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騷動,接著悄無聲息地在下面,更多人取得一致的看法。開始了。
最先表現在報紙上,幾大報紙整版整版的內容就在議論兩府種種。甚至將這些官員所有老底子都兜了出來。
講韓琦的過去,好水川之敗,后來有功,但天下間聰明人不要太多,現在想丑化韓琦,不說是鄭朗讓功了,而是說韓琦去搶功。真正功勞是鄭朗與狄青的,正是搶來了的這份功勞,使韓琦有了上位本錢。可韓琦是怎么對待鄭朗與狄青的。
再到先帝趙禎,當然更不用說了。
這太,太惡毒啦!
若按照這些士子的說法,韓琦不是忠臣,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李林甫與他相比也要退避三舍。
再到曾公亮。
誰讓曾公亮是二號首相呢,躺著也中槍,他算是一個老實人,老實人也有錯!你曾是樊樓七賢之一,天下仰望,先帝的老師之一,先帝待你不薄,為什么身為同平章事,卻眼睜睜地看著發生了那么多丑事,不敢做為,如何對得起先帝,對得起趙家的列祖列宗,你的薪酬,這個天下!
再到歐陽修,那問題更多了,說他盜世欺名,還有那件案,等等。徹底地將歐陽修丑化成一個跳梁小丑。
文彥博不用說也有錯了,六河塔案中的表現,以及在秦州時的一次失敗,還有其他種種。
甚至連郭逵也中了槍,你所以有此種種功績。是誰給你的,為什么這時候進入西府,乃是背叛,乃是奸邪!
韓琦一怒之下想封殺報紙。
沒有一人理睬他,當初報紙成立之時,有一個前提,不得有任何鼓勵百姓謀反,分裂國家的內容。在這個前提上,可以擁有言論自由權利,以便統治者從民間取得一些參考。
俺們沒有謀反,你有什么資格封殺我們?
太學官報是太學主持的,以前因為古散文改革與歐陽修發生尖銳的沖突,一個是太學體。一個是古散文體,仇深似海,還能指望太學維護韓琦與歐陽修?
京畿報紙是幾十位豪戶主持的,它本身現在已經是一個盈利機構。還有輿論的權威性,不僅是樊家,若只是樊家倒也容易封殺,關健還有幾十家遠遠比樊家力量更強大,更有底蘊的京城大戶參與進去,誰怕誰啊。
接著來。宗室外戚不用說了,皆有股契在銀行里,各大豪強們沒有資格進入廟堂,然而他們皆有代理人。一個茶政之利,都讓一代名儒孫]親自在趙禎面前勸說,況且利潤更巨大的銀行。
這時候韓琦是招了眾人怨的。
連趙曙都不大高興,不過趙曙與韓琦的矛盾,只有一個人看了出來,鄭朗。鄭朗前世看史書時。僅知道三人合在一起。互相推動著,才弄出來濮儀之爭。
直到這時。通過朝堂傳來一些言語,以及人事調動安排,終于看出韓琦與趙曙隱隱產生的分裂。
趙曙還要保住韓琦,但肯定不想朝堂成為韓琦的一言堂。
于是有了垂拱殿一番對話。
趙曙將韓琦召進來,問道:“為何外面輿論洶洶?”
韓琦答道:“此乃鄭朗詭計也。”
趙曙不相信,對鄭朗他也不大高興,對鄭朗的人品還是相信的。
此事轟動天下,連宮中的宦官,以及妻子都跑來喊冤,鄭朗有什么本領能使天下人為他的棋子。他也派人做過調查,當時中書草詔,兩制審議批準,沒有想到其他,宋朝官員調動頻繁,看后議論一番,擬詔通過。詔書下到銀行監,快到中午時分,嚴榮接詔后羏刺岢鑾爰僖蟆4聳敝@試謚v藎訓啦壞揭桓鍪背街冢ν蕉四芟嗷チ擋懷桑克婧笱先倩私教焓奔渫瓿山喚櫻饈潛匭氳模屑嗾四顆喲笪薇齲霸鶿凇5疽殉芍郟朧裁匆蹌憊羆莆薰亓恕?
趙曙不想爭辨,沉默一會說道:“此事得迅速讓它平息下去。”
看看這幾月來朝堂成了什么,整成了一個菜市場,每天都在為濮儀案,宰執奸邪案爭執,讓他筋疲力盡。現在又出了一個銀行案,如何了得。
“喏。”
“韓卿,朕問你,國家財務究竟如何?”
