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他第一次對自己的結論產生了懷疑,人生總是充滿意外,他沒有想到人類的後花園會鑽進這麼可怕的異族。
時間似乎在這一瞬間變慢了下來,自己的位置不至於完全躲不開,而且將武器打斜也能卸去不少力道,只是……
肖注意到餘光裡的塞菈佩爾,她反應最慢,現在還落地未穩,並且離狼人也最近,那個位置,已經是必死的結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他猶豫了,在這種生死瞬間,他居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見塞菈佩爾的情形。也是這麼一個夜晚,也是這樣的微光,酒館的燭火照亮了那靜謐的一角,一個女人舉杯獨飲,迷醉的雙眼似乎藏著別樣的風情,那雙潔白的柔荑一個照面就將他的飄蕩的心死死揪住。
微風吹動了記憶中的燭光,也吹動了身旁那團篝火,破壞了這一份靜謐,伴隨微風而來的還有一根可怕的狼牙棒,他彷彿看到了那個舉杯獨飲的女人瞬間支離破碎,燭光與酒杯都爲其陪葬。
“不!”他怒吼著做了決定,肖沒有躲閃,反而上前一步將腿紮在泥土裡,雙手微曲,淘金者的劍身豎擋在身前。
就像他擋在塞拉佩爾身前一樣。
幾乎在同時,隨著[乓!]一聲響,劍斷了,肖帶著心中的愛意飛了出去。
獨飲的女人楞住了,她目睹了肖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風箏連帶著紅色的線,那是他嘔吐的血液,風箏掠過火堆造成的氣流讓火焰猛然晃動,肖直直的撞在一棵樹幹上,又像一塊破布一樣摔落在地。
塞拉佩爾想順著肖的軌跡去尋找,火堆卻隔斷了她的視線,同時隔斷的,還有她的心絃,隨後這個女人發出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分貝的尖叫聲,叫得撕心裂肺,哪怕死神的血盆大口正在朝她咬來,也沒有那個擋在身前的人重要。
“走開!”
一個聲音喊道,將塞菈佩爾的靈魂拉了回來,她恍惚中停止了尖叫,用一個極失水準的後滾拉開了距離,長劍卻失手掉落在地。
她低頭搜尋,卻聽到野獸吃痛發出的慘叫,塞菈佩爾驀然擡頭,只見到狼人腹部冒出了一截劍尖,然後又被擊倒在地。
受到來自背後地襲擊後,狼人反應很快,它沒有用笨重的狼牙棒,而是嗷嗷叫著就翻身一抓,如果再快一點,幾乎就抓住了襲擊者。
妮薩甚至來不及拔出沒入狼人身體的長劍,她躲過狼人的揮擊,一個翻滾從它背後滾過,再起身時手中已經握著塞菈佩爾掉落的武器,又兇悍地竄上去和受傷的狼人纏鬥在一起。
塞菈佩爾知道妮薩很強,卻不知道她居然能和這種靈敏的龐然大物打得難解難分,妮薩比對手更加靈敏,比野獸更加兇悍,狼人完全摸不到她的衣角,如果自己參與進去,或許更多的是拖對方後腿。
況且自己的心已經完全亂了。
他死了嗎?
不,他沒事的!塞拉佩爾安慰著自己,將淘金者的經驗徹底拋開。
她急忙起身,朝火堆後望去。
卻看到了令她心膽俱裂的一幕,空地中的火苗不停地竄動,像是黑暗中無畏的精靈,只顧宣泄自己熾熱,又似貴族的劇院裡那翩翩起舞的紅衣少女,令萬人著迷。
但是舞臺的背景,卻是一頭彷彿從那黑色的深淵中探出半個身子的灰色巨狼!
它撥弄著肖,就像貓兒撥弄主人不小心掉落在地的毛線球一樣,猩紅的舌頭伸在外邊,就像一條忍受不了夏日高溫的狗伸著舌頭散熱一般,裂開的嘴裡,尖牙如同一柄柄倒插的短劍,鋒芒刺目。
如果它奮力長大嘴,它或許一口就能吞了肖,甚至都不用咀嚼,塞菈佩爾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得不敢動彈,又或者是怕發出什麼聲響提醒了這隻巨獸。
她多麼希望它像貓一樣,玩膩了毛球就離開,淘金者不信神明,但是這一刻塞菈佩爾真誠的希望神明能幫幫自己。
嗷!
狼人似乎在纏鬥中又吃了個虧,發出一聲慘叫,原本貫穿身體的劍在劇烈的打鬥中慢慢鬆動,被妮薩瞅準機會拔了出來。
劍身插在狼人身上的時候,血液並不會快速地、大量地流失,因爲相對於這個狼人巨大的身體,劍身上的放血槽是如此渺小。但是當妮薩拔劍拔掉之後,跳動的鮮血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並且創口被抽出的利刃再一次擴大,狼人將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大量的生命力伴隨著血液流逝掉。
這麼大的兩個貫穿傷口如果不能及時處理,不管是狼人也好,大象也罷,倒下的時間已經可以倒數,而劇烈的戰鬥不可能給它舔舐傷口的機會。
灑出的血液讓戰鬥的地方變成了血地,妮薩就是紅地毯上靈動的舞者,美得令人窒息。
對比之前,狼人也是越來越遲鈍,已經由攻轉守,只能被動的揮動雙手,用爪子來招架來自對手的進攻,如果不出意外,它只有等死的份了。
但那聲昭示著妮薩即將獲得勝利的慘叫,卻讓塞菈佩爾心裡一突,她不顧灼人的熱浪,從火堆中抽出一截燃燒著的枝幹朝巨狼衝去。
巨狼對於同伴,或者主人的呼喚,會做出什麼反應呢?
神明沒有眷顧沒有降臨,至少此刻是如此,她始終是慢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那個驚人的念頭化爲現實。
巨狼被驚動了,碧綠的眼珠瞬時越過塞拉佩爾,掃向那邊的戰鬥,它做出了相對應的反應,肖向一塊肉一般,被巨獸甩至半空,又彷彿是一個腳底踩著盛開的血色之花,張開雙臂迎接神明的孩子,在他到達最高點的時候,血色之花化成血盆大口包裹住了他,鮮紅的液體從花瓣的縫隙急射而出……
如果將眼前的畫面縮小,看起來多麼像是一條小狗躍起截住主人丟來的肉塊,這樣動作堪稱完美,小狗接受完賞賜之後,奔向了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