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盡處月含霜。轉眼已是永善十一年的末尾。
紫辰觀裡,小院裡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幾棵枯樹在風中晃動著,被風捲起的散雪打在窗紙上,發出一陣沙沙聲響。
屋子裡楊寒從被窩裡爬出來,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一時間倒改不回去了。他倒也沒什麼,反是青兒那邊,因爲他都要早起來好一陣,給他燒水,伺候他梳洗。
青末,這個他上一世愛著的女子,如今卻讓他覺著陌生。他並不想青末總是把自己當作他的侍女。倒不是楊寒看中所謂的身份,門第,只是想青末能夠真正的站在他的面前,不是跟在他身後。
“嘭,嘭”許是天氣太冷,敲門聲都有了變化,楊寒過去開了門,青末已是端著銅盆,燒了熱水過來。
楊寒接過熱水,讓開路,青末走了進來,小臉紅撲撲的,不停的搓著手掌。
楊寒關了門,屋裡已經燃了炭火,青末正坐在那邊,有些拘謹的烘著手。楊寒到了一邊洗漱,一時間,屋裡很是安靜。
楊寒拿了毛巾擦臉,跟著端了水出去倒了,也在火炭邊坐下。
楊寒與青末談過不少次,成效卻是不大,這丫頭也不知可是這些日子受了欺負,總是把自己擺在楊府下人的位置。
“少爺昨日問起的事情,後來我去找觀裡的道長問了!”青兒見少爺鎖著眉,於是開了口,神色有些歡喜。
楊寒擡眼看著青末,定神想了想,才明白青末說的是何事,於是板著臉,“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大冷天跑來跑去,你閒的慌麼?”
青末嘻嘻笑了笑,並不在意楊寒的故作生氣,“少爺就不想知道?”
楊寒哦了一聲,“說說倒也無妨。”
青末小聲咕噥了一句,跟著說到:“那女子已經嫁人了?!?
楊寒愣了一下,笑了起來,“既是嫁人了,倒不好得談論了?!?
“剛纔都還說說無妨的?!鼻鄡河脑沟恼f了一聲,垂下頭去。
楊寒錯愕,不明所以,“好吧,你說吧,我聽就是了?!?
青兒撇嘴,偏過頭去,“纔不說呢?!?
“那就不說了唄?!?
主僕間的話沒多少營養,也沒什麼有趣之處,大多也就像這樣,說著說著就不了了之了。
楊寒坐了一會,打發了青兒去睡覺,他披了衣裳出了院子,不知目的的走著。
轉過幾處拐角,走了一陣,卻已是到了紫辰觀後山。沿著山路走了一陣,在一處亭子前停了下來。
亭子建在懸崖邊上,天尚早,懸崖下方的霧氣還不曾散去。
楊寒看著亭中煮茶的道人,有些意外。
道人自也注意到了亭外的楊寒,於是起身,“公子若是閒暇,不凡過來坐坐!”
楊寒微微點了頭,躬身道:“那就打擾了。”
亭中坐定,道人爲楊寒衝了茶,大冷的早上,在這樣的地方煮茶還是有些怪異。
茶是好茶,水亦是好水,煮茶的人自也是此中高手,然而喝茶人不同的心境,茶也就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入口微澀,然後轉爲甘甜,到了喉間溫潤,之後身子都因之而暖,這茶,確然好茶。
“公子過來已有三月,住的可好?”
楊寒點了點頭,卻不做答。
道人莞爾,抿了口茶,又道:“那位女善人已爲人婦,公子還是莫要打聽了?!?
楊寒頓了頓,想來是在這道人眼裡,青兒所爲是他指使,方有這麼一說。
“道長所言,在下受教了!”
道人笑了笑,“換在他時,貧道倒不會多管閒事,卻是今日遇見,既是有緣,有些話公子還莫要嫌老道囉嗦!”
“公子若是有意,卻也可以幫幫她!”老道嘆了一聲,望向楊寒。
“且不說無有什麼能力幫他,並是在下與她自不相識,指手畫腳,與我倒也不打緊,反是她,難免受人詬病?!?
道人長嘆一聲,“也是苦了那孩子?!?
“道長與她相識?”
“嗯?!钡廊祟h首,“她是我在世間的侄女?!?
“說來她過來此處也是託庇於我。”見楊寒呆滯模樣,道人並又解釋了一句。
楊寒恍然,聽著卻不插嘴,這種事似乎他沒理由插嘴。
道人起身踱了幾步,悵然道:“當時阻止不及,害了這孩子?!?
道人零零碎碎與楊寒說了一通,卻是弄得楊寒一頭霧水,先前讓他不要多打聽,如今卻是詳細與他說了一遍。這前前後後,不過盞茶功夫,轉變太大了吧,何況他與道人只是初逢。
“道長之意,是想我能夠照拂一番?”
“誠然。她那丈夫已經過世,又逢家道中落,家裡頗多爲難?!?
楊寒頓了頓,“恐怕不止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