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遼陽的韃子突圍了?這倒有點意思了,來送死嗎?”劉鴻漸一邊穿盔甲一邊自問自答道,語氣也并未十分著急。
遼陽城內除卻海州城敗退下來的濟爾哈朗兩萬余韃子外,還有守將洪承疇的數千漢軍。
而馮敦厚的盟軍滿打滿算不過三萬人,想困住城中的守軍本就不大可能。
濟爾哈朗突圍并未出乎劉鴻漸的意料,只是,憑這三萬韃子便想力挽狂瀾解盛京之圍,豈非癡人說夢?
也許是多爾袞授意,也許是自作主張,但濟爾哈朗就這么做了,于是乎劉鴻漸便犯嘀咕了。
“林河,速派一萬火槍兵西城防御,以環形陣列準備迎敵,吳炳豪率一萬五千騎兵左右護持!
神機營參將曲建宏接防北城!
常鈺,你率萬歲山千戶所也過去,AKM百戶分你一半兒!”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劉鴻漸放下心中疑慮,隨即開始調兵譴將。
“卑職遵命!”幾人得令轉身準備立即出大帳布置。
“慢著!”劉鴻漸遲疑了一下道。
常鈺、林河幾人不知劉鴻漸還有何事,隨即停下。
“不到萬不得已,不準用手**!”劉鴻漸凝重的道。
自京城軍械所到山海關,再從山海關一路向北至錦州,再往東數百里,過遼河,向北至盛京,明軍的補給線拉的太長了。
期間還要防備小股韃子的侵擾,糧食問題倒還可以就地解決一部分,可這子彈、手**卻是剛需。
特別是手**,一場大戰下來,消耗最厲害的就是手**。
圍沈陽城九日,明軍中的手**儲備只堪堪夠支撐一場戰斗。
而哨騎給的消息,目前距離盛京最近的一批彈藥補給,才剛剛抵達廣寧,就算以最快的速度運送,到達盛京也許兩日時間。
劉鴻漸不得不限制手**的消耗,手**對明軍來說太重要了,甚至勝過了神機營。
沈陽的韃子按兵不動還是未知數,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把自己最后的底牌亮出去。
最重要的一點,遼陽這群韃子的行徑實在太可疑了,濟爾哈朗難道是來送死的嗎?
或者是要與城中的多爾袞來個前后夾擊,難道他們以為這樣便能打敗大明嗎?
不對啊!沈陽城中根本沒有聽到半分動靜。
還是要小心為妙!
劉鴻漸早已不是一年前那個領著兩千余千戶所熊孩子滿山xi亂竄的愣頭青,如今的他是明軍七萬余精銳的統帥。
他必須為這些士兵們的性命負責,更何況軍中還有建虜的頭號通緝犯崇禎大叔在。
“傳令兵,去通知馮總兵,遼陽只留少部分兵士據守,速派大軍來援!”劉鴻漸隱約覺得大戰將至,出了大帳又下了一令。
“劉卿,戰事很緊迫嗎?”崇禎很少見劉鴻漸這般凝重,帶著一大票侍衛前來問詢。
“手**不足,可能要拼刀子!”劉鴻漸只說了一句,但是崇禎一下子便明了。
之所以明軍能一路凱歌圍困盛京,最大的依仗便是手**,真要是沒了這大殺器,只憑火槍兵,以目前遂發槍的換彈速度,還不足以完全壓制住八旗兵的沖鋒。
“臣觀這韃子,估計是想畢其功于一役,但又不太確定。”劉鴻漸說出心中的疑慮。
建虜肯定是有所依仗的,打了好幾個月,他可不信多爾袞不知明軍的殺手锏,更不信多爾袞和濟爾哈朗會出這等昏招。
“拼刀子便拼刀子吧,朕相信大明的將士,卿且去,朕為爾等壓陣!”崇禎不多言,轉身便欲回帳換甲。
“皇上,您還是在后軍呆著吧,混戰一旦打響,臣也顧不過來。”看不穿建虜的套路,劉鴻漸心中有些煩躁。
