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整整一天的酒,直到天色朦朧暗下來的時候,才帶著滿身的酒氣和一臉的唇印搖搖晃晃往他住的地方趕回。在街道拐角的地方他看到一個穿著粉紅色衣服的女人被一群流氓欺辱,帶著酒勁他將他們全都打跑了。她問你知道他去了哪兒了嗎?請告訴我,我想見他。她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哭個不停。萊恩就納悶,他覺得這女人腦子出了問題,說話沒頭沒尾,誰知道她指的那個他是個什么人。不過,雖然穿戴舊了些,頭發亂(顯然是被人撥亂的)了些,細細大量那身段,水芙色紗帶曼佻腰際,著了件紫羅蘭色彩繪芙蓉拖地尾拽地對襟收腰振袖的長裙,裸露的腳踝上套著一個銅鐲子,往上可尋見那殘風中飄曳的布條被人剝出的荔仁白。他瞇著小眼睛,計從心來。他說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找他。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拽到一個沒人的角落里將她干了。那天晚上,雷聲不斷,森林里好幾處地方的大樹都被閃電劈著了,但暴風雨遲遲還是沒有到來。等雷聲小點的時候,人們聽到森林里有一個女人哭泣的聲音,這哭聲很凄慘,嚇得村里的嬰兒也著哭了一夜。天亮時,聲音沒了,人們紛紛議論著昨天晚上的怪事,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時隔一日,蛇女魔的報復便如期而至。
蛇蝎美人的造訪令這里的人變得恐慌和憤恨,他們決心要為死去的人報仇,斬殺蛇怪。這股聲勢波及到了相鄰的幾個大城市,他們身著重甲,手握尖兵利器組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不乏有很多無事生非的貴公子混入其中,想一睹美人芳容。他們趁她睡著的時候去偷襲,但沒成功,死了很多戰士,僥幸活下來的人都是被嚇破了膽子,中途扔掉兵器逃跑的。
從此,蛇女魔的名字被傳得人盡皆知。她兇殘、狠毒、冷血、沒有一絲人性,詩人們卻傾慕于她的美貌,為她寫詩:
美麗的女神蘇醒了,
她在灑滿玫瑰花瓣的血池中沐浴,
毒蛇在她的周圍跳動,
惡鬼在她的耳邊嚎叫,
人們在顫抖、尖叫,她在大笑,
世界上最勇敢的戰士死亡了,
她用美麗扼殺了他們。
事態發展的很快千木都府的賓客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了。他們舉起大旗也加入了這股為民除害的浪潮中。伯考、隱秘人物修、葉落無風、還有維基和一些正義之士整裝待發進攻迷失森林。
臨出發的前一天,伽羅從押解的途中逃了回來。在行進迷失森林的途中,皇室護衛隊遭到不明來歷的黑袍巫師襲擊。那個巫師騎了一個巨大的冰龍殺死士兵,企圖攻擊埃爾羅伊王子,就在生死關頭伽羅沖破鐵籠從巨龍的利爪下擋住了致命一擊。在他與這個黑袍巫師交戰之際,王子貪生怕死,獨自一人跑進了迷失森林里,不知去向。后來有一個從森林里逃出來的士兵告訴伽羅殿下被一個人首蛇身的妖怪抓走,現在生死未卜。
王子殿下遇害?這個消息可真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吃驚不小,隱約間他們覺得一場更大的災難在不久后將要降臨到這片土地上。貝魯特王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仁君,他的仇恨能夠點燃兩國之間的戰火,同樣也會以及其殘忍的手段將那些視為不可饒恕之人屠殺殆盡。在這個消息傳入皇城之前,他們必須盡快找到王子的尸首,找一個能夠所有人開脫罪名的說辭。
天亮后就要出發了,晚上大家都睡得很早。
維基一個人站在走廊里,望著天空發呆。今晚沒有月亮,孤零零的幾點亮光出現在夜空,像是沒有經過細心打磨過的紐扣,引不起人的注意。冷風從水面吹來,一陣隔著一陣撲打在臉上,寒毛剛剛落下又猝然豎起,不得以讓她抱緊身子在走廊里跳來跳去,吵醒了其它房間里的人。
“外面是地震呢,還是打雷呢,要不要人睡覺了。”
從房間里拋出來一個聲音。維基踏著地板嘟嘟嘟的跑過去,將耳朵貼在門窗上去聽,聲音斷然沒有了。她卷起袖子在外面用手比劃,嘴里嘀咕著壞話。
“是哪個混蛋在外邊?有種你站著別走!”房內的燈突然亮了,有人走動的聲音。她聞聲躲到柱子的后面,那人打開房門向左瞧了瞧,又向右瞧了瞧,連個鬼影也沒見著。像個丈二的和尚,摸不出來個頭腦,他揉眼打哈欠“啪”的一聲關上房門,熄了燈,也懶得去想去做,躺下就呼呼睡著了。維基從柱子后面走出來,拍拍胸,舒了口氣說嚇死維基了。就在這時有東西墊在她的腳底下扎疼了她,撿起來一看,原來是個小石子。她捏在手里,從心里生出一個鬼主意來。她笑嘻嘻的踮著腳走到窗戶邊,用手瞄準,“一”,“二”,“三”,用力一仍,石頭破窗而入。
