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張蓮大總管收拾御書完成傳旨,伯藝卻已決然道。
“晚了,現在的狀況就連陛下都沒有辦法挽回。您可以不用這樣,因爲皇帝愛您,沒有人可以強迫您跪廟,但是您若不如此,便不能成爲大秦帝國的皇后,而根據陛下的立後詔書,您的父親伯良王必死。”懶
李巖淡淡地道。
什麼?
伯藝聞言,玉面早已滿盈慍色:不做這個皇后還不成了?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成爲大秦的皇后就要與故國決裂?
早知如此,我根本就不會入宮,寧願和父母大人一起承死,也不甘受這三個月的折磨,更別提面臨現在天大的屈辱。
“如果我選擇對抗呢!”伯藝淡然厲語道,一臉不容置疑的威儀,讓李巖在那一瞬間結結實實地領悟:怎樣才叫做大秦帝國的國母!
“您不在乎自己的命、也不擔心您父母親的生死,可是您能夠看著臣齊的百姓再經受一次血流成河的劫難嗎?”李巖道。
皇后,您難道不知道,臣齊的百姓會因爲您的死反抗大秦,而秦軍兇狠殘暴的鐵蹄將會毫不留情地再次踐踏在滿目瘡痍的臣齊土地上!
伯藝沉默,這樣的情形,她怎麼會想不到呢?天啊,爲什麼不救救可憐的我呢?父親,藝兒該怎麼辦啊?
“皇后,別爲難陛下了,現在他和您一樣都別無選擇。”蟲
張蓮沉悶的聲音響起來,第一次,他已經在大秦國的宗廟裡尊稱皇后,也就是說,她真的沒有退路了。
天越來越黑了,夜色裡的宗廟看起來彷彿比咸陽皇宮還要大,可它太曠、太冷了吧?
小瑩丫頭忽然覺得自己的胳膊一陣陣地發涼,小姐,你也冷嗎?
這跟前,雖然沒有監守的太監、深莫可測的大臣,後宮無數嫉妒仇視的眼睛,沒有一個人可以對憐兒說做什麼、不做什麼。也不存在衆所熟悉嚴厲嫉恨的皇太后,用皇室獨特而殘忍的家規來折磨她,可情形還不如那樣倒好。
那樣的話,胡亥可以乞求他的孃親,放過他唯一心愛的女人,可是現在,面對冰冷威嚴幽暗無情的宗廟,她卻沒有任何機會。
“好吧。但這是我最後一次向大秦帝國妥協。”
沉思片刻之後,伯藝淡然道,便固執地跪了下去,一臉的仇恨。
就像當年初次進入這裡的時候一樣,沒有一絲委屈:嬴胡亥,這一跪,我爲的是臣齊數十萬百姓生靈,並非臣服於你這個大秦皇帝的淫威,如果這樣能換回父母大人的平安、天下的太平,伯藝的人也都可以給你拿去!
三個時辰,這是一種怎樣的酷刑!
入夜,祭堂外面燃起灰色的宮燈,在風中好像陵墓裡的長明火爍爍閃熠,太監、侍衛們有立、有跪地侯著等待命令,其實都是守望伯藝一切行爲的見證。
兩個時辰過去,伯藝已經虛弱得快要暈倒,她連一口水都沒有喝下,那麼嬌柔的膝蓋都要碎了。
“小姐,一定要這樣嗎?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您和他的約定纔到期滿,你每天都要經過這樣的折磨嗎?小瑩來陪你,和你一起受罪!”
丫頭小瑩怎麼也忍不住了,撲通一聲陪著小姐跪下來,她好恨:外面那些人,心都這麼狠!你們爲什麼不去睡、不離開,你們走了,小姐就可以不用這麼堅持地熬著了!
小瑩萬般不解:陛下,您就真忍心看不見小姐受的這些罪嗎?
偏殿。
“幾個時辰了?”李巖的聲音。
“你急什麼啊,還有一個時辰呢。”
張蓮緩緩的聲音。
“這樣下去,只怕她連七天都熬不過去。”
李巖的嘆息聲。
“誰叫她偏偏是齊人。做大秦的皇后,她就得受這份罪,不然,老祖宗們可是不會認同的。”
張蓮淡淡地道。
“來人啊!快來人吶,小姐暈倒了!”
三個時辰剛到,小瑩淒厲的叫喊聲便撕破了宗廟的黑夜,小姐終於還是堅持到最後,用她嬌弱的身體、還有她受傷頑強的心熬過了這頭一晚的三個時辰。
可是她的腿卻怎麼也受不了了,一陣陣生疼轉變成麻木,最後連整個人都完全失去了知覺。
“時間到了嗎?”
她問了小瑩,小瑩剛剛回復“到了”,“小姐”兩個字尚未出口,伯藝便已昏厥倒地,不省人事了。
“傳御醫,快傳御醫。”
張蓮的聲音也顯出急迫來了,畢竟,她這樣的狀況是早在預料當中的。可是後面,還沒完呢,他們能不急嗎?
一天天過去,她一天天憔悴。
第一天晚上,嬴胡亥在深宮裡,尚能想著她的處境。
第二天,他卻怎麼也守不住,命令張蓮安排移駕宗廟旁邊的華陽宮居住,雖然他從不進到宗廟裡面,可是伯藝所有的遭遇,他都清楚地知道。
“這幫混帳,誰叫他們在皇后跪廟的時候寸步不離,非得死守著的!”
這一天晚上,胡亥獲悉伯藝跪廟之後,雙腿腫傷流血,首席御醫調治了好長時間,都不能去痛,而明天,卻偏偏是莊襄王的祭日,她又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
他心裡怒火難耐,狠狠地拍案發泄。
“陛下,您的手,皮裂了,臣去叫夏侯且來看。”東風眼見胡亥那一掌下去,用力太大,小指外側立時裂肉淌出血來,驚得瞪大了眼睛。
“不用!讓他呆在皇后那兒。”
胡亥嚴厲聲道。
“那臣叫他們速傳宮中的御醫前來,陛下的傷也要緊吶。”
東風急道。
胡亥揮手示意他去行事,東風領命,立刻奔出殿外吩咐屬下趕回咸陽宮接其他的御醫前來。
這點傷算得了什麼呢?他的心裡好痛,伯藝就在那邊傷著、病著,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可他這個大秦帝國的皇帝卻只能看著、等著,不聞不問。
她一定會恨死他了,他爲了自己的皇權地位完全犧牲了她嬌弱的身體,讓她代自己來承受這份叛逆之愛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