“陛下,李諒祚多次侵犯陜西,又防契丹乘機南下,因此于河北布戰兵三十萬,陜西布戰兵與義勇四十五萬,還有京畿與其他各路軍隊,僅此一項,費用浩大。故財務十分吃緊。故當時鄭朗議是河工還是西夏,臣以為當以滅西夏為急,河工可以暫緩。如今果不其然。然大臣們一起認為河工乃是國家核心,內治也是祖宗法意,將河工放在前面。不然,何來今天之事。國家財政是吃緊了。想解決這個危機,有兩策,一學慶歷之時,興兵于陜西,那樣用費必然更多,民不聊生,盜賊四起。”
“此議就不要提了。”
“喏,還有一法,就如臣之所舉,西北緩舉,暫先渡過這一難關,量李諒祚謀反必不久也。一旦西北安定,國家財政便不會吃緊。此時陛下不能先亂,一亂天下則亂。”
不是俺的錯,要錯乃是李諒祚的錯。
“別說了,下詔書,河北戰兵三十萬,陜西戰兵四十五萬并義勇,令本路都總管常加訓練,毋得占役。”
“許多邊臣奏請朝廷增兵。”
“這么多軍隊,兵力還少嗎?如今國家究竟有多少軍隊!”趙曙不悅地說。有的情況他不知道,有的情況他是知道的,鄭朗主政時,時稱為舉宋最好的辰光,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花了五六年時光,自在西府時就主持裁兵,這才出現皇v三年的大治。結果才兩三年時光。國家再度冗兵,僅是兩地兵力就達到七十五萬,不用說南方的軍隊,其他地區的軍隊,再加上京城更多的禁軍,冗兵又嚴重了。
知道冗兵不好,可趙曙不知道如何解決,頭痛萬分。又道:“你下去吧。”
“喏。”
韓琦退下,高滔滔從屏風里走出來,說道:“官家,此人志大才疏,權利又極重,而且極其傲慢。方才與官家對答,語氣多是桀驁不馴,不可不防。”
趙曙默默不答。
妻子的意思是下詔強行對鄭朗奪情,可是朝堂濮儀之爭,仍然轟轟烈烈,鄭朗回到朝堂,自己生父就無法正名了。
高滔滔又說道:“陛下,以國家為重。”
趙曙說了一句:“鄭朗五娘奄奄一息,不用此子。奈何?”
高滔滔也無法言語,其實很簡單,只要丈夫退一步,馬上整個國家海闊天空。這一點與自己姑父相比,丈夫差得太遠了。當初姑父為使朝堂安定,兩位妃子拉出皇宮,郭氏死得不明不白,也不吭一聲。丈夫為了一個死去好幾年的生父爭那些虛妄名聲值得嗎?
韓琦出了垂拱殿下詔,讓嚴榮重新歸位。
趙曙不認為是鄭朗的詭計。韓琦卻隱隱地看到鄭朗在里面扮演的角色。
不就是想保住銀行嗎。我讓你得逞。
他沒有想到嚴榮拒旨,嚴榮沒有同意。我出身一個商戶人家,也沒有老師的心胸廣大,就是岳父也讓你們弄得灰頭灰臉,現在出了麻煩,讓俺替你們收拾爛攤子,休想。
韓琦氣得撫胸。
又讓孫思恭對銀行各個股東進行安撫,做出承諾,不會動私人任何利益,若還是反對的話,馬上連朝廷的分紅也不挪用了。但如今韓琦名聲敗壞,無人相信。
先帝是如何對你的,你又是如何回報的?曹太后如何對你的,你又是如何回報的?非但不能相信你所說的承諾,而且你的膽賊大,連玉璽也敢偷,天下第一號寡婦也敢灌醉,強行按住她的手畫押,還有什么事不敢做出來的?就是聽到你明天謀反弒父弒君,我們也不感到奇怪。
韓琦氣得要噴血。
而且他的局勢十分微妙,若避嫌還是很容易的,辭職就是,但他能不能保證自己一下,不會有人對自己來一個秋后算賬?因此連辭職都不敢。
但他越呆在中書安如泰山,其他人心中越是氣憤。
至此,國家正式敗壞,不僅是財政敗壞,政務也完全敗壞,當然,政務敗壞,也帶著財務進一步地敗壞。
一個很傷很痛的黑暗黎明時刻。
南風下,大麥黃。
一大陀密密麻麻的房屋自鄭家莊起,一直向蔡河蔓延。兩里多長的長龍終于填滿。然后開始腫大。
開始熱起來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百姓也一個個從自家中走了出來,帶著笑意。十分驕傲的,聽說作坊產品不但蔓延到全國各地,還有西夏回鶻吐蕃契丹高麗倭國,南洋諸國,天竺,大食,甚至聽說正運向那個幾萬里以外的什么歐羅巴。許多國家古里古怪的名字都讓他們記不住。
接著涌來無數商人,先是一家客棧,接著第二家第三家客棧冒了出來。
僅是作坊本身就增加到了一千六百多工人,若不是偽冒牌的流水線生產,提高工作效率,最少三千人才能滿足生產需要。這是壟斷,很可怕的。
