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清帶著師輕青來到一處宅子門前,看起來實而不華。
師輕青輕嘆:“你的房子還是挺符合你的。”
蓋清笑了,“那你倒說說,如何個相符法?”
訝異他的追根問底,師輕青估摸許是他想轉(zhuǎn)移自己的心思,不忍駁了他的好意,挑眉一笑,“你自己的屋子還需得我來說麼?”
“這是自然,我倒想聽聽文大學(xué)士的入室弟子如何誇我這陋室。”蓋清做了個請的姿勢,那雙雪白修長的手指探出了頭,襯得主人越謙謙君子。
師輕青說不過他,先是還了一禮,搖頭晃腦一番,輕聲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對於此刻的師輕青來說,更願意理解成溫馨,在她沒有地方可去之時,只有這裡願意容納她,可不是溫馨麼?
蓋清將師輕青的黯然收入眼底,轉(zhuǎn)頭對著一旁的家丁吩咐道:“先去準備膳食吧!”
師輕青揚起頭來,突然想起來,“你什麼時候搬來的?”她竟半點兒消息也無。
蓋清卻似仿若小事一樁,隨口應(yīng)道:“今日啊!”
“走這邊,我在那兒種了一些菜,你去看看,要吃什麼,待會兒交給膳房。”
“你將菜也挪過來啦?”師輕青這下再也忍不住,驚訝出聲,“按說你今日第一次入住,我卻沒有備什麼賀禮,還請先生莫怪,我這就摘菜乾點兒苦力活,孝敬孝敬您老。”師輕青咧開了嘴,她其實一直以來的夢想都是尋一處山頭種種菜呆,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了此一生。
調(diào)皮又滿懷真心的笑容重又回到師輕青的臉上,蓋清看的恍惚,回過神來時師輕青已跑沒了影,蓋清輕笑出聲,忙跟了上去。
菜圃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先是在外圍種了長藤瓜及垂條豆。綠油油得長得老高,師輕青讚歎出聲,對著追上來的蓋清道:“原來你除了看書種菜果然也是一把好手呀!”
未等蓋清回答,師輕青便彎腰鑽了進去。裡面大多是一些青菜,一排排極有規(guī)矩,不偏不倚剛好是一條直線,再往裡走便是滿滿地各種瓜果,有掛在青瓦上頭的。有纏在籬笆上頭的,還有抱團在地的,簡直是琳瑯滿目。
也虧得這人,連種菜都得花費如此大的心思。
“蓋先生,我看我還是叫你蓋師傅好了,我已經(jīng)是歎爲觀止了。”師輕青對蓋清豎起大拇指,絲毫沒有吝嗇自己的讚美。
蓋清被師輕青的直白弄得十分不自然地清咳了好幾聲,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在書院的時候閒來無事罷了,哪裡值得你如此誇讚。我在書院授課的時候怎麼也沒見你如此歎爲觀止?”
“非也,誰說種菜就不能歎爲觀止了,能將菜種得如此之好,如此之美者,當今世上只怕連百年農(nóng)家也比不上。”師輕青將一個綠油油長形瓜抱在懷裡,笑呵呵地反駁。
細碎地陽光滲透進來,灑在師輕青茸茸地碎上,鐫刻著歲月靜好。
“瞧把你高興得,才摘個菜而已。”蓋清有些尷尬地挪了挪目光,佯裝取笑道。
師輕青只當他是謙虛。將瓜放在一旁的地上,又興沖沖地去摘青菜,眼眸一轉(zhuǎn),突然大叫道:“蓋先生。不如待會兒我來燒菜吧,讓你嚐嚐我的手藝,如何?”
“你會做菜?”
“額…會啊,以前我與夕兒兩個人待在青園的時候經(jīng)常自己做菜吃……”師輕青暗暗吐了吐舌,得意的有些差點忘了身份了。
蓋清對以前師輕青的生活有所瞭解,見她如此說倒也未曾多想。只是心好似揪著一般,讓人無法拒絕,“那蓋某真是有福了。”
“別傻站著了,快來幫忙。”師輕青將蓋清拉過來,又幫他捋起袖子,蓋清卻像觸電了一般後退了好幾步,“帝姬,還是下官自己來吧!”
師輕青覺著如今也算是跟他熟了,熟了也就是朋友了,當下聽他如此客氣的疏遠,不由想起當年他故意害她在文老面前出醜一事,“喂,我問你個事兒,你當時爲什麼說話總是不說全的坑人呢?”
“坑人?蓋某從不做坑蒙拐騙一事,帝姬爲何突然妄言?”蓋清聞言不由蹙眉,師輕青時而像個小姑娘一般開懷,看著一地的菜便能滿足,時而又似經(jīng)歷了風浪般的沉穩(wěn),能對師疏影及師相面不改色地反擊,時而親近時而疏遠,時而調(diào)皮一笑,讓人忍不住跟著笑,時而露出掩藏不住的悲慼讓人心疼……
太多面的師輕青,在蓋清的腦海裡盤旋跳躍,最後匯成眼前這張…似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蓋清隱約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低頭一瞧,才意識到師輕青居然捉了條大青蟲扔在自己身上,簡直讓人哭笑不得,斟酌了片刻方纔只道出一句,“你果然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師輕青‘嘁’了一聲,只當他是說她居然不怕蟲子一事,絲毫沒有理會,猶自在暗暗高興報了當年之仇。
“快點摘吧,待會兒天都要黑了。”師輕青邊捂嘴偷笑邊佯裝生氣的催促,自以爲瞞過了那人,殊不知是那人故意順著她,用自己的苦澀引了她的笑容,換她一時開懷。
“好,帝姬說的待會燒菜可不能食言。”
“這是自然,我?guī)熭p青從不妄言!”
“……”
在蓋府的膳房裡,下人全都圍在外頭,個個翹以盼又難掩心中擔憂,正紛紛攤手該如何是好的衆(zhòng)人,卻突然聽到蓋清溫柔地一聲輕喚,衆(zhòng)人頓起哀嚎,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你們都候在外頭作甚?”
其中一名頭戴黃巾的婦人斟酌了片刻,方纔小聲地道:“小姐說不讓我們進去。”雖說蓋清並未交代師輕青的身份,但看穿著舉止,以及蓋清對其的態(tài)度來看,定是非富即貴。
再加上蓋清今日喬遷之喜竟然只請了她一人,想必在蓋清心中的地位也是不一般。
如此上賓既然此刻呆在膳房,還不許人幫忙……衆(zhòng)人皆已做好了被蓋清懲戒的準備了。
誰知,半晌未曾聽到蓋清下令,那婆子偷偷擡眼睨了一眼,竟然看到蓋清在笑?他竟然沒有懲戒她們,居然還在笑,還笑得…那麼好看?
“無礙,既然如此,你們便在屋外候著吧,若有事她喚你們,你們及時進去便是。”說完,轉(zhuǎn)身便走了。
留下一堆‘少女心’氾濫的婆子以及…正在和鍋碗瓢盆戰(zhàn)鬥的師輕青……
在一片乒乓噗通咣噹扒拉…聲中偶有一兩句夾雜出來,“古代的廚房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完了完了,火又滅了……”
然而被矇在鼓裡的蓋清此時正等著師輕青爲他一個人做的膳食,隱隱地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