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嫁到林家時,林家還沒發跡,那時候他們兩口子還是恩恩愛愛的。一直到后來她丈夫當上了官,有時候去一個地方上任一年半載的,兩口子才開始生分了起來,也就是那時候開始,她和家里的年輕傭人好上了,而其實直到死,大奶奶還是念著那段舊情的。所以說……”說到這里,目光輕輕一閃:“說是讓林家斷子絕孫,但其實還有一人可活。”
“那……”隱隱從六姑閃爍的目光里感覺到了什么,我不由自主朝后退了退:“一人……可活?”
“寶珠,”拉住我的手,在我試圖離她再遠一點的時候,六姑望著我的眼睛:“二叔說的那些,我說的這些,如果換了別人,只怕會以為我們瘋言瘋語,可是你沒有。”
“是……因為……”
“我知道你從小就是個特別的孩子。也因為,老爺子也特別的疼愛你,即使伊平做得再好,他上大學,他孝順聽話……可是始終取代不了你的位置,”忽地又貼進了我的耳朵,她輕輕地道:“知道這是為什么嗎,寶珠,”
我想從掙開她的手,想從她的邊上離開,可不知怎的,在她這一點一點的逼近中,我全身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得。
只眼睜睜看著她手伸進棉衣里慢慢拉出把尖細雪亮的刀子,貼著我的皮膚輕輕抵在我的脖子上,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看著我靜靜地笑:“寶珠,原諒姑姑,我也是沒辦法啊。這地方除了那時候的老瞎子,誰也阻止不了她,而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惟獨不能沒有伊平。那些瘋子想用他來結束一切,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所以……所以好寶珠,你行行好,你就代替他吧,反正你也是孤身一人不是么,你爸媽都沒了,姥姥也沒了,而伊平還有我,還有我!!!好嗎寶珠……好嗎寶珠!!好嗎!!!”
最后一句話,她是用全身的力氣對著我尖叫出來的,叫出來的同時她猛地把刀子舉起,又用最快的速度對著我的臉一氣刺下!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整個人都僵住了,卻不是因為她這話和她一刀刺向我的迅速。
就在她對我說著那些話的時候,我看到她身后出現了一道身影,一直沉默著站在她的身后,手指的位置就在離她脖子不到半公分遠的距離上。
我想出聲提醒她,可是根本開不了口,就在她一刀朝我落下的剎那才尖叫出聲,而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就感覺一片滾燙的液體噗地濺得我滿頭滿臉,條件反射地閉上眼,耳邊聽見砰的聲悶響,什么東西在我邊上倒了下去,然后感覺到一只冰冷的手指按在了我的眼睛上,從左眼到右眼,一點一點抹過去,那力道幾乎要把我的眼珠給從眼眶里壓了出來。
直到它從我右臉旁消失,忙睜開眼,眼前一片刺眼的色彩讓我的那雙眼球生生地一疼。
大紅的棉襖,大紅的棉褲。
明明在夜色里卻紅得血似的鮮艷,這樣一片血紅的色彩上一張蒼白的臉,低垂著隱在那把濃密的黑發下,意識到我的目光慢慢抬起,抬起瞬間,一雙被眼線勾勒得精致嫵媚的眼無聲無息盯著我看。
“伊……伊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