,小小年紀便畫的這麼好,不知私下吃了多少苦。
“你自己叫吧!”穆涼冷冷地拋出一句話,轉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李暢尷尬地站在原地,望著穆涼支支吾吾地說“那你是來還是不來?”
穆涼身體停頓了幾秒,手下翻弄著那本《燒傘記》。李暢是她的朋友,她不會不去,可是如今的情形,寧致遠終於酒醒了猜到那天接電話的是她,所以故意試探她。她去了肯定也沒什麼好心情。
看著寧致遠用小心翼翼捕捉自己情緒的狡黠眼神,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明明已經過去的事,偏要可以提起穆涼實在惱火。
“去!當然去!爲什麼不去?”說完,和寧致遠對視了一眼,輕輕合上書本走了出去。
恰好谷悅和林丹藝一起回教室。兩人剛進門,看到板報驚呆了。
林丹藝看看身旁的谷悅,試圖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麼情緒。板報這塊一向是谷悅負責的。但是今天走之前板報還是舊的,而且谷悅和她一直在幫班主任整理書本,所以不會是她換的板報。
“這誰畫的?”林丹藝小聲地問李暢。
寧致遠一個眼神鎖在剛走出去的穆涼身上,林丹藝立刻心領神會,露出了笑容。
穿過寧致遠的臉,看到鎖著眉頭望著穆涼遠去的身影,卻一直沉默著的谷悅。
李暢卻急了“班長,穆涼說了,不是她畫的。估計她也不知道是誰畫的吧!你不要誤會了穆涼,她根本沒理由擦你畫的。你知道她這人從來只管自己的事…”
寧致遠咳了聲,李暢才知道自己有點護著穆涼了。
谷悅笑了笑,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走上講臺拿了彩色粉筆和直尺。
“我出的是板報,板報可不止是畫畫。圖形相配是最基本的。不過這幅畫確實漂亮,想不到穆涼這麼厲害。雖然是要換的就板報,只是不說一句就把我的擦了也實在不懂禮貌?!?
谷悅小心地畫框架,填充文字進去,生怕不小心擦了畫,又怕不和諧。所以反覆丈量,反覆修改。連手心也出了汗,谷悅揩了揩劉海,笑著說:“不過,這幅確實比我的強多了,她看不過去也是自然。到時候我跟班主任說說,以後的板報都由她出吧!”
衆人撇撇嘴,一言不發。
倒是寧致遠,冷笑了一聲便一聲不響的走了。這種小女孩的心思,他即使不是很能理解,卻至少能看懂。要知道這些都是周筱玫對付他的手段。
倒是許之桓看到新板報,並沒有多少驚訝。只是盯著那畫上的赤月看了幾秒,便收了目光,趴在桌子上不說不話。
李暢一直閒不住,想和新同桌聊天??稍S之桓不理他,他無法只好一個人自娛自樂。
看到穆涼回來了告訴就告訴她方纔谷悅說的話,要他小心點。穆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看著當事人都不在意,有點掃興。纔剛過了一節自習,李暢早已把什麼板報的事忘了,只一心想自己生日的事。
許之桓一直趴在桌子上,外面又下起了雨,使人的心情也變得陰鬱。
恍惚間,他想起了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