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輕青回到師府的時候,師相早已得了消息,特命人擺了慶功宴在落梅園。
待師輕青從皇宮回來,師府門口更是等了一大堆人。
有真心爲師輕青高興的,比如橦嬤嬤與夕兒。
也有無奈之下過來湊人數的,比如師疏影與師姝媚兩人。
不過,師輕青全都笑臉對人。
“青姐兒…不,想容參見司法大人。”師想容一板一眼地給師輕青行了一禮。
師輕青笑嗔道:“師三小姐快快請起。”
“哎呀,小姐,你說我現在稱呼你什麼好呢,帝姬?大人?還是小姐啊?”夕兒搖著頭作冥思苦想狀。
“你想叫什麼你就叫什麼。”
“真的?”
師輕青笑著點了點頭,一掌呼了過去,“不管你叫什麼你都得好好伺候著我。”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夕兒忙苦著臉應道,引得一衆人等紛紛掩嘴輕笑。
“帝姬,嬤嬤聽說有人在皇宮鬧事,帝姬可還安然?”笑過後,橦嬤嬤關切地問道,衆人紛紛表示關心。
“是啊,我也聽說了,青姐兒你沒事吧,沒想到居然有如此卑劣之徒,實乃渡門之辱。”想容臉上因著太過氣憤染上了一層紅暈,豔如桃花。
師輕青笑著寬慰,“沒事,那人到底是不是書院的人還有待考證,父皇已交由刑部處置了。”
“如此也好,七皇子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嗯,總之小姐沒事就好,還當上了大人,真想看看小姐在朝堂之上的英姿,定是十分的颯爽,夫人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師輕青聽到夕兒說起孃親,頓時心中有些傷感,不知該如何接話。
橦嬤嬤是心比比干之人,見狀。忙笑著過來扶了師輕青往裡走,“帝姬快進去吧,相爺與夫人都在等著呢!”
師輕青聞言淡淡點了點頭,對橦嬤嬤感激一笑。便拉著想容進了落梅園。
師姝媚在一旁氣得臉都陣陣泛綠,冷哼一聲,“終於知道進去了,我還以爲想要讓爹爹等多久呢!”說完,拂袖一聲走在師輕青的前頭先了去。
師疏影見了只得向師輕青略告罪一聲。跟了上去。
若說變化,怕是隻有師疏影這幾年倒是不再與師輕青針鋒相對了,雖不熱絡,倒也算是相處平和。
師輕青則更加不會與師姝媚計較了,不過是說幾句閒話,師輕青還能承受得住,不至於因此大動肝火。
“想容,我們也趕緊進去吧,不要讓爹爹等久了。”
“嗯,聽說爹爹請了雲陽館的師傅來做菜。我還從沒見過爹爹這般高興呢。”
“是啊,小姐,小姐這次可真是給相爺長臉了,可高興壞了。”
“是麼?”師輕青淡淡一笑,沒有過多的感觸。
衆人見她如此,以爲是今日裡太過勞累,也未多加介懷,只隨著一同去了。
……
“青兒回來啦,來,快坐下!”大夫人經過這幾年歲月的沉澱越的風韻猶存。也許也因著未曾生養過吧!
雖是堆滿了笑臉,但總是像隔著輕紗一般微笑,透著距離與朦朧。
“是,大娘。”師輕青回以一笑。行過見禮。
大夫人便又還了一禮,因著師輕青帝姬的身份,“餓了吧,我這吩咐人上菜。”
師輕青淡淡點頭,餓倒是不餓,只是覺著吃著飯就不用說這麼多話了。便應了,“那就勞煩大娘了。”
大娘又囑咐想容落座,與橦嬤嬤點頭示意後,親自去了廚房傳膳,這倒是頭一遭。
“青兒,今日的事我聽說了,你做得很好,長了我們師家的臉面。”大娘才走,師相就已未等到師輕青上前,忍不住哈哈一笑,難得誇了幾句。
師輕青先是對著師相行了一禮,方纔接話道:“爹爹謬讚了,都是爹爹還有師父教導的好。”
師輕青不卑不亢的性子越得師相的讚賞,“奉夏,你去將我書房裡金蟾硯拿來送給青兒,算是爲父的一番心意。”
說完,又對著師輕青道:“你師父確實勞苦功高,他最近身子不太利索,你多看望看望他,順便將前些年庫房裡收著的千年人蔘帶去。”
師相爹爹從不缺奇珍異寶或珍貴藥材,但他一下子賞了如此貴重的物品給師輕青,甚至還讓師輕青將人蔘拿去給文老,到底也是有幾分真正高興的意頭。
師輕青明白,忙躬身又行了一禮,“多謝爹爹。”
恰好這時,大夫人領著蓮媽等一衆小丫鬟進來上膳,師輕青便藉機向師相行了退禮,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師輕青的位子自然是在師相左下,右側是大夫人,師輕青往下是想容、師疏影、師姝媚,大夫人往下是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
六夫人這一病,病了三年,師輕青有一次曾去看過她,病重的六夫人早已不負貌美容顏,蒼老得猶如老嫗,全身無力得只能躺在牀上,視人已不清。
師輕青站在牀榻良久,她卻不識,只是空洞地望著牀頂,不知是否在爲自己先前造的孽贖罪。
師輕青覺得人既然被上蒼安排到了塵世生而爲人,就免不了在人間應景,紅塵之中的許多事便是你必須要去做的,比如行善積德,比如除惡揚善,如若你不修,那麼,註定修不成正果。
在師輕青走的時候,六夫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臂,言語近乎懇求,師輕青想,原來她還是有一點清醒的,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會跪下來求她吧?當時那個明豔動人高傲不可一世的婦人落到如此境地,讓人心酸,“你讓嬌兒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師輕青當時微微一笑,對著她柔聲說,“北夏國令,父母離世,子女要回來奔喪。”
說完,便轉身離去。
不是師輕青不肯原諒,只是她覺得人要是做錯了事情,就該得到懲罰。比如殺了人,就該得到報應。
可人之初,性本善,固然是該一命抵一命。又怎能忍心,這麼多年的病痛折磨,失去了引以爲傲的美貌想必也是生不如死吧。
師輕青端著手中瓊液思索良久,終究還是無奈嘆了口氣,偏頭將橦嬤嬤喚至跟前。輕聲道:“嬤嬤,你暗地裡去查查六夫人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如果能治好的就請大夫暗中治著,不要讓大夫人察覺,治不好的就讓她…安樂走吧!”
