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新野城爆發(fā)激戰(zhàn)的同時,在南面的比水河口的戰(zhàn)役也一觸即發(fā),二百五十余艘渡船滿載著六千余名曹軍士兵從北方緩緩而來,為首之人正是大將曹洪。
曹洪手執(zhí)鐵槍,蹲在第一艘渡船船頭,警惕地注視著河兩岸的情形,比水兩岸格外安靜,長滿了灌木和草叢,連蟲鳴聲都似乎消失了,耳畔只聽見木槳在水中劃動的有節(jié)奏的嘩嘩聲。
盡管這種安靜是正常現(xiàn)象,但曹洪還是覺得有些不安,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不安的感覺,但此時他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細細體會,渡船已抵達了目的地。
“將軍快看,鄧塞堡!”一名士兵指著遠處低聲喊道。
曹洪也看見了,數(shù)百步外,一座黑黝黝的城堡矗立在灰白色的夜空中,這時,渡船緩緩靠岸,一名躲在岸邊灌木叢中的曹軍探子忽然鉆了出來,將船上的曹軍士兵嚇了一跳,紛紛舉起弓弩對準岸上的黑影,大喝問道:“口令!”
“夜梟!”
這就是今晚的行動口令,眾人一顆心放下,曹洪問道:“敵軍大營情況怎么樣?”
“啟稟將軍,很安靜,一切都很正常!”
曹洪回頭看了看,所有的渡船都靠岸了,他立刻下令,“上岸集結(jié)!”
身邊一名親兵點燃一支火把,伸出船舷外晃了晃,后面的幾百艘渡船都看見了火光信號,曹軍士兵們紛紛棄船登岸,一群群人影晃動,在狹長的空地上迅速集結(jié)。
曹洪始終注視著城堡,他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但又不知問題出在哪里?
這時,副將李典奔來稟報,“將軍,隊伍已集結(jié)完畢!”
曹洪猶豫一下,問李典道:“李將軍,你覺得有什么不妥嗎?”
李典沉吟道:”我只是覺得太安靜了,居然沒有被巡哨發(fā)現(xiàn),有點怪異,除此之外,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異常。”
這一點曹洪早已發(fā)現(xiàn),不過安靜也正常,文聘軍的巡哨應(yīng)該在北面,沒有想到敵軍會從水路進攻。
“時間不能再拖,留下五百人看船,其余大軍立刻出發(fā)!”
曹洪不再猶豫,催馬而行,一隊隊曹軍離開河岸,跟著他迅速向敵軍大營殺去。
文聘軍大營離河邊約一里,需要穿過一片狹長的樹林,曹軍穿過樹林,曹洪一眼便看見了不遠處的大營,就在兩百步外,被高大的營柵包圍,前面好像有壕溝和矛刺。
“帶著五百弟兄去開一條路!”曹洪回頭命令李典道。
“遵命!”
李典點點頭,一揮手,帶領(lǐng)五百士兵向敵營奔去,這五百士兵的任務(wù)是填平一段壕溝,拔掉矛刺并拉倒幾排營柵,給大軍殺入敵營做準備。
李典率領(lǐng)五百士兵一路飛奔,片刻便奔至營柵旁,動作迅速地將一塊塊木板搭上壕溝,開始有士兵去拔出密集的矛刺。
曹洪注視著數(shù)百士兵的行動,緊張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就在這時,一名牙將奔到他身邊低聲道:“將軍,有點不對勁啊!怎么敵軍沒有動靜?”
曹洪一怔,是有點不太對勁,他又不由自主地向城堡望去,黯淡慘白的月光照在黑黝黝的城堡上,頗有幾分詭異之氣。
曹洪猛地明白過來,剛才他感覺什么不對,原來是城堡上沒有招魂幡,一桿白幡都沒有,劉表死了才兩三天,城頭上怎么可能沒有幡子,要么是一座空城,要么就是有埋伏。
他心中頓時大驚,連忙喝令道:“讓他們回來,立刻撤退!”
話音剛落,一名士兵便指著城堡大喊:“將軍,城頭上烽火點燃了。”
只見在城堡最高處,三道火柱騰空而起,這顯然是一道信號,北面和西面頓時喊殺聲大作,曹洪大吃一驚,也顧不上李典,站起身大喊:“立刻從撤退回船!”
曹軍一片混亂,調(diào)頭向河岸奔跑,互相推擠,不少人被推倒踩踏,慘叫聲四起,哭喊連天,曹洪大怒,大喝道:“不要慌亂,敵軍沒有殺來!”
曹軍隊伍稍緩,一路飛奔上船,就在大部分士兵剛剛上船,對岸卻傳來一陣梆子響,緊接著亂箭齊發(fā),不知對岸埋伏了多少弓弩手,密集的箭矢呼嘯而來,曹軍措不及防,紛紛被射中,慘叫著落入水中。
連曹洪也被一支流矢射中左臂,他急得大吼,“盾牌頂住,船只立刻北上!”
此時曹洪已經(jīng)明白他們陷入埋伏,不知道四周有多少敵軍,這種無知真相的恐懼令曹洪一陣心慌意亂。
但曹洪畢竟經(jīng)驗豐富,這種情況下必須審時度勢,找到對方的薄弱點,他心里明白,岸上已經(jīng)不安全,敵軍沒有船,只有河中才是唯一安全之地,這就是對方的薄弱之處,當(dāng)務(wù)之急,必須要離開河口北上。
曹軍用盾牌頂在船舷兩邊,形成左右各一道盾墻,勉強安全了,渡船離岸進入河中,開始向來路返回。
但只走了不到半里,前方一陣喧嘩,只見水面上大火迅猛燃燒,最前面的幾艘船被大火吞沒,士兵跳水逃生,其余船只紛紛調(diào)頭,混亂成一團。
曹洪在后面看得清楚,他恨得咬牙切齒,他忘記對方有火油,將水面用火封鎖了。
“調(diào)頭!進漢水!”