“卿勿慮,朕是大明的皇帝,雖不能披堅執銳,易不會躲于人后,有朕在,將士們會心安。”崇禎只回頭輕聲說了一句,便毅然決然的進了大帳。
自從如數補發了欠餉,外加半年多來嚴苛的訓練,以及豐厚的軍功賞銀,邊軍的戰力已經不下于建虜。
只不過一直以來,劉鴻漸都不曾讓這些士兵直接跟建虜硬肝罷了。
現在,考驗他們的時候到了。
濟爾哈朗并未讓明軍等太久,沈陽城外兩萬多明軍陣型剛擺好,三萬韃子騎兵便出現在了明軍的視野。
“禮親王殿下,如此距離正適合發起沖鋒,你還等什么?”一個年輕的韃子將領騎馬至濟爾哈朗身前。
此人年約三十許,鐵盔之下錚亮的腦門兒,外加鋼針般的絡腮胡,顯得極為狂野和勇猛。
“鰲拜,還未到約定的時辰,莫要急躁!”濟爾哈朗皺了下眉道。
也不知是天命犯沖還是咋的,近一年來攝政王多爾袞派給他的副手大多有狂躁之癥。
不論是去年的多鐸,還是年初的阿濟格,亦或是如今的鰲拜,皆是如此。
他們或許勇猛或許敢拼命,可如今明軍火器突然變的那般犀利,特別是那會滿地爆炸的火器,已經不是單靠勇猛便能勝得了了。
濟爾哈朗深知,若沒有援軍,他們這三萬士兵根本不是明軍那安國公的對手,這么直直的沖過去,定然是去送死。
可昨晚多爾袞突然送來密令讓其突圍馳援盛京,并再三下令一定要在巳時才能發起進攻。
憑良心,濟爾哈朗根本不想來,遼陽呆著可比盛京安全多了,那賊將馮敦厚只不過帶著三萬農民兵,雖然這群農民也算是勇猛,但卻萬萬不可能攻破遼陽。
可叔父努爾哈赤待他不薄,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盛京限于危亡,況且雖然信中并未提為何一定要在巳時發動進攻,但他不信多爾袞會在此時借刀殺人。
大清只剩遼陽和盛京這點兵了,多爾袞不會如此短見。
他,定然是有所依仗的!
轟——轟——轟——
轟——轟——轟——
六門加農炮在孔二愣子雞飛狗跳般的指揮下,率先開了炮,由于有劉鴻漸的授意,這次直接打的是破甲彈。
精鋼打制且帶有錐形彈頭的炮彈威力強勁,濟爾哈朗軍瞬間被犁出六道血槽。
好巧不巧的有一枚恰好從鰲拜的身側穿過,身后三兩個親衛直接被串成了血葫蘆,鰲拜一下子便急眼了。
“禮親王,你倒是下令啊!難道讓我的勇士在這等死嗎?”鰲拜心中火起,摘下頭盔撓了撓腦門后方的老鼠辮急切的道。
濟爾哈朗看了看日頭,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小半個時辰。
但若真的一直在這干等,且不說身后的賊將馮敦厚,就是前方的大炮都能把大軍的士氣打沒了。
看到鰲拜的臉色越來越差,已經有了狂怒的征兆,濟爾哈朗終于下定決心。
“鰲拜,本王命你率鑲黃旗八千攻明軍右翼!
洪承疇,你率漢軍七千攻左翼!
其余人等隨本王破中軍,沖鋒!”
“大人,建虜開始沖鋒了!”常鈺興奮的道。
劉鴻漸瞥了一眼常鈺未曾搭話,韃子軍動他自然也是看到了的。
“將士們,三萬韃子大軍正在向我們沖來,你們害怕嗎?”劉鴻漸騎在馬上突然面對著明軍將士們高聲道。
三萬兇殘韃子的沖鋒,大多數明軍都還未曾遇到過,此番作戰還不許用手**,不少士兵都很緊張,劉鴻漸當然能看出來。
“不跟你們扯犢子,反正本官是怕,誰能不怕死呢?”
大戰在即,劉鴻漸之言有動搖軍心的可能,士兵們都不敢說話。
“可你們看看身后!”劉鴻漸話鋒一轉,士兵們下意識的向后瞧去。
崇禎一身明甲,巍然的坐于馬上,有些滄桑的臉上充滿著堅毅。
“那是咱們的陛下!那是咱們大明的皇帝,陛下說,他要為我等壓陣以壯軍威!
