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尹傾瑤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怔忡。她在床上躺了片刻,這才想起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連忙起身,朝房間里看過去。
房內(nèi)一切正常,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淡淡的光澤。
窗戶關(guān)著,門關(guān)著,就連屋頂?shù)耐咂矝]有移動過半分。
黑衣人是如何進來的?
尹傾瑤設(shè)想著事實的真相,只覺得全身慢慢變冷。
長公主府雖然不比皇宮大院,但侍衛(wèi)布防上,絕對不比一般的臣侯將相少。作為順廉帝唯一的長姐,長公主受到了最好的照顧。
而這樣固若金湯的府第中,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竟然混進了黑衣人。這是在污辱,嘲笑長公主府的布防嗎?
尹傾瑤只要想到昨晚二人,面對面的模樣,就恨的咬牙徹齒。再想到對方的目的,只是為了一塊破損的玉佩,更是氣的要死。
別讓她找到那個人,不然絕對讓黑衣人好看。
尹傾瑤想到玉佩,頓時一陣氣悶,揚聲叫道,“毛桃,進來。”
房門打開,青桃和毛桃?guī)е槐娧诀?,魚貫而入。
毛桃上前,拿起一旁的衣服,走了過去,“郡主,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床吧?!?
“什么時候了?”
“回郡主的話,已經(jīng)是辰時三刻了?!鼻嗵抑笓]著小丫鬟給尹傾瑤凈面,洗漱,梳發(fā)等工作。
尹傾瑤看看沙漏,又看了看窗外。太陽已經(jīng)升的很高,把四周都照的亮堂堂,暖洋洋。她原本郁結(jié)在心底的一股怒氣,突然而然消散了幾分。
“我娘呢?”
“長公主正在處理事務(wù),還派人過來吩咐,今天會很忙,郡主不必特意過去打擾?!?
尹傾瑤點點頭,“毛桃,昨天我讓你放好的玉佩呢?拿來給我?!?
“是。”毛桃答應一聲,去拿玉佩。
尹傾瑤繼續(xù)吩咐,“青桃,你讓司命過來見我。”
司命在長公主府負責郡主的安危。郡主找他是做什么?
“是?!鼻嗵翼虚W過一絲好奇,但她馬上按捺下去,出門找人去了。
尹傾瑤命令完,這才在小丫鬟的伺候下,喝了一小碗小米粥,又佐了些菜肴,并一些點心,這才放下筷子不吃了。
漱了口,尹傾瑤去了隔壁的房間。在寢屋內(nèi)見外男,畢竟不合適。
司命來的很快,尹傾瑤剛在椅子上坐下,這位侍衛(wèi)長就進來了。
司命今年二十三歲,是個清瘦欣長的男子。他的身上還穿著昨天的服裝,尹傾瑤眼尖,看到了他的肩膀處,有微微的濕意。
司命進門,就行禮,“郡主,您喚我?”
尹傾瑤放下茶杯,“司命,本郡主喚你過來,是為了詢問一些事情,你不必緊張?!?
“是?!彼久鏌o表情,只是沉沉答應一聲。
看著這樣的司命,尹傾瑤卻陷入了前世的事情中。上一世的司命,一直是她的侍衛(wèi)長,一直保護著她的
安全。
司命命苦,自小被父母拋棄,由養(yǎng)父母養(yǎng)大。在他五歲時,養(yǎng)父母相繼過世,為了生活,他自賣自身,進了縣衙,做了縣衙老爺兒子的小跟班。這位小少爺橫行縣里,做盡壞事。有一次,還惹到了欽差大臣手里。為了頂事,小少爺把司命送出去頂罪。
也是司命命大,碰上了跟欽差一起來的順廉帝,他的忠心被順廉帝看中。在歷經(jīng)多次考驗之后,順廉帝見他沉默內(nèi)斂,為人忠誠,這才把他指給了長公主。長公主又把司命指給了尹傾瑤,讓他負責她的安全。
上一世,司命很好的履行了他的諾言,他應承順廉帝和長公主,即使面對孟家的誘惑,也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這是一位盡忠職守的侍衛(wèi)長,他不應該落的身首異處的下場。
靜默的時間有點長,饒是沉著如司命者,也情不自禁,微微抬頭看向尹傾瑤。
只見這位蘊樂郡主,雖然看著他,卻又像是透過他,看別的東西。那眼神悠長卻又悲傷,悲憫而又堅強。
心臟的位置無端端的心悸了一下,司命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只需要保護好眼前的女子,其他事情,不必再管。
這是他的使命,亦是他的責任。
尹傾瑤眼神一頓,看到司命回望過來的一瞥,終于從沉思中醒轉(zhuǎn)過來,“司命,你給本郡主說說布防。”
“是?!彼久壑杏幸苫螅€是清晰的講解起來?!翱ぶ鞯姆块g在長公主府的最里邊,因為是獨處的小樓,視眼非常好。我們總共是四人,晚上一共分成二班,前半夜是牛威和馬丁,后半夜是我和周三二人?!?
