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翌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張紙, 攤在桌面上，血跡已變成暗紅色，略略發(fā)黑, 那“對不起”三個血字依然觸目驚心。

“這張紙是一個已經(jīng)被抹除的特控組成員給我的, 這三個字不管是在零度異空間還是我們的原世界都能看到。如你剛才所說, 那么這幾個字。。。”

姜晅拿過去細細觀察了一陣, 道, “只可能是在第二世界寫下來的，第二世界的信息不受時空干擾，無論是和零度異空間還是原世界, 都能進行信息交換”。

難道李彥來過第二世界？

藍翌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把手機拿了出來, 果然除了沒有信號外, 相冊里所有在零度拍攝的照片和視頻都可以正常顯示。

姜晅默默地看著藍翌一張張地翻著相片, 低低嘆了一句，“手機。。。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過它了”。

在第二世界, 通訊和記錄工具是訊號定位器，它存儲容量極大，且具有生物識別功能，使用壽命長達十幾年，但是無法進行影像顯示, 只有將數(shù)據(jù)傳輸?shù)浇K端設(shè)備后才能播放。

“停, 倒回去, 前面那一張”, 手機上一張照片劃過去, 姜晅眼皮突地一跳。

藍翌翻回去，照片上是夏語的一個側(cè)身照, 是他每日在記錄零度各個地方時拍下來的。他把手機平放在桌面上，“這張照片有什么問題嗎？”

古一視力不太好，俯下身去看，待看清后，露出了和姜晅一樣的表情，“不是照片有問題，是照片上的人有問題，這個人來自第二世界，但不是暗影的人，應(yīng)該是屬于零度那邊的”。

姜唯一驚，差點跳起來，小腿狠狠撞在桌子邊緣，疼的他倒抽一口氣，“不可能，這個女孩的姐姐就是被零度抹殺的，她一心想讓零度付出代價，而且一直在幫我，怎么可能是第二世界的人？！”

藍翌也是心驚，如果夏語是第二世界的臥底，那他們豈不是早就暴露了？可為何從來沒有在她那邊出過什么紕漏呢？

“怎么還是這么毛毛躁躁的”，姜晅把被姜唯撞歪的桌子扶正，手撐著桌子，低頭看著照片里的夏語，穿著簡單的襯衫，脖子上有一道傷痕，“她曾經(jīng)植入過NYNS00125，就算不是第二世界的人，也和第二世界脫不了關(guān)系。”

對面兩人如墜云里霧里，姜晅便解釋道，“NYNS00125，又稱為靈質(zhì)芯片，是一種屬于第二世界的高科技芯片，植入人體，可以將人體打散成為分子狀態(tài)存在，在那個狀態(tài)下，常規(guī)武器攻擊都無法生效，因為肉眼根本無法識別，移動速度又極快，聽起來像是靈體一般，所以被稱為靈質(zhì)芯片，它一般都被植入在脖子右側(cè)，就是這個女孩子脖子上的這個地方，植入后一般過一段時間傷口便會愈合，傷痕消失，但也有一些人的體質(zhì)會對其產(chǎn)生排異反應(yīng)，無法繼續(xù)植入，取出后會留下消不去的痕跡。她脖子上這樣的傷痕，我見過太多了，絕對是對靈質(zhì)芯片產(chǎn)生排異反應(yīng)后取出時留下的”。

姜唯默默不語，臉色陣陰陣晴。

藍翌努力回想著所有的線索，他看著那張照片，視線飄到旁邊那張寫著血字的紙，想起那張車禍現(xiàn)場里李彥把夏語從車里抱出來的監(jiān)控截圖，腦中電光火石般，“李彥的這句話，會不會和夏語的車禍有關(guān)系？”

除姜唯外，其余兩人對這件事知之甚少，只見藍翌從口袋里又翻出一張紙，是那張監(jiān)控截圖，在來第二世界之前，以防萬一，他把所有已經(jīng)搜集到的與零度有關(guān)的線索備份后一并帶了來，此刻果真派上了用場。