若我等戰敗,陛下將親自上陣!”劉鴻漸慷慨激昂。
“建虜據我軍五百步!”傳令兵前來稟報。
“誓死保護陛下,大明萬勝!”明軍齊聲高呼。
沒有人可以質疑皇帝在普通士兵心目中的地位,早在看到崇禎的那一刻,明軍士兵便已不知恐懼為何物。
皇帝,便是他們的信仰,崇禎便是大明的支柱。
劉鴻漸并未答話,閉上雙眼沉默了兩息。
“三百步!”傳令兵聲音急切。
“艸翻這群狗韃子!”劉鴻漸睜開雙眼,吼道。
“艸翻這群狗韃子!”帶著粗鄙之言的督師大人,更讓明軍興奮異常。
“兩百步!”已經把戰馬速度提升至最快的韃子軍行軍飛速。
“林河,開火!”劉鴻漸抽出戰刀。
早已準備好的神機營火槍兵整齊劃一的舉槍瞄準。
砰砰砰——砰砰砰——
千戶所兩千膛線槍率先發動了攻擊,隨后神機營也在林河的指揮下開了火兒。
砰砰砰——砰砰砰——
明軍陣營瞬間黑煙陣陣,早晨無風,黑煙不散已經阻礙了神機營的視野。
但是所有的士兵皆是不敢有半分馬虎,一排槍打完,第二排趕緊跟上,一刻不敢耽擱。
兩百步的距離,瞬息便至,留給一萬神機營火槍兵的時間并不多。
這也是為何劉鴻漸沒有調派更多的火槍兵的原因。
沒有手**的支援,限于射程和換彈速度,派再多的火槍兵也沒有用,韃子根本不給你那么多的時間把子彈打完!
轟——轟——轟——
十幾門加農炮在韃子奔襲到明軍陣營前又完成了一次齊射。
接下來的混戰,加農炮已經毫無作用,孔二愣子一聲令下,加農炮全體炮手推著炮車撒丫子便跑。
火槍兵數排齊射,外加十幾門加農炮的兩輪炮擊,至少干掉數千韃子,但韃子兵早已有了應對火槍兵的經驗。
想勝,必須先沖進去,想活下來,必須快,更快!
兩軍即將相接,那種滿地爆炸的火器并未出現,濟爾哈朗心中大定。
鰲拜本來就沒想到這茬,手里拎著戰刀嗷嗷直叫著沖向右側的明軍。
只有洪承疇黑著個臉,降清三年,本來以為大明真的氣數已盡要亡了,他才下定決心跟著大清干。
可這才多久?暗無天日的大明朝廷竟然出了個安國公,還連戰連捷打到了盛京城下,遇到這等囧事,真可謂倒霉透頂。
心知即便是投降,崇禎也斷然不會放過他,洪承疇牙關緊咬抽出了自己的戰刀。
“三千營的將士們,京營的天之驕子,大明萬軍的表率,由我以下,沖鋒!”吳炳豪相機而喊,隨即一萬多明軍迎向了建虜。
闊端身著黃金甲,與犯了錯的數十個兵士沖在最前,手中一把雁翎刀上下翻飛片刻便把兩個韃子斬落馬下。
混戰開始,沈陽城內依然是沒有動靜,劉鴻漸手里的兩萬余兵士也并未壓上去,他總覺的不對勁兒。
林河統領著一萬神機營后撤五十步,把空間留給了三千營的騎兵們。
但神機營與常鈺指揮的萬歲山千戶所并未退出戰斗,一些槍法較好的士兵仍然努力的對建虜造成著傷害。
劉鴻漸心中大定。
噠噠——楊天寶開了槍,一個頭上鐵盔帶羽毛的韃子將領應聲落馬。
他一身輕甲,站在一門加農炮邊上,把AKM架在炮架之上,臉色并未因打中目標而顯得興奮。
韃子的高級將領身周都有親衛護持,楊天寶的主要目標是韃子兵的中級將領。
幾多征戰,他早已心如止水,冷靜的尋找下一個目標。
如果沒有外力干預,數萬人的混戰至少要持續半日方能分出勝負。
崇禎面容肅穆的盯著前方浴血的戰場,但劉鴻漸知道,崇禎大叔此刻也是緊張萬分,緊握的拳頭出賣了他。
半個時辰后,韃子軍后方突然變的混亂。
“報!稟報陛下、督師大人,馮敦厚率兩萬余士兵來援!”
“好!”崇禎幾乎是下意識的吼道,把身邊的劉鴻漸嚇一跳。
關鍵時刻,強援已至,神經緊繃的崇禎終于得到釋放。
“劉卿,是否應將余下的兵士壓上?”崇禎雖不懂兵法,但也知此時若全軍出擊,這群韃子必然承受不住。
劉鴻漸回頭望了望依然平靜的沈陽城。
“皇上,臣以為還未到時候。”劉鴻漸沉思了一下否決道。
即便是前方的戰場已經血流成河,他依然相信堅信,城中的多爾袞必定不會坐視不理,眼睜睜看著濟爾哈朗覆滅。
這不可能!
