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比起自己,寧佑天一定更害怕。她對江北的事情尚且不能忘,知道“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的痛苦,寧佑天差點親手殺了她。
她能理解那種痛苦。
要是她真的死了,他肯定會被這種痛苦折磨一輩子。
“對不起?!彼穆曇粲行┧粏 ?
寧佑天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差點殺死她,為什么她還要給他道歉。
段柔不管他能不能理解。
她只為自己之前一時的退縮而后悔。她險些,又再一次選擇逃跑,她差點再一次因為不想面對現實而輕易放棄。
要是她真的放棄了,寧佑天怎么辦?楚昊怎么辦?
房名楊怎么辦?
她還有很多的事需要做,還有很多的罪需要去贖。她答應過傅慕旋,要好好的開始新生活。
寧佑天是被一時的恨意蒙蔽了眼,要是她真的放棄了,等到他清醒之后,一定會非常后悔的。
她不能這樣做。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段柔的喘氣聲在空氣中流動著。
寧佑天坐在地上,眼睛望著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站起身,對段柔道,“我會考慮的。”
話一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一直走到門口,他也沒有回頭看段柔一眼。
他害怕,他一回頭看見的是段柔蒼白的臉,是她脖子上明顯的痕跡,是她充滿了痛苦和仇怨的眼神。
他恨她,但是他絕不希望她也恨他。
他也害怕,看見那樣的段柔,他會忍不住心軟。
寧佑天握住把手,很快打開門出去了。他猛地拉上門,靠在門上。
“小柔,對不起。”
想起段柔氣若浮絲的那句“對不起”,他就覺得難過。他伸手握住自己的胸口,那下面不安跳動著的東西,隱隱絞痛。
臉上有點冰涼。
他抬手一摸。
是淚。
原來自己還是會難過的,原來這樣對待她,自己還是會很難過的。
諷刺嗎?
寧佑天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然后撥通了靳安年的電話,讓他來酒店接段柔。掛掉電話之后,他就離開了酒店。
段柔不會知道,離開酒店之后,他在公路上將轎車開成了賽車,橫沖直撞,到處亂晃,前前后后差點撞上的車,已經超過二十輛。警車接到消息后跟在他身后,卻見他將車停在了一處防護欄斷缺的路邊。警察上前的時候,他說話的聲音很低啞,像是在經歷克制著。
酒店里的段柔終于恢復了一點之后,她拿出了手機,看著上面的聯系人,然后撥通了易零落的電話。
她不想她現在的樣子被任何一個熟悉的人看見。她不想他們擔心,也不想被他們發現她脖子上的痕跡,與寧佑天有關。
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想要自己解決。67.356
易零落打車來到酒店房間的時候,段柔已經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裙,見她進來,禮貌地對她點了點頭,表示感謝。
她的眼睛還是紅的,像是哭過。
易零落一眼瞟到她脖子上的痕跡,也沒有多問。她拿出段柔托她買來的絲巾,小心地將它系在了段柔的脖子上。
“謝謝?!?
段柔的聲音還有點沙啞,但是已經不那么明顯了。
易零落坐在沙發上,自顧自地倒了兩杯水,并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段柔。
“他還好嗎?”段柔接過水,然后問易零落。
易零落目光看著前方,有些失神。
段柔有點疑惑。
就在她以為易零落不會回答她的時候,她聽見易零落的聲音。
“他不讓我見他了?!?
段柔驚訝地看著她,“為什么?”
在她跟易零落之前的聊天里,她已經知道易零落并不是楚昊現在的女朋友了,楚昊跟她提了分手,只是她還沒有答應而已。她對易零落沒有什么抗拒的感覺,反倒覺得親近。
也許是因為她知道,易零落的冷漠只是她戴在臉上用來保護自己的面具。她有點可憐她。
易零落沒有說話。
或許是因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說,楚昊為什么不讓她再見他。
她替楚昊找過很多的理由,唯一不想找卻又幾率最大的,是他真的不再想見她。
段柔的出現對于楚昊和她而言,無疑都是考驗。
楚昊還愛著段柔,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他只是不想耽誤你,所以才故意遠離你的,畢竟他現在在監獄,他有他的驕傲,你給他一點時間?!?
段柔安慰易零落。
其實事實是怎樣,她們都沒人清楚。經歷那么多之后,段柔也不敢保證她能猜測楚昊所想的,她連寧佑天都已經看不清楚了,何況是分別已久的楚昊。
“是寧佑天弄的?”易零落還是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柔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卻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打從心里而言,她不認為這件事是寧佑天的問題。
如果不是她讓他那么恨,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謝謝?!?
易零落淡淡道。
段柔笑笑,拍拍她的肩。她手碰上易零落肩上時,明顯感受到易零落身體的僵硬。
“別緊張。”
段柔柔聲道。
易零落沒有看她,站起身往外走,“我送你回去?!?
她的聲音還是淡漠。但是段柔知道,那只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本能,是她的防御機制。
段柔當然不會介意。
她跟上易零落,對她笑笑,“不用了,我現在直接回公司,熟人多,被人看見不好就不好解釋了。”
她知道易零落不放心她。
易零落沒有回答。
段柔不強迫她,這幾次見面,她已經習慣了易零落的冷淡。只有提起楚昊的時候,易零落才會有滔滔不絕的一面。
這樣的人,一旦用情,必然會很用心。
但是,太用力的感情,最后終會傷人傷己。
段柔在心里淡淡地嘆了一聲。
走出酒店的時候,酒店的侍者多看了她兩眼。她沒有在意,在酒店外為易零落打了一輛車,然后自己站在酒店外等著助理開車過來。
等待的時候,她拿出包里的鏡子,再次理了理脖子上的絲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