不要說別的,就說牙刷,若是壟斷,僅是宋朝一人一年用兩把牙刷,也會產生巨大的利潤,況且這是全世界的獨門產品。但趙曙還有幾個月活著,防止這個小心眼的人產生不好想法,鄭朗將五成的盈利所得放在研發上,結果導致相關研發的工匠增加到一千多人。
然后百姓再次膨脹,夏天到來,以鄭家莊到書院這一段為中心,達到兩千多戶,一萬五千多百姓。鄭州的官員一個個有些傻眼,因為此時鄭家莊的人口密度都超過了下屬幾個縣城,再發展下去,都能超過州城,現在鄭家莊算什么?鎮,市?或僅是一個村莊?弄不清楚。
但沒有一個人感到神奇,因為那個人已經展示了無數神奇。這并不算什么。
神一樣的男人,其實有私心的。
例如各種研發在巨資注入下,在他指導下,進展很快,有的能投入實用了,可就沒有將它交給朝廷。
在韓琦事件上,鄭朗也是有私心與片面觀的。
認真說起來,財政敗壞原因有很多種。第一個趙曙的一些做法,使韓琦與歐陽修分去大量精力,無法更好的處理政務,第二個他們為了富貴,對趙曙茍和迎合,讓大臣不滿。導致政令失去威信,政令不暢,那會害死人的。第三個他們本身對經濟的不精通。此乃是外部原因,內部原因還是制度,韓琦與歐陽修雖破壞了許多制度,可這種制度又導致了財政進一步敗壞。
鄭朗因為不滿,與許多人一樣,心中想法認為就是韓琦與歐陽修破壞的。不是不知道,就是固執地去想。
銀行引發的一系列風波。更加催動了財政徹底敗壞。
這是鄭朗暗中的推手!
早就布置好了,鄭朗聽說了一些,但不管不問,開始寫圣智。
將它們歸于禮的一部分,但這部分比較難寫。
特別是圣,若寫清楚了,會很麻煩的。
還是從圣才出現的象形字寫起。最早的圣沒有壬(打不出來,大家自己去想),一耳一口。入于耳出于口。因此說圣者。聲也,言聞聲知情。故曰圣。又說聞其末而達其末者,圣也。
也就是會聽,聽到別人聽不到的,但會聽還不行,必須用嘴巴來宣揚,使大家能了解事物的真相,這叫圣。說明一個人智慧達到一定高度,道德也達到一定高度,就是圣人了。
若此,天下圣人何其之多,那么為何沒幾個圣人呢?
因為儒家,夫子說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也。這里的圣乃是比愛人安人更高的博施濟眾,就連堯舜那樣的完人做起來都覺很困難。既然如此,那個又敢稱圣呢。
顯然孟子荀子覺得孔夫子的話不對。
如同鄭朗修儒學,得樹立讓人們能實現的目標,夫子說子路受牛亦是如此,大家實現不了,宣傳它有何作用?
這個圣樹立起來,大家一起做不了,不如不樹。那么怎么辦呢,給它降格,將神格去掉,使它更人文化。因此孟子說君子之道費而隱,夫歸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及焉。夫歸之不肖,可以能行焉,乃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直接將圣降為第二等。
荀子沒有同意,依然將圣放在一個很高地位,但選擇了其踏實部分,避免了一些玄之又玄的東西。說圣人備道全美者也,是懸天下之權稱也。又說所謂大圣者,知通乎大道,應變而不窮,辨乎萬物之情性者也。又說,圣也者,盡倫者也,王也者,盡制者也,兩盡者,足以為天下極矣。
這個圣說得很清楚,所謂的圣就是淵博通達,所以能夠為王者制法立制度。
再看夫子修過后的春秋,臧武仲如晉,雨,過御叔,御叔在其邑,將飲酒,曰,焉用圣人,我將飲酒,而己雨行,何以圣為。臧武仲在魯國有圣人之稱呼,偏巧出使晉國遇到了大雨,訪御叔又碰到御叔將要喝酒,不是訪客之時,有此兩條失誤,不是圣人。
國語又說古者民神不雜,民之清爽不攜貳者,而又能齊肅衷正,其智能上下比義,其圣能光遠宜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聰能聽徹之,如是則神明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
只有一個人智圣明聰達到一定地步,才有做覡巫的資格,圣人竟然不如一個覡與巫!