崇禎不言,揮手示意哨騎繼續探視。
又半個時辰過去。
闊端的雁翎刀都已經砍的卷了刃兒,渾身上下若血染的一般,身上明亮的戰甲也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殺!都特娘的去死!”闊端扔掉手里卷了刃的雁翎刀,隨手撿起一把韃子兵的彎刀,猛的躍起將前方馬上的韃子砍落在地。
身邊昨晚一起受杖則的七八個弟兄已經不見了一半兒,闊端腦袋一橫,向更前方殺去。
另一側,祖大壽帶著僅余的一千來個祖家軍沖向了前方的洪承疇部。
“祖大壽,你不識得本官嗎?”洪承疇在親衛的護持之下,向著祖大壽高喊。
洪承疇降清前,曾是大明的薊遼督師、兵部尚書,而那時祖大壽是錦州總兵。
不論是從官職還是軍職,洪承疇都是祖大壽的頂頭上司。
二人先后降清,本來是患難兄弟,但祖大壽竟然再度反戈,這讓洪承疇十分憤慨。
他仍舊以上官的身份對著祖大壽發令,他甚至都想好了,只要祖大壽肯放下手中的刀,他定然去向多爾袞求情。
如今大清正是用人用兵之際,只要祖大壽仍舊能揮刀,想來攝政王殿下定然會既往不咎。
“我祖大壽認識你,可我手中的戰刀不認識!”祖大壽對著洪承疇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道。
他不再多言,手中戰刀翻飛,迎向了洪承疇。
身后千余跟隨祖大壽南征北戰的祖家軍圍繞著祖大壽,以楔形陣列向洪承疇殺去。
“濟爾哈朗,本將的鑲黃旗勇士要支撐不住了,盛京內到底在做什么?為何還不派兵來援?”鰲拜滿臉鮮血,幾乎是怒吼著沖向濟爾哈朗。
“此是我大清生死存亡之刻,攝政王殿下的軍令已寫明,奮戰不退!為了大清,為了建州衛的萬年基業,必須血戰!”
濟爾哈朗一口回絕了鰲拜。
他手下的鑲藍旗也已經戰死一半,那是他最后的力量,他的心在滴血。
一個沒落的部族往往能激發更多的戰斗力,這便是韃子兵戰損達到一半依然在苦苦支撐的原因。
也是部下死傷一半,濟爾哈朗仍然維護多爾袞的原因。
在部族覆滅的威脅下,所有的內斗都不值一提,濟爾哈朗如此,被帶了綠帽子的豪格如此,被多爾袞頤指氣使的代善亦如此。
部落存亡的最后時刻,韃子兵表現的異常頑強,而明軍卻絲毫不比他們差。
身后便是皇帝陛下,那是大明的尊嚴,決不能讓韃子沖過去。
即便這些士兵大多人都是為拿軍功、拿賞銀,但真到了這一刻,反而一股子勁兒皆是想著,他們是在為皇帝而戰,反而忘卻了初衷。
脫了力的兵士只要回頭看一眼,看到崇禎依然端坐馬上,看到陛下依然沒有棄他們而去,喘息片刻便馬上又迎向韃子。
祖大壽臉上中了一刀但卻渾然未覺,亦或是不屑。
他在恕罪,為當年在最后一刻沒有守住氣節而恕罪,他的腿上又中了一刀。
祖大壽大吼一聲,把這韃子持刀的手臂連帶盔甲一齊砍斷,在韃子兵驚恐的眼神中,把戰刀插ru了韃子的胸膛。
身邊的祖家軍已然少去一半兒,祖大壽雙眼血紅。
兄弟,莫要行遠,等等老哥哥。
“洪承疇!可敢下馬一戰?”祖大壽的戰馬早已戰死,他不高的身軀略微佝僂著,以戰刀指著親衛護持下的洪承疇道。
“哼,匹夫之勇,本將不屑為之,給我射死他!”洪承疇本是文官出身,自然不會身先士卒。
身邊數十個親衛依令端起弓箭瞄向祖大壽。
咻——咻——咻——
“大人小心!”幾個靠近祖大壽的下屬趕緊護在祖大壽身前。
數十支箭羽瞬間灌入這幾個士兵的后背,幾個士兵跪倒在祖大壽身前。
“兄弟!”祖大壽哭嚎。
“大哥,咱算是大明人了嗎?”一個年輕些的祖家軍戰士口中含血道。
“算得算得,你們都是好樣兒的。”祖大壽把這士兵的頭摟入懷中,這士兵幾乎是含笑而去。
