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去就是客廳,蠻大的,如果不是地板上落了些東西,堆在地上顯得亂七八糟的,不然應(yīng)該算很乾淨的。莫離看見郭露寧的手機在地板上橫著,已經(jīng)摔得電池都出來了。
莫離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大聲叫郭露寧的名字,還是沒有人應(yīng)她,她想到警衛(wèi)告訴她郭露寧的確是進了小區(qū)沒有出去的,突然很害怕發(fā)生了什麼壞事。一樓都找遍了也沒人,她只好往樓上跑。
上了二樓樓梯口也是亂七八糟的東西扔著,終於找到了主臥室,她看見郭露寧一個人趴在牀上,正在哭。
莫離好像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走過去坐在牀邊,郭露寧只移動自己的臉看了莫離一眼,不是很驚訝,然後又把臉埋進了被子裡。
很長時間,莫離就坐在牀邊,郭露寧不說話,莫離也不說。過了好一會兒,莫離就一直在想她們以前的事情。那時候她們都小,誰也不知道未來到底是什麼樣。可是潛意識裡的自己,都應(yīng)該是畢業(yè)了之後找到好工作,好好發(fā)展的,然後嫁人,生子,安靜的過一生。
這是很多普通人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普通,但是的確對她們來說,願望就是那麼一點點。
可是世事哪裡能跟你想的一樣呢。
那時候找工作多麼困難,有學歷又有什麼用,沒有經(jīng)驗的大學畢業(yè)生誰願意要。可是如果只是去餐廳端盤子,那家裡辛辛苦苦出錢供你上大學又是爲了什麼。
而這種局面對她們這種沒有背景的孩子來說就更爲糾結(jié)。
本來我們也想平平淡淡過一輩子的,爲什麼總有什麼事情發(fā)生偏離了軌道。
莫離看著起伏著肩膀的郭露寧想,真的應(yīng)該和劉升好好談?wù)劊苍S,真的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
“其實你知道自己這樣不會幸福的,可是還是選擇了這條路,那你爲什麼不換個角度來說,徹底擺脫呢?”莫離輕輕的說。
郭露寧還是哭,不願意擡頭也沒有回話。
快四點的時候,莫離就接到了爸爸的電話,他問她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莫離大概兩個小時後會回去,爸爸就心滿意足的掛了電話。
其實生活一團亂的,何止是郭露寧一個人呢?
“你回去吧。”莫離掛了電話後郭露寧依然悶在被子裡悶聲悶氣的講。
“你自己一個人沒事吧?不然你起來,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爸前幾天還唸叨到你呢,最近一團亂,都沒有帶你回去見見他。”
“不要,”郭露寧賴在牀上,莫離拉都拉不動,“你自己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見她這麼說莫離就沒有多回她什麼,她剛想轉(zhuǎn)身離開,郭露寧很小聲的說:“就算後悔了又怎麼樣,誰也不能退回以前。”
莫離頓了下,回答:“可是至少讓你以後的生活不後悔。”
莫離坐在車上的時候就想了很多關(guān)於怎麼和爸爸解釋許亦澤沒有來的事情,可是這一切都在她打開家門的時候戛然而止。
小小的屋子裡面,許亦澤和爸爸正坐在一起下棋,莫離手上拎著剛買的菜呆在門口。
“快進來啊,”爸爸立刻站起來,“怎麼這麼久纔回來?”
莫離一時搞不清狀況,呆呆的求助似的看向許亦澤,他一臉平靜,好像沒發(fā)生什麼似的接口:“早知道我應(yīng)該繞路去接你一下的,就算上了地鐵也該把你拉下來。”
他自然的很,莫離心先是一慌然後也淡然了:“恩,都上車了啊,沒有必要要你再來接的。”
莫勝看他們兩個還有點拘謹?shù)臉幼樱皇且誀懯撬麄儍蓚€人吵架了剛和好所以現(xiàn)在都有點尷尬,於是也沒多想,一邊拉許亦澤跟他去下棋,一邊推莫離趕緊去做飯。莫離又看了許亦澤一眼,還是提著菜去做飯了。
莫離不清楚許亦澤是怎麼過來的,想想也許是爸爸給他打了電話吧。她好尷尬,只覺得爸爸的所作所爲讓她無比丟人。明明已經(jīng)甩開他說分手了,徹底不見了,結(jié)果又被爸爸拉到一起。
她立刻心亂如麻,只覺得今天是個災(zāi)難,希望趕緊過去。
側(cè)耳又聽見爸爸坐在外面大聲的笑,他一早是認定許亦澤的,就覺得許亦澤是她最好的歸宿。每回聽見有人說誰家離婚了誰家兒子又被甩了什麼的爸爸就特別自豪,覺得自己女兒雖然生在這個時代,卻是從一而終的好孩子,既然跟許亦澤在一起,就是要結(jié)婚的。每每還拿這個出去跟人炫耀。越想就越覺得跟許亦澤分手的事情還是不能告訴爸爸。不知道他知道真相後會氣成什麼樣子。可是繼續(xù)跟許亦澤這麼耗著沒有意義,也只會讓她的心動搖,而已。
三個人,莫離做了她一貫的鹹蛋黃南瓜,從劉升那裡學來的香辣排骨,雖然做的不如他本人做的好,一份涼拌黃瓜,還有一份魚湯。如果說除了鹹蛋黃南瓜外莫離還有什麼菜拿的出手就是魚湯了。先用油滾一下魚,然後小火慢慢燉,一個小時才能做好,最後撒上香菜,湯汁很白,很是鮮美。許亦澤以前最喜歡就是喝她做的湯,可是莫離嫌麻煩,只偶爾做給他嚐鮮。
再說了,他什麼好的沒有吃過,她做的魚湯再好,又好到哪裡了呢?