曹洪大聲叫喊,這里離漢水只有一里,躲進漢中,是他們最后的求生之路了,曹軍船隊后隊變成前隊,向漢水駛?cè)ァ?
但離漢水不到百步時,一艘巨大的戰(zhàn)船忽然出現(xiàn)在他們前方,渡船上曹軍一片驚叫,曹洪也呆若木雞,心中一片空白,江夏軍戰(zhàn)船不是全部撤走,怎么又出現(xiàn)了?
兩千石的巨船劈波斬浪,迎面向曹洪的渡船撞來,在一片慘叫聲中,大船轟然撞上了渡船,渡船被撞得四分五裂,士兵們紛紛落水,連曹洪也跌入水中。
這時,一艘艘戰(zhàn)船接踵而至,數(shù)百艘戰(zhàn)船出現(xiàn)在比水河口,它們兵分兩路,從兩百余艘渡船的兩側(cè)駛?cè)ィ瑧?zhàn)術(shù)明顯,很快便形成一個巨大的橢圓形包圍圈,將兩百余艘渡船團團包圍在中間。
這時,兩岸也出現(xiàn)了大群士兵,兩邊各有五千人,這是文聘部署的軍隊,戰(zhàn)船加上岸上士兵,儼如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曹軍無法逃脫,除了投降之外,他們別無選擇。
惡戰(zhàn)最終沒有爆發(fā),也沒有發(fā)生戲劇性的轉(zhuǎn)折,三百艘巨大的戰(zhàn)船圍城銅墻鐵壁,中間二百余艘渡船上的曹軍士兵插翅難飛,在他們頭頂上,一萬多江夏士兵張弓搭箭,對準了他們。
劉璟站在主船船頭,厲聲對河中的曹軍船只大喊:“我乃江夏劉璟,爾等已無退路,投降可生,若膽敢再抵抗,我一個不饒,漢水就是你們的喪生之處!”
曹洪落水,不知下落,渡船中只有副將李典,數(shù)百雙眼睛一起向他望去,李典長嘆一聲,“傳我的命令,弟兄們放下武器,投降吧!”
五千余曹軍士兵紛紛放下武器,舉手投降。
而在河口處,曹洪在水中拼命劃水,他想游入漢水,但他水性并不佳,他游了三百余步便已筋疲力盡了,此時四面都是黑沉沉的江水,竟然找不到岸邊,曹洪嚇得魂飛魄散,一邊大口灌水,一邊拼命大喊,“救命!救我一命!”
也是他命不該絕,這時一艘江夏軍外圍巡哨船發(fā)現(xiàn)了他,慢慢靠近,船上早已等候了十余名江夏士兵,當(dāng)靠近曹洪,十幾根長矛一齊向他刺去,嚇得曹洪大喊:“我是主將,饒我一命!”
士兵們大喜,用鉤子鉤住他,七手八腳將曹洪拖上船,隨即用繩索將他捆綁起來
按照毛玠的虛實之計,曹洪攻打文聘軍大營應(yīng)該是虛攻,目的是為了將樊城的江夏守將引來救援文聘。
應(yīng)該說毛玠考慮得很周全,文聘剛剛投降劉璟,如果他遇險求救,樊城肯定會發(fā)兵救援文聘,理論上沒有一點問題。
所以曹仁率三千騎兵埋伏在半路的一片密林中,前方是開闊的官道,一旦援軍到來,三千騎兵突殺而出,全殲江夏軍,然后騎兵再調(diào)頭合擊文聘軍,文聘軍再精銳也難敵腹背受敵,最終必然是潰敗的命運。
為此,曹仁已經(jīng)做了周密部署,如果敵軍沒有準備,十之**會落入圈套,此時曹仁心中充滿期待,這一戰(zhàn)若勝,整個荊州必將人心潰散。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曹仁的信心也在一點點地降低,樹林內(nèi),三千騎兵已等待了近一個時辰,戰(zhàn)馬和士兵都有點不耐煩了,不斷傳來戰(zhàn)馬的低鳴和士兵拔刀之聲。
“主薄,不會出什么意外了吧!”曹仁低聲問身旁的毛玠道。
毛玠咬了一下嘴唇,眼中有一種掩飾不住的焦慮,鄧塞城的烽火點燃了半個時辰,樊城這邊依然沒有動靜,這已超過了他的心理時限,他心中暗感不妙了。
“再等一等!”毛玠小聲道,他的語氣已經(jīng)不自信,讓曹仁很明顯地感覺到了他的動搖。
曹仁眉頭一皺,目光向東面眺望,不知數(shù)十里外的鄧塞城戰(zhàn)況如何?
就在這時,一名曹軍斥候騎馬疾奔而至,老遠便大喊:“大將軍,大事不妙!”
曹仁的心頓時懸了起來,什么叫大事不妙,他立刻迎上去問道:“比水那邊情況如何?”
斥候氣喘吁吁道:“江夏軍的數(shù)百艘戰(zhàn)船出現(xiàn),將曹將軍包圍,我們的軍隊已....已全軍覆沒。”
最后一句話如一聲驚雷,曹仁仿佛被炸懵了,半晌沒有反應(yīng)過來,毛玠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劉璟根本沒有走,他們鉆進了對方布下的圈套。
曹仁嘆息一聲,回頭問毛玠,“主薄,我們怎么辦?”
毛玠顫抖著聲音道:“速速撤退!”
曹仁穩(wěn)住心神,喝令道:“全軍向北撤退!火速撤回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