“啊——”祖大壽大吼著沖向洪承疇,洪承疇身前的親衛再度換上了箭羽,指向了祖大壽。
咻——咻——咻——
“爹!不要!”遠處數十步傳來祖仇清的呼喊,他得知祖大壽率領最后的祖家軍不要命的前沖,便知不妙。
畢竟是骨肉血親,祖大壽五十歲的人了,一個多月來沖鋒陷陣,舊傷剛好新傷又增,從心底里,祖仇清早便原諒了自己的父親。
但很明顯,祖大壽自己卻沒有原諒自己。
噠噠噠——噠噠噠——祖仇清手里端著AKM,向著前方想來補刀的韃子兵開了火。
韃子兵應聲倒地,祖仇清又把槍口指向了洪承疇,洪承疇大驚,急忙令親衛護持向后方退卻。
噠噠噠——噠噠噠——
幾個親衛后背中槍倒地,子彈穿透一人,打在了洪承疇的左腿上,洪承疇跌落馬去。
祖仇清正待上前結果了洪承疇,怎料彈匣子彈打盡,換彈匣的功夫,洪承疇已然在眾多親衛的護持下隱入混戰的軍陣之中。
“仇清,常大人派我等來接應你,趕快帶祖大叔后撤!”岳成澤、王朗、刑山三人端著AKM左沖右突到祖仇清身前。
AKM百戶一半人負責壓陣,另一半護持在劉鴻漸與崇禎周圍。
常鈺見祖仇清擅自脫離軍陣,便知道他要做什么,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哪里有那么多的仇怨。
他完全理解祖仇清,又擔心亂軍之中祖仇清陷于危險,便派了他的三個鐵哥們前去接應。
祖大壽胸前中了三箭,左腿中兩箭,右肩一箭,祖仇清哭嚎者抱起老父,在岳成澤三人的掩護之下,退離戰陣。
“清兒。”祖大壽躺在地上后軍的地上,口吐鮮血無力的喊了一聲。
“爹,我在。”幾年沒有聽到這熟悉的稱呼了,祖仇清一度哽咽。
“不要哭,是爹錯了,爹這一切都是罪有應得,爹給祖家丟了人。
你也是大明的子爵了,好樣兒的,好好干!”祖大壽說的極為吃力,但仍然一字一頓的說道。
祖仇清點著頭只是哭,他知道祖大壽的意思。
“爹撐不住了,我死后……把我與那些兄弟葬在一起……待大明勝了……莫忘告訴爹……”祖大壽伸出血手,抹了抹祖仇清的臉。
“兒知道,兒謹遵父親命……”祖仇清跪倒在地,淚流滿面。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兄弟們,哥哥來了……”說完祖大壽右手無力滑落。
日過晌午,廝殺還在繼續,只不過韃子兵明顯已經是強擼之末,馮敦厚所率領的盟軍已經突破了韃子后軍,并已經與部分三千營士兵匯合。
“報!督師大人,西北方五里處發現不明軍隊!”一個受傷的傳令兵面色驚慌的騎馬而來向劉鴻漸稟報。
“西北方?西北方哪里還有韃子軍?有多少人?”劉鴻漸大驚,他雖然打仗沒什么章法,但卻深知哨騎的重要性。
如今這不明軍隊距離大營五里才發現,這說明那些哨騎都……
“稟大人,至少有一萬多,他們……他們大多渾身如黑炭……就像……就像惡魔……咱們先前派出的數個哨騎都……”
“黑人?”此時歐羅巴州正進行著罪惡的三角貿易,劉鴻漸腦子中首先想到的便是來自非洲的黑奴。
可是黑人怎么跑到我大明疆域?還能連番殺死我大明的哨騎?
“可看清他們所用什么武器?”這群人肯定是有所圖謀,劉鴻漸突然意識到一切似乎沒有他想的那么簡單。
“大人,他們用的也是火銃!”這傳令兵跪倒時,左手一直捂著左側小腿。
“你受傷了?來人!扶下去治傷!”劉鴻漸朝著后方大吼。
為什么遼陽城內的韃子棄城來送死,又為什么盛京里的多爾袞沒有動靜。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們是在等這伙兒黑人!亦或是濟爾哈朗根本就不是來送死,他們是想翻盤!