“哎呀,是哪個王八蛋丟的老子,有種你別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捂嘴笑個不停,直到聽到那人匆忙的腳步聲時才溜之大吉。
她一個人無聊的在走廊里像鬼魂一樣飄來飄去。復廊很長,大都是相互連接在一起,曲曲折折繞在池塘旁也不知道通向了什么地方。翻過一條石拱橋還是房子,跨入一個圓形的洞門還是園林,這里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就像長腿似地總在眼前出現,一輩子都看不完,看過后又一輩子都不想再看了。這時有人交談的聲音從假山后面竹葉遮擋門窗緊閉的房間里傳來。順聲尋去,就見得一間房舍,屋外無字,只懸掛了一支一人多高的毛筆,筆毛光潔,并未沾過墨跡。她蹲下身,將眼睛擠進門縫,看到伯考與伽羅兩個人在一起偷偷地喝酒。
伽羅說:“你還是像年輕時候一樣活得灑脫,相較之下,我就沒了那份閑情逸趣。說心里話,有時我倒挺羨慕你的,一個人無拘無束,心想到哪里就可以去那里,天涯海角總能有個安身的處所。難怪你叫‘酒神’呢。”
伯考說:“聽你這樣講,我都覺得自己更像個街頭的流浪漢了,要真是那樣的話,我的人生可就了無生趣了。知道一個人喝酒時是什么滋味嗎?沒有味道。”
一口熱酒入肚,他的話多了幾分傷懷,“一杯苦酒,幾多傷愁?飲淚拔劍,指對明月銷愁,愁生愁……有時想記起的事怎么也記不起來,想忘掉的事卻總在眼睛浮現。我忘記了自己,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一天是一年,一年也是一年,卻記得他們在我面前倒下的時候,全身都是鮮血,那些人就跪在我的腳下求我放過他們一條性命,可我的手就像是被人按住似的,連抬起一把刀的力氣也沒有,我殺了他們,血濺在我的臉上,我能感覺到它就在我的臉上怦怦的跳動,無論我再怎么擦也擦不掉,那時我就知道罪惡長進了我的心里,不會饒過我的。”
“不會放過你的只是你自己,沒人再記得那件事了,我們忘記,他們也在忘記,風之谷不需要仇恨,他們只需要平靜的生活,我們也一樣。知道今天我有多么高興嗎?我苦等了十幾年就是希望看到這個結果。當我接過迦紗喜茶的那一刻,我知道他已經長大成人,不再需要我的保護了。只有這幾天我才如釋重負,在囚車里睡了幾個踏踏實實的安穩覺。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我想最多不過也就是到另一個地方睡得更久些,有你這個老朋友陪著我,至少還能有口酒喝,人生何其美哉。”
伯考抬起頭望著他,眼睛里滿是不可思議驚嘆,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說:“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嗎?”
他搖頭。
“眼疾手快,學什么都是一點即通。想不到連我的這個漏氣兒的‘豬肚子’也被你偷去了,往后我可要小心加把鎖了。”
伽羅用手指敲敲酒杯說:“你還少說了一樣。”
他繼續說:、“你對那個叫做葉落無風的小子這次的突然到訪有什么看法?”
“如你所見,報血仇。‘黑烏鴉’行動令他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換做我,也會晝思夜想著親手殺了仇人。”
“我也是這么想的。”
伯考用手指指他,然后又搖了搖頭,泄了口氣,笑著將酒倒滿,和伽羅碰杯喝了個痛快。
之后,他就醉醺醺的從桌子上爬起來,被風一經吹走錯了地方,闖進了葉落無風的房間。
葉落無風感到很意外,沒有想到這個人會來找上門來,不過既然來了豈有怠慢之禮。他沏了壺好茶請他坐下,伯考并沒喝,嘴里胡言亂語說了一通,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天快亮時,他感到口渴,從床上起身,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氣就給喝光了,然后又端起茶壺咕嚕咕嚕的漱了幾口,咿呀呀的清了清嗓音,伸一個懶腰,全身都覺得神清氣爽,這時他才恍然發覺這里不是自己的房間,順著房頂看下來,他的眼角在地上瞟見一個睡著了的年輕人。他走過去,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伙子,睡在這里會著涼的,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葉落無風擋開他的手,站起來,毫不客氣的拿劍指著他的脖子說我從來不喝別人用來漱過口的水。說完他用劍將茶壺擊碎,一股冷風吹進來,撞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