那張紙被抹平和血字并排放在一起，黑白的圖像與暗紅色的血跡帶起些許詭異的氣息。

姜唯心涼下去半截，“夏語絕無可能會與第二世界合作，如果她和第二世界有關(guān)系，只能說明她已經(jīng)被。。。“

“像曾經(jīng)的秦淵海一樣，被替換了“。

如此想來，夏語出車禍恐怕并非是個偶然，而李彥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也不是巧合，那天他本應(yīng)被關(guān)在特控組，如果沒有領(lǐng)導(dǎo)組或特控組組長的授權(quán)，是沒有機會出現(xiàn)在零度外的，此中符合條件的只有秦淵海和方嘉明。方嘉明是否牽涉其中暫時不得而知，但秦淵海必脫不了干系。那么照此推斷，夏言被清除后，秦淵海雖留下了夏語并抹去她的記憶，卻仍是懷疑她會倒戈姜唯，他極有可能會將計就計，替換夏語借以監(jiān)控姜唯的一舉一動，順利的話，也許會讓姜晅現(xiàn)身。

李彥在這件事中，不過是被當(dāng)成了炮灰，替秦淵海做盡了臟活卻反被滅口，縱然幡然醒悟，也只剩下了一句愧疚的“對不起“，可惜夏語永遠都聽不到了。

這不失為一個一石二鳥的計策，只可惜荀淅的出現(xiàn)讓這個假夏語失去了作用，再加上張彧在背后的掩護，就算她的身份沒有被揭穿，秦淵海也很難拿到實質(zhì)性的證據(jù)。

想到荀淅，藍翌心里五味雜陳，這個男生，放棄所有只身入險地只為所愛之人復(fù)仇，而現(xiàn)在，那個他用盡全力去保護的女孩子的家早已支離破碎，不復(fù)存在，他輸?shù)靡粩⊥康亍＿@些，該怎么開口告訴他？

“哥哥”，姜唯盯著夏語的那張照片看了許久，轉(zhuǎn)過頭去重重嘆了一聲，“這個靈質(zhì)芯片的效果，是什么樣的？”

姜晅閉起眼睛，卻被古一抓住了胳膊，“我來”。說罷，微微闔上雙眼，身體像是一副逐漸湮滅的沙畫，不消幾秒便消散在了空氣中，面前空空如也，哪里還有他的身影。

藍翌和姜唯看的瞠目結(jié)舌，不由得站了起來伸出手去，卻什么都沒有摸到。正驚疑間，古一的聲音突然在身邊響起，兩人沒有絲毫心里準備，驚了一跳往后退去，藍翌條件反射地將手伸向了腰間。

“哈哈，你可以試試打一發(fā)子彈出來，我就在原地沒有動”。

藍翌看著那個地方并沒有動作，而后垂下手，走上前去，對著虛空道，“除了被動承受物理攻擊，使其無效化，可以進行主動攻擊嗎？”

“代價很大”，古一的身影一點點變得清晰，重新組合恢復(fù)成原來的樣子，“進入分解狀態(tài)的是為了隱匿與躲避攻擊，如果強行變被動為主動，敵明我暗，雖一時可以占上風(fēng)，但一旦開始攻擊，自身能量會便會呈指數(shù)級消減，相當(dāng)于同歸于盡”。

“第二世界里所有的人都會植入這個芯片嗎？”姜唯盯著姜晅的脖子右側(cè)，“我們可以植入嗎？如果。。。”。

不等他說完，姜晅便打斷了他，語氣森然，“不行，你們不能植入”。

“憑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如果肉眼無法識別，我可以做很多原來沒辦法做的事。。。”

“我說過了，不行！”，姜晅不容他反駁，厲聲喝道。看著姜唯一臉執(zhí)拗，又默然道，“靈質(zhì)芯片一旦被植入，便開始吞噬人體的精神和身體能量作為其運作的能量源，尤其進入靈質(zhì)狀態(tài)后，保持靈質(zhì)的時間越長，身體能量被消耗越多。植入芯片的人，是不可能長壽的，最多，也只有四五十年的壽命。這種力量，是以大半生命作為代價”。

“哥哥，你。。。“，姜唯霎時啞口無言，半晌才艱難地開口，卻只叫了一聲便無法再問下去了。

姜晅無言，時間何曾對他手下留情過，曾經(jīng)少年的容顏早已被湮沒在洪流里，夢想被殘忍打碎，世界被強行翻轉(zhuǎn)，身體被時光刻下再也無法修復(fù)的痕跡，一道道，愈來愈多，愈來愈深。他不知道，也無法去回答，歲月還肯在他身上留戀多久。