以濟爾哈朗為誘餌吸引明軍大軍廝殺,然后這群黑人火槍隊作為殺手锏,到這時,恐怕盛京中的多爾袞也必然加入陣營。
三方自三個方向發起進攻,明軍還要分兵力圍沈陽城,根本來不及做出有效反應。
唯一讓劉鴻漸感到疑惑的是,濟爾哈朗的沖鋒發起的有點早了,若真是與這群突然而至的火槍隊前后腳開工,戰局說不定真的會對大明不利。
然而,此是漢人與螨人之間的征戰,建虜數十年前是從屬大明,是在大明疆域內的恩怨,往大了說這是內亂。
但建虜卻不惜引列強這等外人來,這使劉鴻漸想起兩百年后,那時的建虜為了討好這些列強,出賣自發組織抗擊外辱的義he團,與此簡直如出一轍。
量中華之物力,皆與國之歡心!
劉鴻漸可不信這些黑人是單純的幫助建虜來打仗,罪惡的奴隸貿易無不證明,這些人都是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惡魔。
撲捉奴隸,掠奪財產,以奴隸為勞工,挖礦、勞作,把產出品再賣與那些殖民地,然后繼續擴充……
他們可能打著上帝的名義,打著為萬民和平的旗號,行的卻是骯臟、黑暗、無恥的勾當。
建虜此舉,無異于飲鴆止渴、開門揖盜。
其行有罪,其罪當誅!
“傳令兵!”劉鴻漸陰沉著臉大吼。
“卑職在!”幾個侍候在旁的兵士立即跪倒。
“傳本官令,從李杰、王元霸、陸海波部各抽調兩千騎兵、一千火槍手、一千枚手**據守北城!
傳令林河,抽調與濟爾哈朗部征戰的火槍兵,傳令馮敦厚,濟爾哈朗的殘軍交給他的盟軍。
傳令常鈺,抽調萬歲山千戶所隨軍。
傳令孔二毛,抽調加農炮千戶隨軍。
告訴李杰、王元霸、陸海波,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一定不能跑了城中的韃子!”劉鴻漸咬牙下令,四五個傳令兵上馬傳令而去。
“吳炳豪!”劉鴻漸又道。
“卑職在!”吳炳豪撩甲跪倒。
“命你提領五千長槍兵、五千京營騎兵,與林河一起隨本官迎戰西夷!你們將有一刻鐘的時間準備!”劉鴻漸掃視著身前的幾個將領道。
吳炳豪幾人也得令而去。
劉鴻漸嘆了口氣,七萬余大軍,其中一半用來防備多爾袞,一萬騎兵與濟爾哈朗混戰,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整合。
他手里只余抽調出來的林河一萬火槍兵,吳炳豪的一萬京軍,還有就是兩千萬歲山千戶所的精銳。
“劉卿,若事不可為,可從長計議!”崇禎自陣前而來,面上說不出的擔憂。
征戰到此,收復那大片河山,此番他御駕親征便已經稱得上震古爍今,如今局勢愈加不明朗,也許撤軍會是個好主意。
“皇上,那樣便功虧一簣了呀,大明士兵若見了西夷便敗退,傳出去豈不是讓韃子笑話?況且,臣倒是想見識見識這伙兒不請自來的黑人!”
劉鴻漸自然明白崇禎話里的意思,撤退固然好,那也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
火槍兵撤退時是無法發揮戰斗力的,士氣可鼓不可泄,真要撤退不知還要死多少將士,倉皇之間少不得吞下的領土還要吐出去一些。
這太窩囊了!絕對不行!
吞到肚子里的東西也絕對不可能吐出來!還是一戰吧!
既然大明與那些歐巴羅人早晚必有一戰,何不先拉出來遛遛?
崇禎見劉鴻漸似乎胸有成竹也并未堅持,他的劉卿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年輕人不能總是一帆風順,應該受些挫折磨礪一番,勝了固然好,敗了也沒什么!
大明敗了那么多次了,再多這一次也不算什么,如今大明國庫有銀子,兵,隨時可以征!
