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道了,都下去吧。”
是幽離的聲音。無喜無怒的回話中,隱約能察覺到聲線的緊繃。
裴瑟心中一時疑問重重,卻無法深思,無端的喉頭一苦,像是被人塞了什么東西到嘴里,本能咽下之后,困意襲來,再察覺不到任何事情,腦袋一沉,再一次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依舊黑漆,淅淅瀝瀝的聲音從外頭傳來,隱約是在下雨。
裴瑟環視了一眼屋內,接著昏黃的燈光,她察覺到這并不是之前幽離的房間,再一看身上,好在衣服整齊的穿在身上,這讓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腦海中隱隱約約浮過夢中情形,卻并不清晰,裴瑟揉了揉有些暈眩的太陽穴起身,正看到薛晴端了什么東西進來,瞧見她醒了,匆忙放下東西上前,喜悅道:“王妃好在是醒了,你這一睡居然睡了一整天,可把我們急的。”
裴瑟迷迷糊糊點了點頭,接著她的力道坐直身子,她看一眼薛晴的女裝出聲道:“幽離不在?”
薛晴愣了一愣,遂抿嘴笑道:“方一日不見,王妃就急著找王爺了?”
見裴瑟面色微赫,她急忙轉口道:“王爺還留在縣衙,只是而今綠河村全被遼翰人圍住,村內幾千百姓等待救援,王爺分不得身,一大早便領了人去同遼翰皇子談判,卻不知結果究竟會如何。”
一聽說此,裴瑟不免面露憂色:“你的意思是,綠河村被包圍了?”
“王妃無需擔心,其實王爺而今只是拖延時間,只要過了今晚,明日援兵一到,我們定能脫困。”薛晴端起了之前帶來的東西,裴瑟一眼看去,竟是一碗濃濃的藥汁。
一聞到藥味,她立刻轉頭,胸口一陣不舒服。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里,薛晴笑道:“這是安胎藥,王妃定然不知道吧,早上的時候,大夫診出,你已有一月身孕了。”
“我……懷孕了?”裴瑟目瞪口呆的拿食指指著自己,滿臉不可置信,“薛護衛,你不會弄錯了吧?”
話剛出口,裴瑟急忙掰著手指頭算自己這個月大姨媽該來的時間,這一算之下,不由面色大變。媽呀,居然都過十天了。
“王妃懷孕這是好事。”只覺裴瑟的神情太過夸張,薛晴舀著藥笑道,“王爺雖說而今已然二十又六,膝下卻并無子嗣,王妃這一胎可算是來得正是時候,算算日子,明年八月便是生產的時候,那時天氣清冷,可是坐月子的好時機呢。”
裴瑟面色一白,這不提還好,一提她只覺一個頭兩個大。
她怎么就忘了幽離家里還有一大幫侍妾呢,還有那啥跟他曖昧不清的太后,自己怎么就這時候懷孕了呢。
她撓了撓頭,只覺腦門子冒虛汗,也是自己粗心大意,每次那啥的時候居然都不知道要避孕,這下倒好,這一懷孕,她豈不是跟幽離再也扯不清了嗎。
而且,有了孩子后,她又怎么去恣意生活,又怎么去尋回去的路呢?
望著薛晴手里的湯藥,裴瑟喉頭發苦,心里頭隱隱有什么清明起來,她猛的一驚,睡夢中聽得的莫不是真的是這個?完了,看來事情是真的了。
心中抑郁難耐,裴瑟掀了被子便要下床。薛晴伸手去攔,一個沒攔住,手中的湯藥全灑到裴瑟身上,嚇得她慌忙跪到地上。
“屬下失誤,請王妃責罰!”
“好了,我的晴姐姐,這不管你的事兒!”裴瑟急得團團轉,見薛晴拾起碎片口中念著要再去熬藥,她氣不打一處來。
因為她方才一開門想要出去,便發覺門口竟有人看守,看到她似要出門的樣子,急忙跪在地上擋住去路。
“這是什么破地方?”
“王妃,這里是沈府,王妃若是悶得慌,屬下這就去喚裴然姑娘來,只是而今兵荒馬亂,王爺走時再三囑咐,切不可讓王妃有任何意外,屬下們不得已,這才唯有得罪王妃。”
好你個幽離,只怕這些都是他先設計好的。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氣呼呼的返回屋內,一時間只覺腦袋亂成一團。
懷孕了?她居然懷孕了?
按照這具身體的年齡,最多也十七歲不到,才十七歲而已,怎么就能懷孕呢?
裴瑟唉聲嘆氣。
還有,幽離那廝,這時候玩失蹤,他存的是什么心思,還讓人將自己看守著,這不是成心囚禁自己嗎?
