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用走在回去的路上,心裡暗暗高興:“這‘阮氏三雄’中我計了,回去和晁蓋先生說起來,他定會誇我能幹,多分點兒銀子也未可知。”
他走到池塘邊,準備過去,卻發現旁邊一個小夥子正試圖在水面上站起來。他已經搞得渾身是水,卻還沒有放棄,吳用覺得很奇怪。他停下腳步,放下已經卷到腰上的長衫,走過去問道:“年輕人,你在做什麼?”
“我想從水面上走過去。”年輕人說。
“水面上怎麼可以走人呢?”吳用覺得很奇怪,“你難道是劍俠?”
“我知道我走不過去,可是有人就可以,剛纔,我就看見先生您從水面上走過去,當真是凌波微步、玉樹臨風。教授,您可否告訴我,剛纔是如何在水上如履平地的?”
吳用覺得很受用,還從沒有人這樣拍過他的馬屁呢!他好爲人師的毛病一下子升騰了起來。
吳用笑了笑,“年輕人,是這樣的,這池塘裡有兩排木樁子,由於這兩天下雨漲水,正好在水面下。我知道這木樁的位置,所以可以踩著樁子過去。這就是我可以在水面上行走自如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宋江恍然大悟。他翻身拜倒在地,拱手道:“弟子宋江,教授在上,適才聽得先生多有見識,宋江不揣冒昧,想拜先生爲師。”
“快起來,快起來。”吳用急忙來攙扶他。吳用看了看宋江,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擔子,擔子上插著一面旗,上書“正宗武大炊餅”幾個字,原來是個賣炊餅的小夥子。
“年輕人,告訴我,剛纔你爲什麼喊我教授?”吳用問道。
“我聽別人都是如此稱呼,所以記下了。”宋江含混地說。他可不想讓吳用知道他隔壁偷聽的事。
“你是專門在這裡等我的,對不對?”吳用問道。
宋江沒有說話,笑著點了點頭。
吳用笑了笑,他見過很多這樣的人,到處磕頭要拜師傅。但像這個年輕人一樣有心機的,還是頭一回遇到。並且,這個小夥子面色黑中透紅,外表誠實,內藏狡詐,一看就知道終非池中之物。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吳用明知故問。
“賣炊餅。”宋江答道。
“你幹這個有什麼勁哪!這是你該乾的嗎?你怎麼著也得當個成功人士吧!”吳用笑著說。
宋江聽出了點意思,覺得正對自己的心思,“懇請教授指點則個!”宋江雙手一抱拳,又跪在了地上。
吳用笑著把他扶起來,說道:“你想成功,這不難。你現在的職業起點不高,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學歷代表過去,只有學習力才能代表將來。你若想成功的話,必須不斷地學習。”
宋江點了點頭,這話私塾先生也對他說過,好像沒什麼新意。
吳用接著說道:“但是,學習本身並不會把你引向成功。這個世界上到處是有才華的窮人。成功就是過河,最穩妥的辦法是從橋上走過去,橋是什麼?橋就是大家都會走的路。永遠走在橋上,你會喪失很多機會,也不會抓到水中的魚。真正要成功,你必須不走尋常路,發現潛規則。這栽在水面之下的木樁就是潛規則。這些東西隱藏在水面之下,只有那些真正發現了潛規則的人才能找到自己的成功之路。”
宋江是個悟性很高的人,他聽出了吳用的意思。
吳用接著說道:“無論是踩著木樁過河也好,游泳過河也好,關鍵在於你的平衡能力。平衡能力不好,輕者會嗆水,重者會送命。
如果你選擇這種生活,有件事你必須要記得,即保持平衡比保持野心更重要。這是我對你的告誡。大家都說過河最好的方式是應該摸著石頭過,但是,水性不好的人最好是抱著石頭過河,這樣你才能增強自己的定力,保持身體的穩定,不會被水流沖走。”
吳用教授意味深長地說:“這就是我對你的三個忠告———擁有不斷學習的能力,擁有慧眼,培養自己的平衡能力。這些話對你來說深奧了一點,但卻是我的肺腑之言。”
宋江從懷裡掏出一個金葉炊餅,要送給吳用。
吳用推辭了一下。
“經不可輕傳,亦不可輕得。”宋江說:“先生的話我會記在心頭。”
吳用把金葉炊餅放進了懷裡,沒有絲毫的愧疚。身爲經濟學家,通過自己的智力付出獲得相應報酬,是合情合理的勞動所得。他是經濟學家,這點意識他很具備。再說,這樣做的話,宋江會更好地記住這些話,因爲這是他用金子買來的。
吳用隱隱覺得,這個小夥子以後會做成大事,就憑他對待知識的這種態度和敏感,在大宋國已無人能及。
兩個人分手的時候,吳用告訴宋江,他有一個叫晁蓋的朋友最近想搞一個公司,如果行的話,他會把他推薦過去。宋江很高興,他覺得這會是自己一生中的重大轉機。
宋江在家裡待了兩天,把吳用的話好好琢磨了一遍,他還寫了一些筆記,記下了他的想法。
第一章宋江在官府的日子
宋江也在等吳用的消息,教授說要把他推薦給晁蓋,一起做大事。於是他在家裡日夜等待。
吳用的消息終於等來了,不過和他沒有關係。吳用、晁蓋和阮氏兄弟等人在黃泥崗做了一票大案,劫了生辰綱,後來據說是反上梁山,到綠林公司落草去了。
宋江很生氣,“媽媽的,當強盜也不通知我,不準我革命!這個吳用,好歹還拿了我金葉子呢!”
