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青籮失蹤的半年後,四國之間隱隱有些戰(zhàn)亂,剛登基的東吳小皇帝是一個熱血男子,他有著一統(tǒng)天下地遠(yuǎn)大抱負(fù),他遊走於南甘西宓之間,尋求著聯(lián)盟,同時亦不停地縱容下屬在邊境對北夏挑釁滋事。
北夏不可能縱容東吳做大,遂,北夏皇命令寒王領(lǐng)兵鎮(zhèn)守邊境,就連年節(jié)之日都未曾得以回去。
大家都猜測是北夏皇對於青籮帝姬的昏迷牽連寒王,不然不會在自己病重時將寒王派出去,至今太子都未再立。
因著這猜測,夏營裡的將士免不得有些微詞,別的將軍都拔營回了帝京過年節(jié)得以和家人團(tuán)聚,除了寒王帶的兵。
剛巡邏回來的將士搓著手跟大夥兒圍在篝火前,火光映在每個人臉上都是紅彤彤的,大家在一起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在一起比跟媳婦孩子呆的歲月還要長些,所以一堆人聚在一起,什麼話都說。
今兒是年節(jié),但寒王軍紀(jì)嚴(yán)明還是不許喝酒,大家也都習(xí)慣了未在多說什麼,畢竟現(xiàn)在是多事之秋,難保東吳那邊不會有所動作。
雖說大夥兒都警惕著,但他們要過年節(jié),東吳那邊自然也是要過年節(jié)的,所以警惕歸警惕,熱鬧歸熱鬧,一點兒都沒妨礙他們自己找樂子。
軍營裡不比別處,都是幾個糙老爺們,所謂的找樂子也不過就是大夥兒一起說說話,撿平日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說,以此來慰藉自己的思鄉(xiāng)之苦。
大夥兒先是說了會兒家長裡短,誰家的媳婦明年生,誰家的娃子今年多出息,誰家的老母多高壽等等諸如此類。
聊了一會兒後,有人壯著膽子開頭,“你說寒王是不是真跟傳聞中的一樣是因爲(wèi)青籮帝姬的事被老皇帝遷怒了?”
大夥兒先是一愣再是一靜,不約而同地掃了一眼將軍帳,見裡面安靜得如無人一般,方纔開始接口,聲音卻是壓低了不少。
“我覺得是,聽說寒王和青籮帝姬開始十分不和,那夜青籮帝姬被前太子挾持,焉知寒王沒有了其他的心思。”有人捂著嘴說,頗有些憤憤然。
大家都覺著他說話實在太過露白,可軍營裡的生活實在太過枯燥,雖然知道議論皇家是禁忌,大家還是都有些躍躍欲試,蒐羅著自己聽到了邊邊角角大說特說,一誇再誇。
“我也覺得倒不盡然,青籮帝姬何許人也,巾幗不讓鬚眉,就算寒王有別的心思,她豈會不察,我覺著還是她自己命短罷了,不過想來她也是定然不會後悔的。”
“她現(xiàn)在不過是昏迷罷了,你怎如此說呢,她醒來後,這一切的榮寵她還不是伸手就著。”
“是啊,青籮帝姬這一生確實有夠悲苦的,我們寒王縱使冷了些,瞧著也不像是那般絕情之人,怎會如此對自己的皇妹呢?”
那最開始說話之人,搖搖頭一臉神秘,“我得到了可靠消息,那青籮帝姬不是昏迷而是戰(zhàn)死了,不然,你說人若是怎麼一直昏迷著,哪還有活著的機(jī)會呢?”
有人確還是不信,“皇宮裡有著醫(yī)術(shù)最高的太醫(yī),有著最珍貴的藥材,想來給青籮帝姬續(xù)命並不算太難罷。”
那人也不過是聽來的消息,聽人反駁覺得落不下面子,直囔著,“有時候,這世間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縱使有再好的東西如何,昏迷還是死去又有什麼區(qū)別。”
大家怔住了,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是啊,長年累月地昏迷著,跟死了又有什麼區(qū)別呢?不過是全了世人的心思,覺著回過身去她還在,而是死了世間都再難尋到她的蹤跡,一抹自我寬慰罷。
大家都嘆了一嘆,卻也不過一瞬又都笑著去說了旁的事。
軍營篝火旁重又恢復(fù)到如初的模樣,大家都因爲(wèi)年節(jié)而開心著,因爲(wèi)無法與家人團(tuán)聚,而故意笑得更加的開心,爲(wèi)了家人放心,也爲(wèi)了自己安心,人活一世總歸是要糊塗些的,給自己一些期冀和催眠,才能笑著去迎接下一日。
卻沒有人注意到帳篷旁側(cè)立著的兩名男子,一名男子劍眉星目,面容俊逸如刀刻,凌厲如鋒,薄脣輕抿著,眼皮則是自然地向下,不知在凝神聽著什麼,一閃而過的流光溫存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不知若擡起頭時那雙眸子該是怎樣的風(fēng)華。
他並未身著鎧甲,一襲青衫連絲襖都未曾穿起,在簌簌寒風(fēng)中顯得極爲(wèi)薄弱,可是他直挺起的背以及負(fù)在背後的手,都讓人覺著他其實是在享受著這樣的冷冽,因爲(wèi)他的側(cè)容簡直比著寒風(fēng)還要讓人寒。
是讓東吳將士恐懼畏懼膽寒的寒王。
夏雪立在他的身後,低聲請示,“是否需要過去將他們軍法處置?”
夏寒突然抿著脣笑,“今日是一年一日的年節(jié),他們本來就因爲(wèi)我不能回鄉(xiāng),你再過去懲治他們一番,莫不是想讓我在軍中失了威信罷?”
夏雪心內(nèi)一凜,忙道,“屬下不敢,只是他們?nèi)绱俗h論皇家,有違軍法......”
夏寒?dāng)[擺手,示意他別說了,“今兒既然是過節(jié),自然就不該計較著舊事,也當(dāng)是辭舊迎新了。”
說完,便轉(zhuǎn)身從後頭進(jìn)了王帳,避開了那羣圍著篝火談天闊地的將士。
夏雪望著夏寒的背影,微嘆口氣,這些個日子以來,也不知是誰總是念著舊事,若是另日無事便枯坐到天亮,若是有事便暗中吃藥讓自己昏睡過去,方纔算入眠。
辭舊迎新...若是真能辭舊,何以再穿這青衣,何以特特請命來了這離那人待過的地方最遠(yuǎn)處之處來,何以每每蘇家小姐送來物什都總是拒之門外,何以一閒適下來便望著遠(yuǎn)處呆怔,何以連從旁人口中聽到那人的名字都忍不住止步呢。
夏雪突然覺得,他家爺忽悠人的本事又漲了。
卻也無可奈何,提步跟了上去,今兒是年節(jié),明日該無事,可不能讓他家爺再如此地枯坐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