姜唯身上的訊號定位器突然開始閃爍著紅光，紅光亮起的頻率時長時短，亮了八-九次后停止，過了一會又亮起。正對面的姜晅和古一同時注意到，立時變了臉色，”這是張彧發(fā)來的危險警告，零度異空間有狀況發(fā)生，你們兩個，馬上回去！“

藍翌迅速抄起桌上的手機和紙張，抬手看了眼手表，按零度時間，他們已經(jīng)在這邊待了五個多小時，難道秦淵海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姜唯不見了？

古一接通訊號定位器，那個帶他們來這里的男人很快出現(xiàn)在門外。

藍翌轉(zhuǎn)身跟了上去，走出去好幾步才發(fā)現(xiàn)姜唯仍在原地，并沒有跟上來，“沒時間了，快走，如果秦淵海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事情就麻煩了”。

姜唯搖搖頭，“我不走，我要留在這里”。

藍翌蹙起眉來，“現(xiàn)在不是鬧情緒的時候！那邊的狀況已經(jīng)很糟糕了，如果你突然失蹤，秦淵海必定會懷疑到姜晅頭上，到時候所有可能幫你隱藏行蹤的人，荀淅，張彧，甚至是你父親，他們都會有危險！”

姜唯看看藍翌，又回頭看看姜晅，滿臉糾結(jié)與為難之色，卻仍是搖了搖頭，“不會的。。。”

“嘖”，藍翌懶得再廢話，不由分說拖著他就走。姜唯用力甩著胳膊，“我說了，我不走！”

“你不在乎別人的死活，你連你爸都不在乎嗎？！”

“我不走！哥哥！求你了，我不想走！”，姜唯的聲音已經(jīng)帶著哭腔，拼命轉(zhuǎn)頭乞求姜晅，“要是我再也回不來了怎么辦？！要是我再回來你已經(jīng)不在了怎么辦？！。。。”

姜晅低低嘆了一聲，走到姜唯身邊摘下他的訊號定位器交給藍翌，“藍翌，你先走”。

藍翌又用力拉了一下，卻被死死扛著力氣，他看了眼轉(zhuǎn)過臉用手捂著眼睛的姜唯，只好放開手，轉(zhuǎn)身跟著那個男人匆匆離開。

兩人走的極快，幾乎是在一路小跑，路過那個名叫姜昀的小男孩時，小家伙正百無聊賴地托著臉打瞌睡，聽到腳步聲先是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后，奶聲奶氣地叫，“是你啊，哥哥呢？姜唯哥哥呢？”

那男人把訊號定位器放在桌子上，語氣很急，“他們還在里面，時間不多，我必須盡快去送他回去，命令已經(jīng)上傳，你快檢查。”

姜昀鼓起腮幫子，撅著嘴拿過訊號定位器，桌面亮起，一條指令跳了出來，他讀了兩句后神情嚴肅起來，“是快速通行的緊急通知”，他顯然明白指令的重要程度，手快速的來回點了幾下后把訊號定位器還給了男人。

“姜唯哥哥也要走嗎？你們還會回來嗎？”，姜昀追在兩人身后問道。

藍翌不知該怎么回答，只說了句’再見’便跟著男人大步跑了起來，把姜昀小小的身影甩在身后。

兩人幾乎跑出了百米沖刺的速度，一路七拐八繞，終于又回到了草地上。藍翌拿出姜唯的訊號定位器，將其兩邊拉開，而后任它飄在空中，等了半分鐘左右，缺口拉開成一個大門的形狀，對面已經(jīng)可以看到姜唯的房間內(nèi)部，里面如來時般安靜，并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他回過頭，仍是沒有姜唯的身影。

藍翌跨過空間大門，伸手取下姜唯的訊號定位器，缺口在眼前陡然消失。

缺口剛剛關(guān)閉，荀淅的通話請求便傳了過來，“你們回來了？”

“姜唯還沒回來，我們收到了張彧的危險警告，出什么事了？”

對方顯然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張彧？監(jiān)測組組長給你們發(fā)的危險警告？”

“說來話長了，他是我們這邊的人，之后有時間再細講，是姜唯這邊暴露了嗎？可是他的房間沒有人進來過”。

“姜唯沒事，秦淵海暫時顧不上他，出事的是秦墨宇，你不是把他藏起來了嗎？怎么還會行蹤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