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伴隨著東升西落悄然而過,無聲無息的什么也留不住,什么也不愿留,倒也瀟灑。
翌日清晨,難得起了個大早,穆涼再不能像往常般,抱著英語書在院子里的木棉樹下背書了。
那棵樹陪伴她六千多個日夜,也在某個不曾記起的日子里,凋零了枯黃的葉。而今,只剩下挺拔的樹干,蒼老著的豎紋,紋絲不動地默然等待著冬天的到來。
“濃須大面好英雄,壯氣高冠何落落.……”穆涼趴著窗口嘆氣沉吟道。昨夜下的霰雪不知下了多長時間,清晨的濃霧中,地竟是干的。
“愣什么神呢不算真正意義上的降雪,等下初雪的時候,我陪你一起看。”
穆涼回過身來,看到許之桓一身單薄地斜靠在門上,懷里抱著肉肉,一臉幸福慵懶地利用肉肉厚長的披毛取暖。
“你的校服呢還穿襯衫,不是有毛衫的嗎”穆涼看著許之桓把肉肉放在臉上來回摩挲,鄙視地問道。
然后輕輕走過去伸手抱過來被蹂躪的可憐無比的肉肉,一臉心疼地寵溺道:“小家伙兒,什么時候跑出去的。不聽話。”
“擁紅爐,酒牕間,聞霰雪。”許之桓環視著穆涼窗明幾凈的房間,撇撇嘴“不過,家里有爐子嗎”
“啊”穆涼不明所以,發出驚奇的語氣。
許之桓揩揩鼻子,閉著眼睛幻想了一會兒,抬眼卻看著一臉呆滯的少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嘆了口氣擺擺手,便踏著腳上的虹貓拖鞋回客廳了。
“第一名不過如此啊!張元千的《夜游宮》都不知道”
穆涼看著他一臉嫌棄的樣子,放下貓,揉揉亂糟糟的頭發。起身把窗全開了。
“大早上,神神叨叨的,干什么呢果然談起戀愛就不一樣,變成詩人了。”
清晨,這房間就彌漫著濃濃的醋意,看來真得好好通通風才對。
這天,有個同學格外悠哉,悠哉地趕到學校,悠哉地順手抄完同桌遞來的作業,最后端正在座位上,直愣愣地盯著講臺每一個經過的同學,報以迷之微笑,帥氣而邪魅。
經過的同學抱著書瞟了一眼,紛紛咋舌,這又是作什么妖
林迪從背后扔過來本書“我說你小子,那頭雜毛總算染回去了。”說著大步流星跑上去雙管齊下直把那滿頭黑色短發揉的雜亂才算罷休。
寧致遠竟也不惱,笑嘻嘻轉身朝后位的女生望去“喏!梳子。”
那女生正俯首專心復習,見學校的風云人物與她答話,雖說是個小霸王但總歸是個長得不錯的異性,不覺臉上一片羞紅,從自己的書桌里拿出一把小梳子和一塊映著白雪公主的鏡子,遞給寧后忙低下頭。
“謝了!”
那女生握著筆的手明顯抖了一下,隨即顫回道:“不客氣。”
林迪看這哥們精心打理著自己的毛發,朝天翻了個白眼:“我說你丫魔障了抽什么風了”
寧致遠望著鏡子正嘖嘖贊嘆自己那張俊臉“老子不過換了個發色,碰巧跟你一樣,你瞎嚷嚷什么。”
額前是齊眉碎發劉海,透著光有些許醬紫色,簡單隨意。竟襯得他那張稍顯堅硬的輪廓也柔和飽滿許多,露出高中生的青澀懵懂。
說著放下鏡子,起身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功突襲了林迪,報了亂發之仇。
寧致遠露出粉色的牙床:“是不是從沒見過帥得這么慘絕人寰的”
林迪揉著自己的頭發笑著附和道:“是挺慘絕人寰的。”
林迪揉著自己的頭發笑著附和道:“是挺慘絕人寰的。”
倆人正說話間,班主任從門口進來“同學們,不要吵鬧了啊!來發試卷。”
說著三寸頭戴著黑框眼鏡的老師,從手里拿出一疊嶄新的試卷,交給前排的幾個人分發,余下的同學紛紛自覺的合了書,收拾好空桌面,夾著筆等待著那張白紙。
“各位同學,期末預測跟期末考一樣重要,你們要認真對待。不可作弊,如有發現后果自負。”
明明溫厚沉重的聲音,可班里的學生個個斂聲屏氣。
不是為何,正是他們一班的班主任不是別人,而是本校校長。而這個校長教的是他們班的政治,與其他同學倒也少見的和氣,唯對寧同學威嚴如師如父,當然這位寧同學的政治課自然是上的比他們多得多,盡管沒什么效果。
只見班主任掃了掃班里的同學,一拿到試卷全都規規矩矩地附身做題,聲若洪鐘道:“寧小霸王呢”
眾人不語,卻撂了試卷紛紛側目。
“這呢!”
“老師,你這眼神不好啊!那么大個活人眼皮子底下呢!”輕飄飄的拋出兩句話,單手舉空。
校長不露慍色,平靜地看著如今一頭黑發的少年打趣道:“這發型倒是利索多了,看著也順眼,浪子回頭金不換啊!”