崇禎想明白這些,反復囑托劉鴻漸一定要顧好自己安危,便不再多言。
一刻鐘后,林河、吳炳豪、常鈺等人已經拉著部隊從各處集結。
由于事出倉促,陣型略微有些散亂,火槍兵剛從濟爾哈朗部那邊退下,不少火槍手還在邊走邊擦拭裝彈。
“時間緊迫,多余的話本官就不說了,任務只有一個,打垮那群外國黑鬼!”傳令時劉鴻漸便已經告知,是有蠻夷入侵,劉鴻漸說完便傳令出發。
大部分的明軍從未見過黑人,他們有的好奇,有的興奮,并未有幾人害怕。
不論是黑人還是其他什么人,只要是人,就能被殺死,這便是士氣!
……
“亞瑟團長!看!那大明軍隊出現了!”一個留著八字胡的胖子道。
這胖子鷹鼻大嘴,留著八字胡,一身棕色衣甲,頭戴圓頂盔帽,帽頂一縷鵝毛隨風搖擺,大大的肚腩稱的衣甲都鼓了起來。
“哼,一群土雞瓦狗而已,傳令約瑟夫,以戰時隊列行軍,準備迎敵!”亞瑟對身后的一個傳令兵道。
亞瑟約莫四十左右,身穿深藍色燕尾軍服,腰配一柄歐式刺劍,頭戴高聳的將軍帽,帽前一縷紅色冠羽,其人白面棕須大蒜鼻,說話間兩撮胡子上下擺動。
三十年戰爭結束了,要養活手下這一萬五千傭兵實在是太難了,亞瑟夫望了一眼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喃喃道。
“這是塊好地方呀,偉大的弗朗機從未有這么大的草原!”
血狼傭兵團一萬五千士兵迅速分成了五個方隊,每個方隊皆是三千人,這些士兵并非全部都是火槍兵。
每個方陣中央是一千五百長槍兵方陣,兩邊側翼是火槍兵組成的護衛線,四個角又是小的火槍兵方陣,每個方陣擁有二百四十名火槍手。
依然是排槍陣,但他們可以以各自的方陣形勢獨立射擊,旗手則安排在長槍兵方陣的中間。
所有的火槍手都沒有預定陣位,十分靈活,他們可以上前,以一條長長的戰列線的形式射擊。
弗朗機大方陣在布陣之初,便已經有規定了三千人方陣占用的空間大小,每個長槍兵與相鄰士兵之間的距離為零點六四米,甚至計算出了每個士兵的空間。
長槍兵方陣兩側的護衛火槍手,排成以五名射手為寬度的縱列隊形,主戰的火槍方隊部署在大方陣的四個角,以防備四面的敵人。
這種陣位下,火槍手可以射擊騷擾敵軍步兵,而長槍兵則構成一座防御堡壘,當敵軍騎兵發起沖鋒時,可以讓火槍射手躲避攻擊。
這便是后世鼎鼎大名的弗朗機大方陣。
無疑,經歷過歐洲三十年戰爭的傭兵團長亞瑟,是指揮大方陣的佼佼者。
瑪德,一官·鄭那個奸商,竟然要價二十萬兩大明銀子才讓他的船隊過那大明海,這簡直是敲詐、是搶劫!
虧本團長還幫他們打過荷蘭佬,真是不夠意思,奸商!傭兵團長亞瑟似乎有自言自語的毛病。
如果是我,估計也會這么干吧!亞瑟自顧自的想,畢竟,誰跟錢過不去呢!
“阿巴貢,大清的文程·范在何處?我怎么沒有看到?”亞瑟便行軍邊回頭對那胖子說道。
“團長大人,文程范在前方的盛京城中,我們必須擊潰這伙兒明軍才能見到他。”阿巴貢一臉笑意彎腰對亞瑟說,謙卑是他的座右銘。
“哼,這伙兒無知的野人真是廢物,居然連傭金都付不起,便想雇傭偉大的血狼傭兵團!”亞瑟想起便來氣,若不是實在沒有金幣給手下支付薪水,他才不會來這里。
雖然大明很富庶,但大洋四周富庶的地方多了去了,大明的又有一官·鄭這個奸商把持。
想起這一官·鄭,亞瑟便又起了火,二人做過幾樁生意,又有荷蘭人這個共同的敵人,可他的船隊過大明海,依然被收取了整整二十萬大明銀兩。
這已經是那大清的文程·范支付定金的一半了!