鄭朗修圣智,與孟荀宗旨一樣,對圣人降格,只要資質好,德操又做得好,持著一顆忠心愛心,就能做圣人。
但說得比較隱晦,宋朝雖言論自由,然而只有皇帝與上古的少數大賢才能稱為圣人,直接拋出來,必會引起一些爭議。
寫到這里,暫時撇開圣,而寫智,最早的智乃是知,樊遲問夫子,何為仁。答道愛人。何為知(此是智,非是知),答道知人。這里的智要點就是知人。
又說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護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這里的智又成了中庸的服務工具。
于是智再發展,到孟子手中。加了一個日字,日,太陽,光明也。聰明知人還不行,但要明德,大學之道。在于明德,因此出了后來的智,而是非知,以做區別。
因此又說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智的本質就是堅守仁義。
反復的辨。這個智也越讓人糊涂。
墨子說,知,材也,知也者,所以知也,不必知,若目。知,接也,知也者。以其知過物而能貌之。若見。這里的知就是智,是用眼睛看的。以便與圣的用耳朵聽來區別。
其實最早的圣與智幾乎與忠恕一樣,歸納八個字,淵博聰明,廣施德化。就象老師給小學生寫了一個評語,品學兼優,就是圣或者智了。
但現在的圣智肯定不是遠古圣智。
兩者也不可能相同。有什么區別?大戴禮記上說了一句,智,圣之始也。圣,智之華也。智是圣的種籽,圣是智的果實。
但還是不清楚,于是又出來另一段話,聞君子道,聰也,聞而知之,圣也,圣人知天道……見賢人,明也,見而知之,智也。這里的圣就是知道天道,智就是知道人道。
天道遠于人道的,那怕人類滅絕,天還照樣運轉,但它有它的道心。若是能掌握天地運行之奧秘,順應天時,就可以實現理論上的“無為而治”。這就是圣人。
再說具本一點,治理州縣時的因地制宜,就是循天道治人事的一種。再比如格物學,也就是科學,是天道學問的一種。當然,它太廣大了,鄭朗只是從萬里雪域上撈取了一片小雪花。
智者則不然,僅拘于人道,因此是有為而作,可以不惑(不被迷惑),可以論知所貴,事知所利。
因此有時往往也會犯糊涂,流于偏邪、偏妖、偏詭。
例如夫子,孟母三遷可以原諒,小孩子心性未成熟,耳濡目染,必須三遷,有一個好的學習環境。但大人呢,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智)。這是夫子說的話。
夫子的儒學是什么,仁為本,愛人育人德化,若是鄰居不好,害怕近墨者墨,產生這么大的偏見,如何育人化人德人?就連講究空與出世的佛家,還知道以身入地獄,清空地獄方能成佛。若一個圣人連里仁的居所也要選一選,又稱為何圣人智人?
但夫子說錯了嗎?未錯,有選擇的情況何必與一個惡人做鄰居?那么錯在哪里?乃是一開始將圣與智定位太高,因此讓后世諸儒學大家產生無數種說法,這個圣越來越神,智越來越妖。各個說法又引起無數的分岐與爭議。
鄭朗將圣與智做了總結,相同的一點就是淵博聰明,廣施德化。
區別在何處?不要說天道了,誰能徹底明白宇宙所有的運行之道?休說夫子,神話中的釋迦牟尼也辦不到。不說這個虛的,所謂的圣就是聰明與德操到了極處,智是掌握了一些聰明的學問,也具備了一些道德。
這里的圣乃是一個終極目標,就象鄭朗所說忠那樣,雖然高遠,但經努力,還有少數人能實現,例如范仲淹的忠,例如夫子的圣。不能實現的就不必拿出來宣揚。
其實夫子也感到這一點,孟子與荀子說得更清楚一些。傳揚的大道,是讓大家能做到的,做不到的宣傳它做什么?
或者象墨家那種愛人,或者象佛家那種以身飼虎,腦袋壞塌不成?