莫離把菜都擺上桌子,許亦澤和爸爸拆了一個蛋糕,穩(wěn)穩(wěn)的放在桌子中間。想也是許亦澤買的蛋糕,看那個包裝就知道價值不菲,桌子本來就小,放下一個蛋糕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幸好他買的是小份的。
過了這個生日,莫離就27歲了。很小的時候,莫離的計劃是26歲把自己嫁出去。現(xiàn)在這個計劃是不可能實現(xiàn)了。
許亦澤選的一隻紫色一隻粉色的蠟燭,分別寫著2和6,莫勝給莫離點上。兩個大男人都不好意思唱生日歌,莫離只是笑笑,然後裝模作樣的許了個願望。希望爸爸能健健康康。
如果說,我們肯定不能幸福,我們也要儘量讓愛我們的人幸福。
莫離看看爸爸,又看看許亦澤,只覺得很久很久前,那時候的自己以爲,能和這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一輩子。一個是父親,一個是丈夫,多麼幸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再加上郭露寧,那就還有最好的朋友。
可是現(xiàn)在,所有人都被打亂了。爸爸身體不好,她害怕。許亦澤,已經(jīng)不是她的了。郭露寧,深陷在自己的生活裡無法自拔。突然想到郭露寧今天跟她說的話,她也是真的後悔了吧。可是,過去的時間的確回不來了。
莫離心事重重,連話都懶得說,也不願意去看許亦澤的眼睛。
爸爸那天倒是很是開心,跟許亦澤多喝了幾杯,莫離一直勸酒,不讓他喝多,可是爸爸是太興奮了,從莫離小時候的事情開始說,一直說到現(xiàn)在。
“你不知道啊,亦澤,我這個女兒,雖然家境不好,那是我無能……恩……但是也是我放在手心上疼的,”酒多了莫勝開始口不擇言,“以後就交給你了,你……要對她……她好,不然我也饒不了……嗝……你。”
見莫勝已經(jīng)說的像是要嫁女兒了,莫離更是羞愧的不敢擡頭看許亦澤,她一邊奪過莫勝手上的酒杯,一邊給他們兩個都盛了湯。
許亦澤低頭喝湯,是她做的味道,這麼久了都沒有變過。
可是她的人,卻變了。
從他一回來就知道,她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她了,可是他自己不也是變了麼,所以沒什麼好抱怨的。
許亦澤都還記得以前的莫離,有點潑辣,有點皮,有時候蠻愛捉弄人的,但大多時候都很乖,他喜歡對她好,喜歡看她開心。
那個時候的C市,就已經(jīng)是個笑貧不笑娼的城市了。可是他的莫離,他的安,從來沒有自卑過。很多女生在他面前都是卑躬屈膝,都是討好,她們不敢給他看她們的正面目,她們小心掩飾自己。只有莫離,只有莫離敢把他從桌子上一腳踹下來。
也許正是因爲那樣,他才一直對她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吧。
那時候的莫離,會在陌生女生對她大叫:“你配不上許亦澤!”的時候回頭挑釁的說:“怎麼,你配的上?那你去試試!”
可是現(xiàn)在的莫離,恐怕只會皺皺眉頭,就走開吧。
那時候的她,說的好聽是純,純到不知道勢利和金錢到底在人生裡佔了多大的重量;說的不好聽是傻,傻到不知道自卑,不知道要向權(quán)貴低頭。
她好像是無畏的。可是又不是這樣,她的爸爸,就輕易讓她捨棄了他們的愛情。
可是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懂得了那些道理。可是她不服氣,所以她不會主動去招惹,只是皺眉離開。
他其實是知道她這些年活的很累的。只是他也活的不容易,而總得有人來對他們的生活負責。不是他媽媽,因爲她已經(jīng)死了,那到底是誰,還是說,其實懲罰的只是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