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張了張嘴,因了自己早已變了的容貌,一時竟不知該說自己是誰。
可是,她的沉默之后,換來的竟是對方不可置信的一聲輕呼。
“凝……凝月?”
裴瑟只聽得一聲“叮鈴”,劍落地的聲音,整個人已經被幽希然攬了去:“凝月姐,真的是你嗎?”
他抱得太緊,裴瑟只覺得胸口悶悶,似有什么在碾壓,不由得伸手推了推。
喜極的幽希然卻根本不理會這些,只見他身子一轉,裴瑟便跟隨著他進了屋子,緊接著門一關,他帶著酒氣的唇便落了下來:“凝月姐,是不是皇叔又惹你生氣,才讓你跑了出來?”
呢喃間,裴瑟這才發覺,幽希然早已醉得不行,此刻他整個身子的力道都壓在自己身上,再加上那強勢的吻,憋的她喘不過氣來。
“幽……幽希然……”
裴瑟掙脫著喚他名字,而原本正在床上的那個女子此刻已經披衣下榻,瞧見剛剛還在自己身上索歡的人,這么會兒功夫竟抱著別的女人親吻,她顯然極為氣憤,一時竟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的拉開了幽希然。
裴瑟一得自由,不由大力喘息,而那頭,幽希然似有些承受不住沖力,跌坐在地上,眼神渙散。
“爺,你看清楚了,她是人婦!”
被她一聲吼,幽希然渙散的眸子這才重聚了光芒看向裴瑟。
首先看到的,自然是她已做婦人的打扮,再來就是她的面容,幽希然看了好一會兒,眼神這才暗淡下去低低道:“又是錯覺。”
他似含了份苦澀,裴瑟見他這般,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感激的看了他身邊的女子一眼,她提起裙擺便要出門。
想來耽擱了這么久的時間,幽離說不定已經下了宴席。
打開的門僅在開的一剎那便又合上,幽希然的身形再一次擋在了門口,落在地上的劍也被他再次撿了起來。
“既然讓你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那自然留不得你!”
裴瑟一驚,再次抬起頭看他,幽希然的面容之上,不再有半分柔情,相反,竟冰寒無比。
他要殺她?難道只因為她看到了他與另一個女人纏綿?
裴瑟忍不住看了他身側的女子一眼,不由得一驚,這個女子,竟有些面熟,只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誰。
思緒千轉,她看著男子面容,不知道她如果說出自己的身份,還能不能逃過一劫,幽希然又是否相信她的話。
心頭正這么想著,卻忽的聽到一聲清晰的呼喚聲,叫的正是“王妃”二字。
裴瑟一驚,莫非幽離來了?
正要說話,卻忽然見幽琴歌朝那女子使了個眼色,女子會意,急忙熄滅了室內燭火,屋子一片漆黑之時,裴瑟聽到有腳步聲朝這邊走來,步伐沉穩有力,在門口的時候頓住,裴瑟心下一喜,卻已知道,那是幽離的腳步。
捂住她嘴的幽希然身形似僵了僵,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聽得門外幽離的聲音道:“是你在里面嗎?”
見半響無回聲,他的聲音又近了一步,似帶了絲無奈的低笑:“和我捉迷藏嗎?你不說話,我便進去了。”
幽離話音方落,捂在裴瑟嘴上的手已經松開,同時幽希然推著她往門口走了一步,劍警示的抵住她后背。
“我在。我這就出來了。”
裴瑟出聲應和,看了身后其實根本看不到人影的幽希然一眼,她上前一步,打開了門。
幽希然與那女子幾乎是立刻便隱入了黑暗,裴瑟本就未想過要害幽希然,在他的劍離開自己后背的那一刻,只是猛的撲進幽離懷里道:“你怎么那么久?”
溫熱的氣息撲鼻而來,嗅著熟悉的龍涎香,裴瑟覺得他的懷抱又安實又溫暖,便窩著不想起來:“我一個人等得無聊,便四處走走,發覺這里頭還有個屋子便忍不住進去瞧了一番,沒想到你就來了,本想嚇嚇你,卻輕易就被你找到,真是好生無趣!”
耳邊,胸膛的振動清晰傳來,幽離悶著笑道:“你也著實調皮得緊,這黑燈瞎火的,身邊也沒帶個人,若是有個什么意外,定叫某些人后悔死了。”
他說話的同時,眸光瞟了一眼漆黑的小屋,眼底深沉一片,看不清情緒。尚在他懷里的裴瑟,聽出他的弦外音,心下一緊,已經拉了幽離的手往外道:“還說呢,你去了這么久,宮外也不知成了什么樣,可不要錯過了最熱鬧的時候才好。”
幽離任由她拉著出了后院,各處找人的內侍見裴瑟出來,俱都松了口氣。
出宮的路,尤其的順暢,二人從西門出宮,一路沿著康莊大道來到集市。到底是年夜,集市著實熱鬧得緊,連不常出門的閨閣小姐,也偶能尋到些身影,裴瑟瞧著自己的打扮,輕笑起來道:“這樣一打扮,倒著實不引人注目了。”
幽離抿嘴一笑,目光掃過周圍形形色色的人,低頭同他身后的薛晴說了什么,便見薛晴點了點頭,自動離開二人視線。幽離這才牽了裴瑟的手道:“想去哪里?”