宋江一怒之下就把炊餅擔子退給了武大郎,去官府應徵了。官府正在招納地方治安人員,說是保境安民。負責招聘的是宋江的一個親戚,但宋江還是給了他一個金葉炊餅。
大宋的衙門可不是好混的。以宋江所在的縣衙門爲例:正式編制的有皁隸、快手、健步、民壯、馬快等,共二百人。每人要有四人來幫襯,叫正身;每個正身還要有一兩名下屬,叫幫手;每幫手二名,要配備幹事員六七名,曰夥計。加起來的話,一個縣衙的編制雖說不大,名義上不過二百個,但實際上竟然有好幾千人,這就是大宋國的冗官冗兵現象。
這批數目驚人的差役幾乎沒有正式收入。正式編制人員的名義收入也微薄到了難以維持生計的程度。宋江在官府幹了一段時間,發現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他在官府掙不著錢,還不如賣炊餅掙得多。他不但要當牛做馬一樣沒完沒了地幹活,而且要受人奚落指責。
宋江等人雖然穿著“老虎皮”(官府的制服),卻是編制外人員,只給政策不給工資,要掙錢的話,只能想別的辦法。沈括在《夢溪筆談》中也道破了箇中機關:“天下吏人,素無常俸,唯以受賕爲生。”
“出自北門,憂心殷殷。終窶且貧,莫知我艱。”宋江每天叨唸著《詩經》中這首描寫小吏貧窮艱難生活的詩走出門去,開始自己一天的生活。
宋江冒充防疫局的人,天天和一堆人用車拉上鼠藥,見了商鋪就進去檢查衛生,分發鼠藥。鼠藥的價錢由他們信口說,不容商量。如果商家不買,
就以違反衛生管理條例的名義將其抓起來罰銀子。那些商家都敢怒而不敢言,因爲對方是官府的人。
有一天,他們到何九叔的眼鏡店賣鼠藥。何九叔說老鼠眼睛好,不偷眼鏡,也不吃眼鏡,硬是不肯買鼠藥。宋江見說不服他,便招呼了一聲,一羣人揪住何九叔就往四輪大馬車上推,要他去參加愛國衛生培訓班。他們一邊推還一邊說:“瞧瞧你,一點衛生意識也沒有,根本不配做大宋的子民。”何九叔立刻老實了,趕緊掏錢買鼠藥。
宋江等人還搭配賣鼠藥盒。鼠藥盒約有名片盒大小,價錢也由他們說了算,三錢銀子一個。
有人心疼錢,問:“不買行嗎?”
宋江答道:“行,但過幾天要檢查,若發現誰沒有,就罰款,到時候可別後悔。《老鼠防治條例》規定,鼠藥一定要按照規矩擺放,必須放在鼠藥盒裡,不合規矩的也要罰款。”那人想了想,立馬痛痛快快掏出了銀子。
過了幾天,宋江等人又來了,他們是來驗收防鼠藥具落實情況的,一行人先到了王婆的茶館,王婆從櫃檯下掏出鼠藥盒,賠著笑臉讓他們檢查。
宋江把這藥盒捧在手裡看了看,說道:“不行,要罰款。你瞧你盒子上這層塵土,一點都不衛生,老鼠能來吃麼?”王婆當時昏倒在地。
宋江等人把王婆送進了西門慶的藥鋪,又轉了回來。“助人爲樂”是他們的口號,但該乾的工作還是要乾的。
宋江等人又到了何九叔的眼鏡店。何九叔一見是他們,心裡打起小鼓來。他慌忙走進廚房拿出了鼠藥盒,還用袖子擦了擦,才恭恭敬敬地雙手呈送給宋江。宋江看都沒看鼠藥盒,直接撕票,讓他交罰款。
何九叔的汗立刻流了下來,按照規矩,他是不應該多問的,罰多少交多少,官府還能罰錯了不成!可何九叔實在是憋不住了。他紅著臉,問宋江爲什麼罰款。
宋江隨手一指,說道:“鼠藥盒應該是放在廚房米缸的左邊,可你竟放在了米缸的右邊,這不是人爲增加滅鼠的難度嗎?”
何九叔手捂胸口,也倒了下去。
宋江等人卻顧不上管何九叔了,因爲他們發現一隻老鼠正從街上跑過去。“老鼠就是搖錢樹”,這是他們樸素的、赤裸裸的真理。宋江等人踩過何九叔的肚皮,衝到了街上。老鼠起初還是小心翼翼地跑,後來發現有人在追它,就開始狂奔起來。宋江等人緊緊跟在老鼠後面,跑過了一條又一條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隻老鼠老實得根本不知道拐彎,事實上,它也根本無法拐彎,街上到處都是拿著各種傢伙的人,惟恐它跑進自己家裡去。老鼠總算沒有讓宋江等人失望,終於在縣城最大的酒店獅子樓門前倒了下來———活活累死了。
宋江等人衝進獅子樓大酒店,說是要罰款,因爲他們親眼看見酒店門前有一隻死鼠,這說明酒店的滅鼠工作不到位,還存在衛生隱患。老闆惟恐這羣人驚擾了顧客,只好給他們辦了一桌豐盛的酒席。宋江等人在獅子樓大吃了一頓。出門的時候,宋江剔著牙打著飽嗝,對老闆說道:“看你們的整改措施還是比較到位,這次就放過你們。”老闆恨得牙根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這樣幹了一年多,結果羣衆有了反映,宋江和他的老鼠藥非法斂財事件被那位因採訪拜金街事件而一炮走紅的京城名記曝光,做了一期名爲“春天花會開,老鼠也會來”的節目。這期節目使得縣衙所有的編外人員全部就地下崗,宋江徹底成了一個三無人員,開始在社會上瞎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