寧致遠捧著空白的試卷,睜著烏黑的大眼噘嘴,不去理他。
見那不羈少年難得露出的羞澀,似曾相識的毛頭小子,校長笑嘆道“我很是欣慰啊!”
寧致遠看了一眼校長,嘖嘖嘴,心道:欣慰個毛,又不是為你染回來的,老子干的高尚的事多了去,如你這般,全國人民還不都得激動的抱頭痛哭。
畢時,穆涼揉了揉眼睛,身子方才挪開面前的書桌,便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
“你數學最后一道大題寫完了嗎還有第一頁的第三道答案是6嗎”
后面一位男同學尖叫道“不是11嗎難得我寫錯啦”
更有甚者,捂著嘴一邊怪叫一邊與成績好的同學對題。
鈴聲已落,是午飯時間了,監考老師抱著試卷走了出去。穆涼覺得這番討論實在無聊,起身向室外走去,準備去打飯。
剛一晃神,但見一個白衣藍衫的高個子擋住了視線,穆涼偏身側走,那人又擋上去。
“我說……”話未出口,抬眼見寧致遠笑得燦爛,黑發白面,眸明澈如星,唇絳紅如脂,粉面朱唇竟俊秀如沁人的清泉。
“怎地從沒見過這么帥的,驚得話都說不出了”
穆涼揉了揉眼睛,果然本性不改。咬咬牙緩緩道:“模樣倒是人畜無犯的,只是這發型配上你,可惜了。”
寧致遠撇了撇嘴,做了個鬼臉:“口是心非的人類啊!”
穆涼不以為然,語氣卻不覺輕柔了許多:“剛說你人畜無犯,承認的倒挺快。”
這話顯然譏諷,卻是別樣親近。
此時的穆涼并未發覺,無聲無息間她對這叛逆少年的態度,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寧致遠輕笑,不顧旁人詫異的眼神,拉著穆涼走進了熙攘的人流里。穆涼幾欲掙脫無效后,便也由著他去了,緊跟著跑了幾步。
好在這一行人中還有李暢。穆涼見了李暢微笑示意。
有李暢的地方自然就有許之桓,有許之桓的地方必然有林丹藝。
那么有林丹藝的地方,自然必不會再來個周筱玫。
穆涼見著周筱玫挽著谷悅,從她身旁穿了過去。并且似笑非笑地回頭與寧致遠對視一眼。
穆涼覺得那笑,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如嘲似妒卻偏偏帶著善意。穆涼不覺恍然想起那日清晨,寧致遠與周筱玫的對話,不覺頭痛起來。
“別用那副嘴臉看著我,我還用不著你同情。你不難受我還惡心呢我又不是你親妹妹,不丟......你的人”
明明在乎著,卻偏偏惡語相向。這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
正想著卻被寧致遠拉到一個不認識的男生面前:“除了李暢,我最好的哥們。林迪。”
穆涼點頭微笑,那少年一臉清朗的笑臉害羞的摸了摸頭。
“愣著干什么,傻子,叫人啊!”
林迪跟李暢寧致遠是鐵三角,與林丹藝也頗為熟絡,許之桓雖說有一面之緣,但眼前的穆涼著實不知曉名字。
吞吐半響,發窘道“嫂……嫂……嫂嫂好。”
穆涼還未聽清音節,為什么少……少
寧致遠便一巴掌朝腦袋拍過去:“瞎說什么呢叫人不會啊穆涼,穆涼的穆,穆涼的涼。”
林迪顯然被這小霸王打的蒙圈,站在一旁掩面干笑道:“穆涼……好,穆涼好。
穆涼方會意剛才林迪說的是什么,先是呆若木雞,隨即臉色慘白。支支吾吾解釋道“那個林同學,我跟寧致遠只是朋友關系。”
林迪更覺困窘,忙打圓場道:“那個,我知道,知道。”
寧致遠用肘子捅了捅他,隨即便笑呵呵地搭著李暢揚長而去。朋友,好歹近了一步。
那背影遠不如當時紅發耀眼,卻透著一股輕車簡從的清爽,看著格外順眼。
穆涼不覺低頭微笑。總算有點高中生的樣子了。
身邊一個欣長的身影擦肩,抬頭但見許之桓清淡的撇了自己一眼,快步走了。留下林丹藝與穆涼兩兩相望。
林丹藝呵呵一聲道:“果然盤中餐要送到嘴了。”
穆涼不解,見她沒興趣說明,且板著個臉,輕蔑的神色,倒也沒問。
因為下午還有兩場考試,物理和歷史。許多同學為了爭取復習時間,吃飯的速度明顯比平日快了許多。
穆涼也隨便扒拉了兩口便回班里了。
只是席間寧致遠一直像傻瓜一樣對著她脅肩諂笑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心驚膽戰。
看慣了那家伙流里流氣的痞相,這會子還真不適應。
不過,他的頭發剪得不錯。
遂想起昨夜,他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男生不染怪異的發色,不留長發,著校服。
校規第十條果然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