橦嬤嬤向來對師輕青的吩咐未有過異議,這次也是,只是低聲應了,爲師輕青重添了酒方纔退下。
“青姐兒,我敬你一杯,恭賀你拿下百花狀元之銜。爲我師家人增光。”想容雙手舉杯盈盈一敬,長袖輕輕垂落,一蕩一蕩似杯裡的瓊液。
師輕青淺淺一笑,亦舉起杯來,回敬過去,謙虛道:“想容你若不是志不在此,只怕這百花狀元之位就不是我坐著了。”
“青姐兒怪會取笑人。”想容嬌俏一笑,如溫泉熨帖了燥熱。
“其實帝姬說的也不差,想容你帝姬才女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啊!”大夫人笑著插話,有心熱絡氣氛。
三夫人聞言則是替師想容謙虛道:“姐姐說笑了。其實她的才情還是遠遠不能與帝姬比較的。”
“嗯,一個如林間清風,一個如溫婉溪流,確實不可比較。卻各有千秋。”師相捋著這幾年長出來的鬍鬚,淡淡開口。
師相此言比喻得極爲恰當,幾位夫人紛紛附和著,還不忘爲自己的女兒說幾句好話。
“姝兒這幾年也是不差,家裡堆得書都快堆滿了。”
“可不是,影兒啊。每日苦讀到夜半時分呢,相爺,何不給影兒也安排個官職歷練歷練呢?”
師輕青的臉色聞言頓時一沉,師疏影見狀,忙搶在前頭喝道:“娘,你說什麼呢,大姐能當上司法憑的是自己本事,爹爹向來爲官清廉從不徇私,娘,莫要再說此話了!”
四夫人聽自己女兒這話,也知道方纔那話卻是不太妥當,忙說了好幾句‘抱歉’。
於是,師相便也不好再多言。
師輕青只是貪著杯中酒,對這些小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卻也並不搭話。
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恰好在這時,夏總管命府中小廝擡著一個箱子進來,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相爺,帝姬,這是司馬侯爺命人送來的賀禮,恭賀帝姬成爲百花狀元,任四品司法大人。”
“聽說司馬小世子也成了探花,既然司馬侯爺都送了禮來,那我們自然也要送些過去,以免失禮纔是啊!”大夫人對著相爺請示,考慮得十分周全。
相爺對此自然毫無異議,“此事,便交給你來辦吧,待會兒估計還會有許多的人前來,青兒入世尚淺對人情世故尚且不十分精通,你就一起幫著辦了吧!”
“多謝爹爹。”師輕青向來對此等瑣事十分煩憂,既然師相爹爹爲她考慮得如此周全,自然欣喜,忙謝了恩。
如此一頓飯,也算是吃的有了滋味。
待飯後,已是黃昏薄暮,新月掛上了柳梢枝頭。
師輕青肚子爬上了閣樓樓頂,望著北夏紛紛點上燭火心中劃過一絲暖流。
對面那人一身天青色長袍白麪,月色正濃,衣訣翻飛御風而行,使一朵飛絮都有了韻致。
“七哥?”師輕青直起身子,沒有想到夏寒會突然造訪。
夏寒眸中璀若星辰,望著師輕青淡淡開口,表明來意,“今日你在朝堂的事我聽說了。”
師輕青眨眨眼,等待他接下來的話,“那個文書貴是東吳的探子,已被我處決了,你明日去刑部報道,找秋天潼便可。”
師輕青還未從第一個消息中緩過來神來,夏寒就已轉身要走,師輕青忙喚了句:“七哥”,方纔暫緩了夏寒的步子,“七哥,那你呢?”
夏寒微微側身望過來,眸子背光隱在暗處,讓人瞧不清真實情緒,聲音平淡無波沒有喜怒,“我奉父皇之命去南崗協助宰父敖。”
師輕青這時纔想起來北夏皇在朝堂之上確實有下過此等命令。
“那七哥小心。”
“嗯。”
夏寒從鼻端悶聲應了句,如若不是微風將這字帶了過來,師輕青都要以爲夏寒不辭而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