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漫長的可怕,無論是對於謝天尋來說,還是對於沈凝煙來說。
謝天尋第一次慶幸自己喝了這麼多的酒,以至於他只想要睡去,即使是擁著懷中恍若木頭的女人,此時他只是那麼一點的要求,可是也終究成了奢望。
夜裡,他聽到了耳邊傳來她穿衣的聲音,然後便下了牀,最後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確定輕泓殿內(nèi)再也沒有了自己所熟悉的味道,謝天尋才緩緩的睜開眼睛,那雙褐色的眸子中早已褪去了醉意,取而代之的是清冷,淡漠。
推開輕泓殿大門,迎面而來的是刺骨的寒風(fēng),即使身子上穿著狐裘大衣,她依舊覺得自己的身子冷得出奇,四肢好似凍僵了那般,全身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嬌小的她於這漆黑的夜裡看去,像極了一片凋零的落葉。
偌大的皇宮中寂靜如斯,夜裡巡邏的侍衛(wèi)不知已經(jīng)替換了幾次,各個宮殿裡的燭火也都已熄滅了,唯有殿外在風(fēng)雪中搖晃不定的燈籠。
許是走了太久,沈凝煙只覺得自己雙腳已經(jīng)沒有知覺了,待她低頭看去,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笑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那般詭異,孤寂。
她只看到了一雙凍得通紅的腳,在青色的石板上,格外顯眼。
“沈凝煙?!毕袷菈魢?,她小聲念著自己的名字,慢慢蹲下身子,雙臂慢慢環(huán)住了自己的身體,這是一個極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將臉深深的埋在了臂彎之中,沒有人知道她的眼淚已經(jīng)打溼了衣袖,浸透了她的心。
一切都好像是個夢境,那麼虛幻。
那是通體冰藍(lán)的水下宮殿,四處雕刻著龍的圖騰,高貴奢華盡顯無疑,而她不知爲(wèi)何竟穿了一襲藍(lán)色長袍,垂眸望去,那衣袍華美的出奇。
“龍兒。”
就在沈凝煙疑惑的看著自己的裝扮時,耳邊響起了一聲輕喚,那聲音極其的好聽,好似甘醇的美酒,入耳便覺得舒服至極。循聲望去,沈凝煙便看到了一個大概有三十幾歲模樣的男子,待她仔細(xì)看去,
竟發(fā)覺這男子生的俊朗極了。
眼前的男子身著墨藍(lán)色的寬大衣袍,再認(rèn)真看去,那衣袍上竟繡著一條飛騰的蛟龍,全體呈金黃色,望其一雙龍目,讓人心中頓感尊敬。
“龍兒。”又是一聲輕喚,這一次似乎比方纔聽得更真切了。
那男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向沈凝煙的方向慢慢走來,直到這時,沈凝煙才更加清晰的看到他的容貌。那是猶如刀削般俊美的臉頰,而最引她驚訝的是那一雙眸子,無論怎麼看去,她都覺得那眼睛甚是熟悉,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哪裡見到過。
“你是誰?”就在他距離自己幾步遠(yuǎn)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靜靜的望著自己,這讓沈凝煙更加困惑,“我們以前認(rèn)識嗎?或者說……見過面嗎?”
聽聞沈凝煙的話,俊美的男子卻依舊笑而不語的看著她,那眼神裡是無盡的寵愛及溫柔,好似在看自己的孩子般,而被他這般注視的感覺,沈凝煙只覺得有些緊張,可是卻覺得自己好似飄在雲(yún)端,她無法否認(rèn)自己內(nèi)心的感覺。
“你到底是誰?”越是當(dāng)她的心淪陷在他的深情中時,沈凝煙越是覺得慌亂,“爲(wèi)什麼我覺得你好熟悉……好親切,爲(wèi)什麼?”
許是看到了沈凝煙的緊張與恐懼,男子的眸中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和心疼,就在沈凝煙的注視下,他竟擡起了手,明明他們之前相差這麼遠(yuǎn)的距離,可是她卻清晰的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似乎有一隻溫暖的大手正輕撫著自己。
那種溫?zé)岬挠|感讓她的心沒由來的一沉,好似一隻漂泊不定的小船,終於找到了能夠停泊的岸。
眼淚毫無預(yù)兆的落了下來,可就在她哭出來的瞬間,臉上溫暖的大手不在了,眼前的俊美男子也消失了,隨之消散的還有那座巨大的冰藍(lán)色宮殿。
這一切來得快,散的也快,就似是一場夢,還未來得及看清,便已醒來。
“朕再問你們最後一遍,爲(wèi)何貴妃娘娘還不曾醒來?”冷聲的質(zhì)問夾雜著隱忍依舊的怒火,話
音落下,還有瓷器被摔碎的刺耳聲響。
跪在涼宇殿內(nèi)的八名御醫(yī)如數(shù)跪在地上,皆是低垂著頭,在謝天尋暴怒的龍威之下,全身瑟瑟發(fā)抖,其中一個年歲最大的老御醫(yī)最後強裝鎮(zhèn)定的說道:“回聖上,貴妃娘娘體質(zhì)虛弱,又患酥骨癥,再加上之前小產(chǎn),身子骨肯定虛弱的很,那晚竟又在夜裡凍了一夜,這怕是傷了身子的根本?!?
“朕不要聽你們這些無用的話,朕只想要讓她醒來!”謝天尋看著面前的衆(zhòng)位御醫(yī),第一次有種想要將他們?nèi)繗⒘藖硇箲嵉男n動。
可是衝動終究是衝動,謝天尋僅存的理智讓他強迫自己平靜了下來,“朕再給你們兩天時間,若是貴妃娘娘還未醒來,那你們就提腦袋來見朕!”
話畢,謝天尋見這些人還跪在地上,怒火又不可抑制的燃了上來,“還不快滾?。俊?
“臣等遵命!”御醫(yī)們這纔回過神來,慌忙拿著自己的藥箱,跑出了涼宇殿。
夜已至深,涼宇殿內(nèi)依舊燃著蠟燭,層層紗帳內(nèi)的錦榻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人兒,於她的身側(cè)則坐著一個身著龍袍的男子,他在這裡坐著整整幾天了,滴水未進(jìn),一直如此。
涼宇殿外隱隱傳來雜亂的說話聲,這讓一直習(xí)慣於安靜的謝天尋覺得很不適應(yīng),不禁蹙眉道:“於京,去看看外面發(fā)生了什麼?!?
“奴才這就去?!笔卦谌龑蛹啂ね獾撵毒┞勓圆桓矣薪z毫怠慢,急步走出了涼宇殿。不知過了多久,於京再次回來,臉上多有難色,頷首站在紗帳外,久久才低聲道:“皇上,是甘露殿的鳳貴妃?!?
“這麼晚了她來這裡作何?”謝天尋聞言忍不住冷聲問道。
“奴才不知?!膘毒┤鐚嵈鸬?。
“讓她回去好生歇息?!闭f話間謝天尋的頭都未曾擡一下,一直緊緊盯著錦榻上昏睡的人兒,自從那晚後她竟已昏睡了三日之久,這期間不曾睜一次眼,哪怕她咳嗽一下也是好的,奈何她就是這般無聲無息的躺著,好似活死人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