裴瑟一眼便掃到了街兩旁的小吃,她晚上雖簡單用過膳,但這會兒,看到吃的,頓覺腹中空空。她可憐兮兮的看了幽離一眼,還未說話,已見幽離摸出一堆碎銀放到她手上道:“自己去。”
裴瑟歡呼一聲,立刻便穿過大街小巷,等二人好不容易能歇息一會兒時,裴瑟手中,大包小包已不計其數。幽離看她吃得歡快,自然不說什么,只一面替她擋擁擠的路人,一面提醒她,慢點吃,別噎著。
裴瑟含糊不清的將口里酸溜溜的冰糖葫蘆咽下,扯著幽離的袖子小跑著道:“你不是說有燈看嗎?怎么這么久了,只看到賣花燈的卻沒看到放的。”
幽離瞥了一眼周圍,無奈停下步子道:“你要吃的,我帶的地方自然是小吃街,若是想要玩的,你先把你手里的東西解決掉,我自然帶你去。”
裴瑟一聽這話,立刻拼命的將剩下的三個糖葫蘆往嘴里噻,眼看最后一個塞不下了,她竟直接塞到幽離手上,一回頭便喊:“薛晴!”
果然,她一出聲,人群中便立刻出現了薛晴的身影。裴瑟得意的看了身后幽離一眼,將手中所有的東西都塞到薛晴懷里道:“你要是拿不下,就讓那些小弟幫你!”
說罷,已經自動的重新挽上幽離的手,一蹦一跳的擠進了人群。
薛晴看了手里的東西一眼,嘴角明顯有些抽搐,但來不及多抱怨,她又不得不擠進人群,跟上二人,樣子破有些狼狽。
幽離看裴瑟還在悶著笑,一張臉不由得極為無奈,他將糖葫蘆塞到裴瑟手里道:“剩下的一個,別浪費。”
裴瑟一見糖葫蘆還在,立刻苦了臉:“喂,你就這么嫌棄我,我吃過的東西你就這么討厭。”她的意思很明顯,這是給你吃的。
幽離嘴角抽了抽,瞟了那黏糊糊的東西一眼,有些險惡的道:“我不喜歡甜的。”
“可這是酸的啊!”裴瑟伸長了手將糖葫蘆往他嘴里塞,“你要是真這么介意我吃的東西,以后可別想著親近我。”
這句話顯然起了幾分作用,幽離為難的看了那東西一眼,最后只得將它含進嘴里。他臉色極其難看,待嘗到糖葫蘆的味道,不由又變得愈發的黑,裴瑟看他臉色變得這么快,頗為同情的做了個無奈的鬼臉,卻不料,她的得意之色,幽離盡收眼底。尚未等她得意完,手臂竟忽然一緊,幽離拉了她快速穿過大街小巷,待到一處轉角處,他忽然將她按在大樹上,也不等她喘氣,唇便壓了過來,密密麻麻。
“這下總該能親近你了吧!”
一吻罷,幽離舔著唇角,樣子著實**的緊,裴瑟愣了三秒鐘,驀的死瞪著眼睛舔著唇角。丫兒的,這家伙力氣這么大,是要謀殺嗎?
嘴里滿滿都是吃過冰糖葫蘆后甜膩的味道,也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對面,幽離幾分得意的看著他,眼神曖昧得緊:“我就說為什么小姑娘家的都喜歡看燈,原來喜歡的是這個。”
不明他所指,裴瑟卻在那一瞬間發覺周圍格外的安靜,待一抬頭,她竟忽然看到,他們所處的地方不遠處,是一個大湖,而湖面上各式各樣的花燈不計其數,空中甚至還有孔明燈,許是為了營造放燈的氛圍,所以附近并沒有刻意照明的燈火,唯有那些花燈,將湖面照得一片清粼,連帶著湖岸的朦朦朧朧。
而裴瑟這時也注意到,湖岸更多的不是老老少少,而是些男男女女,像是情侶,他們一對一對的站在一起,或是接著花燈許愿,或是談笑怡然,有的甚至依偎在一起,這在古代,可謂是極為驚世駭俗的場面,難怪幽離剛剛的話說得那么曖昧了,敢情,他覺著,她要來看燈,為的就是二人的獨處,然后“親密互動”?
裴瑟翻了翻白眼。她壓根就不知道這些好吧,她之所以想來看燈,一來是幽離提議,二來,她只是想看看古代放燈究竟是什么樣的情景,哪有那些五花八門的想法。
決定不理身邊人,裴瑟抬腿便走。
“去哪里?”手腕被人抓住,裴瑟抬頭看他,有氣無力道:“自然是放燈咯,聽說大年夜的燈火特別靈驗,我決定許個愿。”
一聽說她要許愿,幽離眉眼一挑,立刻跟了上來,裴瑟懶得理他,自顧的賣了兩個孔明燈,仍一個給他,“我要寫字,不許偷看!”
她抱著孔明燈跑到暗處,眼瞧幽離垂了頭,這才放了心,拿毛筆一筆一劃的往上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