好在,裴然不一會兒功夫便來了,她已然知曉裴瑟懷孕的事情,對她的憂心顯然極為不解。
“阿瑟,凡事,別太絕對,人生苦短,既然你心里有他,何不順著自己的心意”
“就算我心里有他,可是姐姐,我與他的事情隔的東西畢竟太多,且不說我是他侄媳的身份,還有他府內妾室,還有太后,難道真的會有人希望我生下這個孩子嗎?”
晉王那里又會覺得這是怎樣的恥辱!
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問題。
將她的疑問盡收心中,裴然臨走時卻一句道破其中關鍵:“可是阿瑟,你別忘了,自離開京城,你的面貌已然變了,只要你不說你是裴瑟,我不說,王爺不說,誰知道你是裴瑟呢?”
所有一切看似矛盾的問題,似在裴然的一句話中盡數瓦解。
如果,沒有人知道她是裴瑟,如果,她當她與幽離之間,因為這個孩子而重新開始,那一切是不是真的就都不是問題?
可是關鍵是,自己真的可以忍受那攝政王府大院里那幫女人,還有,自己真的愿意做一個真正的古代女人,安心的相夫教子嗎?
一壺的茶全被她飲盡了,依然覺得腦袋亂得慌。
而且,喝多了東西,便自然的想要如廁。
裴瑟剛打開門想跟門口的兩個侍衛說明緣由,卻忽見薛晴急色匆匆的走了過來,見到裴瑟,她顯然有些詫然。
“見過王妃,王妃而今有孕,還是早些歇息的好!”
盡管她眉宇間有憂慮,卻還是耐著性子勸裴瑟休息。
直覺應該是有什么事情發生,裴瑟皺眉道:“王爺到而今還沒有回來嗎?”
果然,裴瑟話方出口,薛晴的面色便立刻起了變化,她抬頭看向裴瑟,欲言又止:“王爺說過,若是援兵未到之前,遼翰有任何舉措,都定要我等守住綠河村。”
她答非所問,裴瑟卻已然敏感的讀取到她話里的信息:“王爺還沒回來?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是你覺得你還能瞞得住我,我便自己去尋答案!”
“王妃――”薛晴急忙攔住她的去路,頓了半響方才艱難道:“王爺確實未歸,具體緣由我而今并不清楚,可是村口的地方,遼翰人已經開始進攻了,他們都是精銳將士,只怕,綠河村是受不住了。”
后面的聲音,薛晴壓得極低,那身旁兩名侍衛一聽這話,俱都睜大了眼睛。
“所以,屬下懇請王妃早些歇息,千萬不要出了沈府。我先領一些人去打探情況,若實在不行,屬下誓死也會護夫人和小王爺周全!”
夜黑得有些詭異。
淅瀝的雨依舊不停的打在窗上,屋頂上,只聽得雨聲密集,而外頭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離薛晴的離開已經過了一個時辰,裴瑟坐在床上卻依舊手腳發涼。
她看向外頭心中憂慮不斷。
又等了好一會兒,隱約聽到似有腳步聲往這邊傳來時,她心下一喜,急急忙忙起身,卻正在這時床頭的燭火無端一跳,她尚未來得及反應,室內已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腰間忽然多了一雙手,裴瑟猛然一驚,尖叫出聲之時,那人猛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若是再叫,信不信我殺了你?”
腰間被捏得生疼,而耳畔完全陌生的男性聲音幾乎讓她驚出一聲冷汗。
外頭的腳步聲愈發激烈,成群的,似有五六人,裴瑟心中希夷,只想著那些人快一些,而那些人也不負她所望,步伐極快,眼看著就要推門而入了,后頸卻突然一痛。
裴瑟來不及去看那些人究竟有沒進來便已經徹底的陷入黑暗之中。
薛晴收到命令趕回房中之事,竟見著床上空空如也,一時間,冷汗涔涔。
事情萬般意料不到的是,王爺竟被遼翰人囚禁了起來,而,裴瑟這一邊,竟也平白無故的失蹤了,這可讓她怎么向王爺交代。
“速去聚集全部人,今夜無論如何,也要守住綠河村!”、
“是!”
身后的人領命后迅速推開,薛晴看了空落落的房子一眼,終也只得無奈去忙接下來的事。
無論發生了什么事,現下最要緊的便是保護好綠河村的百姓。
令薛晴萬萬意料不到的是,她的人方聚集完畢,遼翰竟突然退了兵。
“薛統領,這分明就是調虎離山之計,看來敵人的目的就是王妃。”
“王妃?”他們抓王妃干什么?心中疑問頓起,薛晴已經來不及再細做思考。
“而今顧不得那么多了,既然敵兵已退,留下一半人守村即可,剩下的人,隨我前去監視敵兵,等明日援兵一到,我們速速前去營救王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