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孫權和黃蓋的約定,黃蓋每天都要用鴿信向建業報告吳郡的情況,這也是因為漢軍攻占京口后,吳郡和建業間的聯系被切斷,而被迫采取的一種應對策略。
此時孫權也知道漢軍主力占領京口之事,漢軍主力沒有西來建業,而是直接向南殺去,這讓孫權十分擔心吳郡的安危,他幾乎每天都要詢問吳郡那邊的消息。
黃蓋也和約定的一樣,每天發送一份鴿信到建業,證實了孫權的擔心,漢軍占領了毗陵縣,占領了毗陵全境,漢軍主力正向南推進,但就在這時,鴿信的內容卻發生了變化,漢軍沒有攻打吳縣,而是在挖掘運河,一連幾天,每天鴿信內容都差不多,漢軍遲遲沒有攻城,依然在疏通運河。
這讓孫權的心中十分困‘惑’,漢軍不攻城掠寨,卻在疏通運河,這是在做什么?
孫權在書房內負手來回踱步,他此時已忘記了江東在大局上的潰敗,卻著眼于細節上的得失,對于如何能翻盤,他沒有一點思路,他只懷著一絲僥幸,或許漢軍被困在吳郡,或者在吳郡遭遇失敗。
這時,一名‘侍’衛在‘門’口稟報:“吳侯,羅校尉求見!”
孫權點點頭,“讓他進來!”
片刻,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將領快步走進房間,此人叫羅巖,出任內務軍校尉,也就是秘密機構鷹喙的頭目,他和前任首領王寧一樣,都是出身孫權‘侍’衛,對孫權忠心耿耿,是孫權最信任之人。
羅巖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參見吳侯!”
孫權瞥了他一眼,冷冷問道:“諸葛瑾有下落了嗎?”
幾天前,諸葛瑾意外失蹤,士兵只找到他損壞的馬車,馬車內血跡斑斑,挽馬被‘亂’箭‘射’死,諸葛瑾和車夫卻不知所蹤,這件事引起了眾多官員議論,諸葛瑾為人寬厚,人緣極好,官員們紛紛去諸葛府中慰問他的妻兒。
這件事讓孫權很被動,他懷疑諸葛瑾已經投敵,但從現場看,諸葛瑾又似乎出事了,孫權有心殺一儆百,將諸葛瑾妻兒投入獄中,但又怕引起百官憤怒,讓他左右為難。
羅巖沉聲道:“卑職派人嚴密監視諸葛府,前幾天他妻子痛不‘欲’生,可這兩天她忽然安靜下來,悲痛減輕很多,甚至有點假裝悲傷,卑職總覺得有人在給諸葛瑾家屬通風報信。”
“我不要你的猜測,是誰在給他們通風報信?”孫權有些惱火道。
羅巖無奈解釋道:“這幾天他們府中沒有家人進出,但來了不少官員上‘門’慰問,足有十幾人,包括張軍師,卑職確實不知是誰給他們通風報信。”
孫權負手走了幾步,忽然惡狠狠道:“既然如此,就當諸葛瑾已背叛,立刻將他妻兒下獄審訊!”
“卑職遵令!”羅巖明知不妥,但也只得答應了。
孫權又問道:“現在官員們有什么動作?”
這也是孫權所關心之事,秣陵縣城內謠言四起,人心惶惶,這個時候,百官們都在各自打算了,孫權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準備背叛自己。
“回稟吳侯,這段時間官員們都非常沉默,沒有人公開表達自己的態度,但入夜后,官員們‘私’下往來密切,往來很多,卑職無法一一統計。”
“有沒有誰暗中召集官員密談?”
“昨天晚上,有十幾個官員去了張軍師府中,都是從前和他一個派系的官員,他們在一起聚會了大約兩個時辰才散去。”
和張昭一個派系,那就是北方派了,也是江東最大的實力派,包括張昭、諸葛瑾、薛綜、程秉、嚴畯等高官,還有數十名普通官員,在目前這個情況下,這些派系聚會也是情理之中,但孫權卻很想知道,是張昭主動召集他們,還是他們自發去找張昭?
想到這,孫權吩咐道:“你去調查清楚,北方派的聚會是誰發起?這很重要,一定要搞清楚。”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稟報:“吳侯,呂都督有急事求見!”
孫權讓羅巖退下,這才讓呂‘蒙’前來進見,片刻,呂‘蒙’匆匆走進了書房,向孫權施一禮,有些緊張道:“吳侯,卑職得到消息,可能吳縣已經失守!”
孫權一愣,“這...這是哪里得消息?”
“消息從軍中傳來,卑職仔細盤查過,是吳郡那邊有敗兵逃回,帶回來一些不利的消息。”
“什么....消息?”
