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撿在沙發上哭著睡著了,夢到小時候,少年領著她去上學,在她的書包裡塞吃的,踩著傍晚的落日餘暉揹著她回家。
夢到在深海里飄搖的小船上,溼淋淋的男人把她摟在懷裡,咬破手腕把血哺餵給她,在她耳邊低聲保證,他們一定會活著回去,風風光光地將她娶回家。
一聲驚雷將秦撿從夢中驚醒。
外面昏沉沉的,下起了瓢潑大雨,空曠的公寓空蕩蕩的,沒有人。
玄關的鞋不見了,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
秦撿抹了把臉,蹭了一手淚。
浴室的鏡子裡映出她蒼白的臉,半透明的真絲睡衣像鹹菜乾一樣掛在身上,邋遢又可笑。
昨天男人決絕的話就像鞭子一樣抽到她臉上。
她好髒。
這麼髒的自己,怎麼配的上映唯哥哥。
可是怎麼辦呢,她就是捨不得。
她泄憤似的,狠狠在手臂上掐了一下又一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抵制心臟的抽痛。
手機響了起來。
這個號碼是她新辦的,只有映唯哥知道。
秦撿瞬間容光煥發。
“哥!”
“撿撿,你在阿唯家裡吧。”電話那頭的女聲優雅從容,打消了她的幻想,“半個小時後見,我在公司樓下等你。”
……
何清雅是公衆人物,難得會在大白天拋頭露面。
經紀公司樓下的咖啡廳。
“這是五百萬美金,拿著它,從今以後不要再回來。”何清雅穿著白色連體褲,白膚紅.脣,時尚優雅。
秦撿早上起來眼都哭腫了,爲了遮掩敷了幾層粉底,臉色慘白配上烈焰紅脣,哥特風格的洋娃娃似的,又美又張揚。
她笑嘻嘻地:“映唯哥給的?”
何清雅把玩著左手無名指的婚戒:“這是江夫人的意思。”
“嘖。”秦撿不屑,“何姐姐,同樣的手段用兩次,煩不煩啊。你要是有膽量就和我公平競爭嘛,這套趕我走,好像我多缺錢似的。”
何清雅面露冷色。
秦撿火上澆油:“你要真喜歡他,就去找他嘛,成不成各憑本事,找我幹什麼嘞,又不是咱倆結婚。”
何清雅氣得臉色發青,端著咖啡的手微微顫抖,她極力壓了下去。
“秦撿,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這麼……”她覺得不好啓齒,半天講不出來。
秦撿笑嘻嘻的:“不知廉恥,是不?”
何清雅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擋住表情:“你知道就好。”
秦撿眼簾耷了下來,長長的睫毛垂下一片陰影,她摳了摳指甲,微笑著將視線落到了別處。
咖啡廳的工作人員正在搬設備佈置會場。
懸空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昨天江太子爺婚禮的場景。
男人器宇軒昂,白色西服襯出他勁瘦挺拔的身軀,俊秀的五官猶如刀削斧鑿,鳳目凌厲如刀。
和何清雅站在一起,猶如一對璧人。
一個是娛樂帝國的掌舵者,在商界呼風喚雨,跺跺腳業內就要震三震的天之驕子。
一位是星光璀璨容耀加身的新晉影后。
而這段完美的婚事,已然毀了。
屏幕裡的男人撩眉擡眼,眼底的冷淡和厭惡隔著屏幕透出來,讓人心悸。
秦撿心臟縮了縮,昨天闖婚禮的時候沒想那麼多。此刻從屏幕上看男人看她的眼神,才知道她是真的,很招人嫌。
……
一輛邁巴赫從地下車庫駛出來。
“我知道媽,不會讓清雅爲難,伯父那邊我去交涉。”後座的男人煩躁的掐了掐眉心,壓抑的鬱氣藏不住,從微垂的眼神裡溢出來,車內氣壓都降了一個度。
電話裡江夫人苦口婆心:“你爸爸現在這個樣子,還不知道能挺幾天。你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該爲你爸想想。”
“我知道。”
“咱們家和何家幾代的情誼,生意上捆綁頗深,現在搞成這個樣子,股東們會怎麼想。”
“我會處理,您放心。”
江映唯掛了電話,陰沉的臉色讓人膽寒。
開車的季匪從倒車鏡看到窗外的咖啡廳,瞧見玻璃窗內的身影,詫異挑眉:“那邊好像是撿撿吧,和你媳婦在一起,不去看看?”
“開車。”
男人升起車窗,闔目養神,雕塑一樣的側臉冷峻到不近人情。
季匪無奈地掐了煙,自從上回那件事之後,江映唯變了很多,也怪不得秦撿要瘋,他這個和他一條褲子穿到大的發小都不適應。
……
“姐,要是沒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秦撿心裡煩,不想在這兒多坐,怕多留一會兒,她僞裝的勝利姿態就要破功了。
秦撿拎起包,“我挺忙的,回見哈。”
“撿撿!”何清雅叫住她。
“怎……”秦撿話音未落,就見何清雅咬著脣,忽然扶著桌子跪下。
秦撿嚇了一跳:“幹什麼你,沒過年呢啊!不興這一套!”
何清雅咬著脣,語聲悲慼:“你就當我求你,看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份兒上,你放過我們,別再纏著阿唯,給他添麻煩了,好不好?”
“想想以前。撿撿,以前你闖禍,我哪一次沒有維護你。”
“你受傷的時候,你孤單的時候,姐姐什麼時候沒有陪你。”
她緊緊抓住秦撿的手:“你記不記得,那年春遊,你半夜發燒,我走了一夜山路,把你從山谷把你背下來,這些你都忘了嗎?”
秦撿倔強的表情逐漸鬆動。
她倒不怕來硬的,就怕人跟她服軟談舊情。
秦撿無意識想摳衣襬:“何姐姐,你不用這樣,我……”
目光落在她無名指的婚戒上,她鼻頭一酸。
“何姐姐,有話你起來說。”
何清雅苦笑:“我就是想不到,這麼多年的姐妹情誼,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我不是,我……”秦撿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噗通一聲跪下來,“何姐姐,你別逼我……”
“闖我的婚禮,掃我的臉面,現在你說是我在逼你?”何清雅被她這句話激怒了,氣不打一處來,她抓住秦撿的手腕狠狠甩在自己臉上:“你就差沒把巴掌往我臉上扇!”
女人白皙的臉頰上當即浮現出紅印。
秦撿被嚇蒙了:“何姐姐,你幹什麼!你等等,我去拿冰塊!”
她扶著椅子站起來,擡頭就和男人冷峻的眼神對上。
男人像一座山,冷冷地橫亙在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映、映唯哥……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