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不說話,她干脆在沙發上清理出一塊地方,直接坐到我身邊,一把拉起我的胳膊,說:“來!你看著我,告訴我,不就是離一次婚,你犯得著這樣埋汰自己嗎?你就當丟了一條狗,要不你干脆就當他死了,可是你現在這樣折騰你自己,那個男人,宋凱承!他不會掉一塊肉,甚至不會少吃一口飯,你是不是傻?”
我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睛,那種被被全世界拋棄的失意和恐懼在我的身體里迅速膨脹起來,轉換成了憤怒,就像是尖銳的刺一樣瞬間豎滿全身。
我站起身來,低頭朝著她輕輕一笑,說:“是啊,我就是這么沒用,我不像你那么沒心沒肺,不管發生了什么事兒都像是穿上了金鐘罩鐵布衫一樣可以無堅不摧,我失去的,是我的婚姻,我的愛情,我的工作,我的大半人生!你懂什么,能不能讓我安靜地待著,別來打擾我?我的人生你有什么資格指手畫腳!”
何翹翹就這樣坐在那里,像是驚呆了一樣,睜著大大的眼睛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我,她纖長卷翹的睫毛在空氣中微微顫抖著,然后扇動出眼底的一點水汽來。
她也站起身來,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就這樣盯著我的雙眸,眼中流轉著一些我看不太懂的情緒,像是失望,像是震驚,像是難過,又像是無奈。
她涂著大紅色口紅的雙唇輕輕抖動了幾下,說:“我不懂?陳桐,我所謂的男朋友留下幾十萬的債務就這樣活生生消失了,就在一年前我媽開著車和迎面開過來的大貨車撞在一起,整輛車裝著我媽的尸體就那樣被壓扁了,而我就站在馬路的對面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這些你知道嗎?可是你有關心過我嗎?作為朋友,是不是你永遠是我們的中心,我跟顧澤就該永遠圍繞著你的喜怒哀樂生活?”
我的身體像是突然被一群白蟻爬滿了一樣,片刻的功夫,我就變成了一個千瘡百孔,一觸即破的沙丘。我只覺得全身由內而外散發著一陣陣的寒意,止不住地顫抖。
我握緊拳頭,想要讓自己保持鎮定和清醒,可是大腦卻在不受控制地飛速運行著。
我想說些什么,我應該說些什么吧,我看著她紅紅的眼眶,嘴唇輕啟,吐出三個字,“你活該?!?
這三個字說出口之后,就連我自己都震驚無比,這也許就是人性深處的惡意吧,當你的情緒達到一個極致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要去發了瘋一樣地和全世界為敵,甚至不惜傷害身邊最最親近的人。
她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美艷,動人心魄,耳垂上的鉆石耳墜隨著她的笑容微微擺動,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然后她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伸出手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就像是一道漂亮的閃電一樣。
一個清脆的耳光落在我的臉頰上,我下意識地伸手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看著這一屋子的凌亂,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可是臉頰火辣辣的觸感和嘴里泛起的絲絲血腥味,還是告訴我,剛剛那一切,是真實發生的。
她看著我,嘴角輕輕抖動了幾下,然后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我聽著她高跟鞋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遠,直到最后消失,忽然覺得內心很空,就像是整個身體連同靈魂都被掏空了一樣。
我跌坐在沙發上,然后縮成一團,只覺得腦子很亂,心臟的表面上,就像是裂了一條巨大的扣子,呼啦啦地吹著風,天寒地凍一片茫然,什么都不想去想。
現在的我,是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過了一會兒,耳邊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輕到像是幻覺一樣,但我還是第一時間從沙發上蹭得一下站起身來,還以為是何翹翹消氣了回來找我和好,我整個人瞬間像是被那么一絲希望點燃了一樣。
“你還好意思……”我一邊轉過身一邊說,可是卻看到站在門口的,是隔壁的馮晴。
我瞬間像是一只被放了氣兒的氣球一樣變得軟趴趴的,對她笑了笑,聲音有些
虛弱地問:“你怎么會過來我這邊?”
她看著我,神情里有幾分擔憂,走到沙發邊俯身把一盤還散發著香氣的派放在茶幾上,說:“我剛剛在家里聽到你房里的爭吵聲很大,想著你這邊這幾天都很安靜怎么會突然這樣,于是就想過來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你……還好吧?”她站在我面前,低頭看著我,眼神柔和,就像是溫泉水一樣。
我的思緒很亂,于是只好朝她笑笑,說:“謝謝你啊,還擔心我,只是剛剛跟朋友吵架了,不過現在沒事了?!?
我想我此刻看起來一定很不討喜,目光空洞而冷漠,內心一片絕望,還有誰會想要靠近我呢。
沒想到她反而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輕聲問:“你想不想喝點酒?安安要到傍晚才會從幼兒園回來?!?
我原本想拒絕的,我強壓著心里亂七八糟的情緒,轉過頭看著她,聲音沙啞地說:“謝謝?!?
過了一會兒,馮晴懷里抱著一瓶紅酒和幾瓶灌裝的啤酒,手里拿著兩只高腳杯走進來了,笑著對我說:“我剛剛忘記問你想喝啤酒還是紅酒了,所以我就把家里有的酒都拿過來了?!?
“啤酒吧。”我抬起頭看著她,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大概就只有啤酒才更適合現在無比落魄的我吧。
她點點頭,笑著說:“那就啤酒吧。”然后坐在我的身邊,將一罐啤酒打開遞到我的手里。
整個房間安靜了下來,只有不時的一兩聲吞咽啤酒的聲音,我看著她靜靜喝酒的側臉,忽然思緒萬千。
其實我是喜歡她這樣的人的,什么都不問,只是靜靜地坐在身邊陪著我,可是同時我又期待她能問些什么,因為現在的我太想說話了,我迫切地想要尋找到一個出口,把我心里的所積聚的那些快要壓得我喘不過氣的東西全都發泄出來。
我甚至有些懷疑,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我一定會失去與人交流的能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