此行一定不能虧本,一定要多多的搶銀子,多多的搶奴隸!亞瑟狠狠的心想。
“團長大人,那大明士兵停下了!”胖子阿巴貢眼尖,見狀趕緊稟報。
“傳令約瑟夫,原地準備戰斗!”亞瑟下令。
他的方陣是全步兵方陣,最好的作戰方式便是緊密陣型,等待敵人送上門來。
兩軍相距還有三百步時,劉鴻漸揮手停軍。
“常鈺,膛線槍準備,先讓這群黑鬼聽聽響兒!”劉鴻漸下令。
常鈺隨即示意旗官揮動旗語。
砰砰砰——砰砰砰——
兩千萬歲山千戶所士兵率先開槍,三百步的距離是大明前裝線膛槍的極限,劉鴻漸此舉便是想看看,這些海上強國的裝備比之大明如何。
或者是說示威。
大明的排槍方陣全由劉鴻漸訓練,只不過是后世史書中提到的最簡單的排槍陣,萬歲山千戶所全部配備的膛線槍,攻擊距離也是最遠,被安排在明軍陣營正中。
千戶所射擊的正是血狼傭兵團中間的一個三千人方陣。
一陣槍響,傭兵團方陣中央數十人倒地,但方陣卻是巋然不動。
“什么?大明軍隊的火槍竟然能打這么遠?”亞瑟眼睛都瞪得直了。
在以往的全部戰爭中,弗朗機的火槍一直與荷蘭佬并駕齊驅,逍遙整個歐巴羅。
弗朗機與荷蘭老的火槍一樣,都是***(線膛槍),攻擊距離按照大明算,大約為二百五十步。
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大明的火槍竟然能打這么遠,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攻擊距離便意味著先機,這優勢足以贏得一場勝利。
“傳令,約瑟夫前進五十碼!立即開火!”亞瑟夫急忙下令。
少傾,血狼傭兵團方隊迎著萬歲山千戶所的火槍開始前行,五十碼的距離,萬歲山千戶所已經連續打完了整整十輪排槍。
血狼傭兵團中間的方陣幾乎被打殘了,至少有一千多人倒下。
但是,血狼傭兵團全體方陣依然整整齊齊巋然不動,紀律、軍令!便是大方陣的精髓!
亞瑟的擁兵除卻將官,兵士全部是征召自利未亞的黑奴,這些黑奴只要給吃的,經過訓練是最合格的火槍手。
他們悍不畏死,體力極佳,是亞瑟自信的根源。
砰砰砰——砰砰砰——
血狼傭兵團的方陣行至攻擊距離內后,隨即也開了槍。
“WTF?這群黑鬼的火槍竟然能打二百五十步?”劉鴻漸坐不住了!
神機營手中的火槍,是軍械所的第一代前裝滑膛遂發槍,攻擊距離只有一百五十步,僅僅比弓箭多出三十四步。
這將是對明軍極大的考驗,若整個神機營無法發揮作用,明軍將會極為被動。
“孔二愣子!開炮轟他丫的!”一邊命令神機營緩慢后撤,劉鴻漸一邊對早已準備好的孔二愣子下令。
轟轟轟——轟轟轟——十五門加農炮噴發怒火!
炮彈可不管是韃子還是黑人,直接在血狼傭兵團的陣營里開始肆虐。
“督師大人!黑鬼加速前進了!加農炮陣營要不要撤退!”一個傳令兵前來請示。
“暫且后撤!萬歲山千戶所頂上!邊打邊退!吳炳豪,三千營每人取兩枚手**待命!”劉鴻漸郁悶壞了。
這伙兒黑鬼的指揮官實在精明,知道加農炮裝彈速度慢,只要方陣不斷的逼近,加農炮就必須隨軍后撤,而行進中的加農炮是無法完成裝彈的。
而且這伙兒黑鬼的紀律也太嚴明了,十五門加農炮的齊鳴,在數個方陣中至少造成了上千人的傷亡。
可這五個方陣似乎完全沒有收到影響,依然是穩步前進,這太可怕了!
這老外果然都是排隊槍斃戰術的鼻祖,他們真的做到了。
劉鴻漸心中驚駭!大明如果沒有他一年來的努力改造,定然不是這伙兒黑鬼的對手呀!
“吳炳豪!三千營沖鋒,給我用手**轟他丫的!”
何歡看著眼前的一幕嘴角批了撇有意思了。'
(各位朋友兄弟們我會持續更新我不會放棄的本身沒有什么愛好就喜歡看出幻想;我不會放棄的;審判者大人你應該知道是什么意思希望你能夠寬容一下或者你直接一點不喜歡我的話直接封了我吧。但是我的心是不會放棄的;剛報名駕校可能會很忙現實當中還要工作但是我是不會斷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