“說是黃將軍偷襲漢軍大營中計,被漢軍伏擊,大敗而逃,朱恒投降漢軍,獻了吳縣城,現在黃將軍情況不明。”
孫權呆住了,慢慢頹然坐下,如果消息是真,那么吳縣真的完了,每天送來的鴿信也是假消息,他就是感到奇怪,漢軍為何不攻城,反而疏通運河做什么?
半晌,孫權低低嘆息一聲,“呂都督,如果消息是真,我們該怎么辦?”
呂‘蒙’咬牙道:“卑職聽說漢軍糧草屯積在毗陵縣,如果我們能偷襲毗陵成功,燒毀漢軍糧草,或許我們還有一線希望。”
孫權沉思片刻道:“偷襲毗陵,需要多少軍隊?”
“軍隊不在多,而在于‘精’,三千人足矣,卑職推薦丁奉為主將,率軍偷襲毗陵。”
此時孫權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要有人說,還有一線希望,他都會毫不猶豫抓住,只是讓他出兵,這有點讓他為難,但只沉‘吟’片刻,孫權便做出了決定,“也罷!就依呂都督之言,當丁將軍率軍偷襲毗陵縣。”
江東文官們各有打算,江東武將們也逐漸分化,以呂‘蒙’為首的少壯派依舊殫盡竭慮,盡一切力量擊敗漢軍,挽救江東。
而以陳武、蔣欽為首的老將則比較悲觀,認為江東大勢已去,雖然他們沒有說出投降漢軍之類的話,但也態度消極,不肯賣力防御。
到了江東最危急的時刻,孫權也終于認識到,他只能依靠呂‘蒙’等少壯派,和漢軍進行最后一搏。
夜晚,一支軍隊離開了建業,正迅速向東進發,這支三千人的軍隊正是由丁奉率領,前去偷襲毗陵縣漢軍糧草重地的江東軍。
事實上,呂‘蒙’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十天前的事實,十天前,漢軍為了攻打吳郡,而將二十萬石糧囤積在毗陵縣,以毗陵縣為糧草后勤重地,但現在吳郡已經被漢軍主力攻下,那么毗陵縣還是不是糧草后勤重地?呂‘蒙’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為此,他做出兩個方案,如果毗陵縣還是漢軍的糧草后勤重地,那么丁奉必須千方百計燒毀漢軍的糧草,迫使漢軍因缺糧而退兵,相反,如果毗陵縣已經不再是漢軍的糧草后勤重地,那就由丁奉自己去尋找漢軍糧草所在,想辦法燒毀它。
總之,丁奉和他率領的三千軍就成了呂‘蒙’安排在外面的一支奇兵,一旦漢軍主力包圍建業,這支奇兵將在外圍作戰,伺機進攻漢軍的死‘穴’。
也正是這個戰術意圖,丁奉率領的這三千軍隊十分‘精’銳,都是五六年的老兵,大多參加過合‘肥’之戰,訓練充足,裝備‘精’良,除了全套的刀矛盔甲外,每個士兵還背著三斗米和一只火油皮袋。
丁奉走得并不急迫,在走出五十里后,天漸漸亮了,丁奉見前方有一片樹林,便下令全軍進入樹林休息。
士兵們走了一夜,也著實有些疲憊不堪,他們紛紛沖進樹林,尋找一處干燥之地休息,丁奉也找到一塊大石坐下,一邊喝水,一邊思索著呂‘蒙’給他的命令。
丁奉本人也認為漢軍的糧草后勤重地不應該再停留于毗陵縣,既然漢軍拿下了吳郡,那么下一步必然是殺一記回馬槍,調頭進攻建業,在這種情況下,漢軍的糧草后勤重地會放在哪里?
丁奉取出一幅地圖放在大石上,仔細地尋找漢軍可能選擇的后勤的重地,這個承擔糧食后勤的重地必須要具備幾個條件,首先是‘交’通便利,尤其要方便水運,其次要離建業比較近,便于隨時向漢軍支援糧食,憑這一點,毗陵縣就要去掉了,甚至京口也不可能,原因都是離建業太遠。
而第三就是要安全,便于駐扎重兵,有利于防御,不會被敵軍輕易偷襲,可是....建業附近同時符合這三條的地方幾乎沒有,不是‘交’通不便,就是安全不利。
這時,丁奉的目光有些凝固了,他發現了最有可能成為漢軍后勤重地的存糧之地,那就是長江北岸,既有長江的水運便利,又有遠離江東軍的安全,同時離建業很近。
丁奉心中充滿了苦澀,如果他是劉璟,他會不會把極其重要的后勤重地依舊放在不安全的江東,而不遷去安全且便利的江北呢?答案是必然的,漢軍糧草必然會北遷,連他這個普通的江東戰將都能想到這一點,作為一國之君的劉璟會想不到嗎?
這時,一名士兵匆匆走來,向丁奉稟報道:“啟稟將軍,我們在樹林里抓到兩個逃兵。”
丁奉點點頭,“把他們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