圣人乃是大家必須努力奮斗的目標所在,終極所在,可是智人卻有更多人能夠實現的。那怕天資不好,也可以通過后天的努力,使得自己知識淵博,學問過人,對自我約束。使自己德操升華。
圣人要求難度太大,但士大夫們必須做一個智人。未進入仕途之前,學習各種知識,充塞自己的智慧,學習圣人如何做人行事。進入仕途后還要學習,學習如何做一個好官員,上輔君王,下治百姓。但有一個最關健的前提。必須提高自己的道德修養。
當然,這里有許多話外之音的。
這個德操在中間很重要,是內核所在,若沒有相應的德操配合,就會“小知間間”,最終掌握了大智慧大德操。天人合一,就變成了大智閑閑。
至于后來被誤解的大智若愚,大智似奸,皆是錯誤的說法,反不及民間所說的小聰明來得準確。這個小聰明就是指沒有德操配合,只會用智數耍一些小手段,最終吃大虧。這個小聰明就是小知間間。
但儒家學問后民誤解之多,不僅僅是這個方面。
然后是圣人。
荀子說,圣人者。以己度者也,這個度可以當成度化,也可以當成治人掌度。孟子說得更清楚一點,仁之于父子也,義之于君臣也,禮之于賓主也,智慧之于賢者也,圣之于天道也。
這兩種說法皆很片面,往往用他們自己的話。就可以將這段話拆穿。
但沒有關系。正是因為這兩段話,什么樣的人才能有權利“度”天下人。什么樣的人才能稱為掌握了天道?只有一人,皇帝!
鄭朗也沒有打算否定過這種說法。
也不敢說,皇上不是圣人,反而是那些聰明有本事德操好的人才算是圣人。找死不成。
皇帝有做圣人的權利,天下人也必須承認這種權利。可權利與責任是對等的,得到這種權利,就要付出責任。但圣人的要求如此之難,不是每一個人君都可以達到的。達不到沒有關系,但要向這個目標努力,不斷地學問,提高自己的德操,學問到了一定地步,處理事情手段高妙到了一定地步,隱隱接近了天道,德操又到了一定地步,那么就可以象儒家所說的那樣,從凡人變成智人,從智人變成大智,最終變成圣人,堯舜禹湯!
荀子說君主無為,百官有為,所謂君人者,勞于索人,而休于使之。這個無為不是真正的不作為,如何讓百官有辦,需要高超智慧的,這就是作為,但看上去似乎是無為。
有一個生動的例子,先帝仁宗似乎很接近了這種君主無為,百官有為的圣人境界。但當真先帝是無為的?
還不是最高超的境界,若君王智慧與德操到達一定地步,不但百官有為,萬民感化,那么就可以實現儒家理想中的“大同”世界。
想要圣人的地位與責任配合,不僅是內部的自己要求學習,還有外部的約束。
這里,鄭朗刻意提到兩人,趙匡胤兄弟,對帝權的自我約束,就是用臣子去約束帝王一些不好的做法,讓帝王進行自我反思,向圣人進軍,宋朝會出現無數仁君賢皇,國家長久安定下去,百姓也不會受合久必分時的戰亂之苦。社稷穩定,人們安居樂業。
實際還是有私心的,趙禎朝時鄭朗就不會說出這句話。
不是鄭朗大逆不道,而是宋太宗與宋太祖兩個“祖宗”所說的話,所做的事,趙曙敢不敢反駁!
或者用另一段話來說,君仁臣忠父慈子孝!
圣智完善若斯!這是文章刊登后,幾乎所有士子的想法。
儒學里還有許多東西,但寫到這里,儒學中主要的理論幾乎全部完善了。做了小小篡改,至于西漢以來迂闊窮酸的儒學,鄭朗根本就沒有管,那不是圣人所言,與我有何干系?
就是與夫子儒學相比,也更實際,略略有些激進。
但九成以上乃是出自夫子的脈絡,并且修到這份上,幾乎將儒學中一些重大的漏洞,與自相矛盾之處一起堵上,而且脈絡清晰,再也不象以前東一榔頭西一棒。
可有一點,許多人未注意,鄭朗說過重要的一句話,學以致用,既然修禮修得如此細致,禮就是制度,為什么未談當前的制度?
就是如此,幾十篇文章讓人整理出來,前后觀閱,也引起整個宋朝的轟動。甚至耶律洪基不惜派間諜專門潛入宋境,購買到報紙后帶給他觀看。
至此,鄭朗不可能走向神壇,但離圣壇很近很近。
圣智出來,趙曙與韓琦很悲催。
皇上又怎么的,圣人也要約束,還是宋朝兩個祖宗的話,能不聽嗎?于是紛紛進諫。至于韓琦,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踩,多少人在噴口水。
高滔滔一看這樣下去不行的,正好鄭朗五娘病去。天熱了,本身病重,無論鄭朗請來多少良醫,或者精心服侍,五娘也沒有熬過五月,病去了。高滔滔讓趙曙給了一個浩命封賞,但讓傳旨中使鄧保吉暗中問了一句:“鄭公,難道你是想刻意為難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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