那時候她剛要入睡,黑衣人就闖了進來。算時辰,應該是已時。并不算晚,但房間進了人,他們怎么會毫無知覺?
尹傾瑤的手指輕輕的敲打在檀木的桌面上,一下又一下,緩而輕。
“咚……咚……咚?!彼久犞曇簦m然輕,但聽進他的耳內(nèi),就如一面大鼓在他的耳邊敲,他不由自主想起來,今天一早被青桃叫過來的情景。
那時候,他剛跟人換了班,還來不及換下衣服??ぶ魃磉叺那嗵遥妥哌M房間傳喚他,還有些擔憂的問他,“司命,你們昨天是不是沒有保護好郡主?不然郡主怎么一醒來就要見你?”
他在長公主府當差五年,但跟尹傾瑤這樣面對面的交談,卻只有這么一次。在外人眼里,蘊樂郡主囂張難惹,但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他要保護的人,別無其他。終于,他忍不住的問道,“郡主,昨天上半夜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郡主會把他叫過來,肯定是因為布防出了問題。沒有當面斥責他,想來跟他無關(guān)。那么,定然是前半夜出現(xiàn)了問題。
尹傾瑤停止了敲擊,“司命,從今天開始,你再排幾人,晚上弄成三班制。另外告訴手下的人,都給本郡主警醒著點。不然,就別怪本郡主不客氣。”
“是。”司命答應一聲,隨后建議道,“郡主,您要見見牛威和馬丁嗎?”
“不
必了?!币鼉A瑤揮了揮手,上一世牛威好酒,馬丁好賭,這一世想必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八久?,你就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想在本郡主這里當差,趁早滾蛋。”
“是?!彼久饝宦?,心里卻想著,回去以后要怎么警告二人。這二人當差不盡心,司命當然知道。但是一來,他們的嗜好也不算大,挺本份。二來他們二人都跟府里的丫鬟奴婢帶著關(guān)系,他也就沒有去管。但是,如他們果防礙到了郡主,那就別怪他就事論事。
尹傾瑤繼續(xù)敲擊著,“司命,本郡主認為你應該明白,在這府里,除了我娘,本郡主是最大的?!?
“是。”
“司命,你的榮華富貴,平安喜樂,都系在長公主府上,你明白嗎?你是皇上舅舅親派的侍衛(wèi)長,你明白嗎?誰是主子,誰是下人,我想你應該認的很清楚。如果你不清楚,本郡主不介意讓我娘,或者皇上舅舅,親自來教教你?!?
“司命不敢。”司命心頭晃過一絲驚悸,什么時候郡主有了這么狠厲的一面?可是怎么辦,他好喜歡。司命努力壓下心底濃濃的驚喜,低聲應承著,心里卻已經(jīng)在盤算回去以后,要如何整頓。
“司命,等過了這段時間,我放你一個月的長假,你回趟江南。”上世,她嫁到孟府,司命跟著過來。那三年中,司命一直兢兢業(yè)業(yè),但是后來他的親生父母找了過來。一想到這里,尹傾瑤的眸色變冷,聲音更為冷咧,“司命,你下去吧。從今天開始,可以想想在江南要如何度過這一個月。”
“是。”司命低著頭,退出房間。溫暖的陽光下,卻是他略微蒼白的面色,但他的心情是喜悅的,扯起的嘴角,已經(jīng)泄露了他。
司命在原地只呆了小會兒,就轉(zhuǎn)身,大踏步的走了。
剛才的言辭,讓尹傾瑤面色一片沉郁。
那么狠厲,那么決然,一點都不像上一世的自己。前世十四歲時,她還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傻郡主。時光讓人老,雖然她重生了,獲得了面貌上的年輕,但她的心智,早已經(jīng)老了,再不復從前。
窩在椅中,尹傾瑤消沉了一會兒,就振作起來。
里子變的如何又怎樣,她依舊是要復仇的。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她沒有時間傷春悲秋。
一想到這里,尹傾瑤打開房門,瞇著眼感受著烈陽,看著守在門口的青桃和毛桃,“我娘呢?”
毛桃先看了看周圍,見四周沒人,這才悄聲的說道,“奴婢打聽到,長公主已經(jīng)抓到了下毒之人,正在審問呢?!?
“是嗎?本郡主也去瞧瞧?!?
青桃連忙攔住她,“郡主,您可不能去,長公主會不高興的?!?
長公主并不喜歡讓尹傾瑤看到黑暗的東西,是以這類處置奴才的事情,一向是避著她的。這是濃濃的母愛之情,長公主用權(quán)勢和親情保護著唯一的女兒,但長公主又哪里明白,這樣的保護,其實是在害她。
尹傾瑤的薄唇一抿,“走吧,娘那里我自會去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