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沒進門,先在門口遲疑了一會兒,貍寶專賣兩扇門都朝外敞開著,銅鈴在門頂上被風吹得叮零零的響,店里頭一團漆黑,沒有人影,包括鬼影。
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幾個路人說說笑笑從我身后走了過去,落地窗上倒映出他們經過瞬間看向我的臉。我頭一低朝店里走了進去。
店里還保持著白天那些人檢查過后留下來的凌『亂』。
一些淡淡的味道從廚房里散了出來,某種化學『藥』水似的氣味,在這樣寂靜又凌『亂』的空間里讓人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隨手把邊上凳子翻到桌上,我聽見滴滴答答一陣自來水的聲響從廚房里斷斷續續傳了過來。
是水籠頭沒關好?
琢磨著加快步子往廚房門口跑,沒跑出兩步,眼角邊一抹艷紅的『色』彩無聲一閃。
“回來了?”再一閃,人已到了我身邊。盤腿往桌子上一坐,一雙桃紅『色』眸子靜靜望著我。
“嗯。”應了一聲。手下意識『插』進褲子袋,褲袋里塞著那張從術士這里買來的驅邪符:“怎么不開燈。”
“我不喜歡。”
“哦。”繞過他身邊繼續往廚房走,幾步來到門口,還沒進門,冷不防脖子后輕輕一縷風掃過。
隨即撲鼻而來一陣桃花香:“好奇怪的味道……妹妹,你上哪兒去了。”
我被突然貼上來那張冰冷的臉凍得一個激靈。
急急推開他加快步子奔進廚房,一腳才跨進門坎,我整個人驀地一震。
廚房里有個人。
背靠著墻坐在煤氣灶旁的水池里,她的頭斜搭在水管上。這姿勢似乎是在看著我,可是一雙正對著我的眼珠子在窗外時不時掃過的車燈下看起來像蒙著層白霧。白霧里什么都沒有,除了幾根爆裂開來的血絲。
水籠頭里滲出來的水一滴滴打在她胳臂上,再順著她的手臂滴滴答答往下淌。
是白天那個年輕的女檢查員。
“為……什么……”半晌聽見自己喉嚨里擠出這幾個字,我下意識朝后退。
這同時身后響起方緋不緊不慢的話音:“她自己回來的。”
我一驚。
卒不及防間迅速收住腳步,可是背已經撞到了身后那具冰冷的身體。身體很軟,也很輕,就像他嘴里低低說出來的聲音:“我問她,愿意么?她說愿意。”
話音落,兩只手輕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伴著陣桃花的清香:“妹妹,你說她的腿是不是很美。”
我僵著身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被他強迫著面對著池子里那具女尸。池子里滿溢出來的水早已把她的短裙濡得透濕,一道道沿著她的腿往下淌,這讓她一條失了血『色』的腿看起來玉似的光滑。
“真漂亮……”頭枕在了我的肩膀上,方緋輕輕地嘆:“腿漂亮的女人,一般味道會比較好……”
“走開!!”一聲尖叫從我嘴里爆發了出來。
低頭猛撞開他的身體,趁他愣神間用最快的速度猛抽出褲袋里的符朝他臉上用力一貼。貼中霎那我瞥間方緋的臉『色』似乎變了變。
隨之一聲低哼,他朝后連著倒退數步,眼見著正要伸手抓向臉上的符,陡然間身子一抖,他整個身體突然融解似的化作一團淡粉『色』的霧在我眼前四下散開。
我呆了呆。
因為沒想到這張符的效果會這么神。
只是往他臉上那么輕輕巧巧地一貼,這少說也已經成精多年的桃花煞就那么消失了?記得那時候狐貍做的符,可是被他三下兩下就撕成了碎片的……
狐疑間,頭頂咯咯一陣笑,笑得我頭皮冷冷地一麻。
幾乎是同時一縷桃花香風似的一陣從頭頂壓了下來,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的瞬間,兩只冰冷的胳膊軟軟環住了我的肩:“妹妹,這是什么,你給我帶回來的禮物?”
我沉默。
鼻尖上一張金黃『色』的符,隨著拈住它那只蒼白的手在我眼前輕輕抖了抖,片刻嘭地聲燃起道亮藍『色』的焰。
符在焰火中間迅速萎縮成一團。
然后蝴蝶似的飛揚而起,幾個跌『蕩』,在我急促的呼吸里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嘖……下次再帶,帶點更有意思的,”目光轉向我,方緋一雙眼在黑暗里像兩朵盛開在陽光下的罌粟:“好么妹妹。”
我用力掙開他冰冷的手:“滾開!”
“滾?”眉梢微挑,眼梢里一絲奇特的笑:“呵……小鬼,你以為我是誰呢……”
我沒言語。
他又笑:“我是妖。”
淡淡三個字。突然間我覺得自己全身不自禁地寒了起來。
一個激靈正想奪路朝廚房外跑,可隨即發覺自己兩條腿像是石化了似的,無論我怎么用力,它們怎樣也動不了。只能一動不動保持著這樣僵硬的姿勢呆看著他,他那張美麗卻讓我恐懼得發抖的臉……離得我很近,近得幾乎貼在了我的鼻子尖:“所以,你最好祈禱那只狐貍快點回來,”然后他又朝我湊近了一點,比桃花更艷的雙唇對著我輕輕開合:“我不動你,不代表你就不會死,那不過是時間上的差異。”
頓了頓,捉著我肩膀的兩只手慢慢移向了我的臉:“我想你已經照過鏡子。”
“滾!”不知哪來的力氣我又沖著他一聲大吼,在他說完那句話我朝我嫣然一笑的時候。
借著那股子力揚手一巴掌揮向他的臉,手指卻轉瞬穿過他的臉劃向了一旁的空氣,而他依舊輕笑著,帶著臉上淡淡妖嬈的神情。
隨后一聲嘆息:“哎,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胯骨突然一陣鉆心的疼,疼得我兩眼一陣發黑。
還沒意識到自己發生了什么我身體在一團黑暗里陡然間失去了平衡,卻在這時衣袋里的手機突然間瘋狂地唱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尖銳得讓我一下子跌坐到地上不由自主一陣抽搐。
隨即感覺到臉旁風似的一陣桃花香無聲掠過,我的心一緊。
忍著疼迅速『摸』遍全身把手機找到,旋即以最快速度把它翻開對著它一陣尖叫:“林絹!!林絹!!!”
“……喂?”話機那頭遲疑了一下,片刻傳出道有點陌生的男聲:“寶珠?”
我混『亂』的神經一瞬間滯了滯:“誰……”
“是寶珠么?”
“誰!”
“我是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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