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箭從她頭頂飛過,帶走了她的帽子。維基跌倒在地上,哇哇的大哭起來。伊戈爾兩步就三步跑過來,拽住她的一條胳膊,把她拖走。她哭得很兇,說自己的胳膊快斷了,又說地上的雪都跑進她肚子里面了,她叫他放開她的手,他沒放,她就哭,哭完了又鬧,鬧完又哭,就這樣脊背蹭著雪地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他才停下。
他說:“維基,你又背著你的婆婆跑出來?”
維基不哭,揉揉眼睛,好幾年時間沒見,伊戈爾滿臉胡子都快要長到嘴里去了,以前他就是這樣懶得跟頭豬一樣,要是沒人幫他,從來就不懂得梳理自己,
她說:“你要殺了小鹿,也要殺我?”
“我沒有殺你,一支沒有箭頭的箭怎么會要了你的命呢?這里到處都有獵人設下來的陷阱,亂跑的話會弄傷你的,我不想看到你這么大點年紀就死在這里,趕緊回家吧,別再來這里。”
伊戈爾松開手,拉她從地上起來。
維基跳起來,在地上踏了一圈,把灌進脖子里的雪都倒出來。然后在頭發上亂刨了一會,突然想到她的帽子不見了,她要回去找,伊戈爾就在她的屁股上用力踢了一腳,趕她回家去。她也同樣還給他一腳,還搶走他身后的小刀,拿著跑遠了。
待她走遠后,伊戈爾吸了一口氣,低著頭慢慢走到家里。小木屋里沒有生火,暗淡的光線和外面已經完全接近,墻壁上掛著長短不同的刀劍、一條雪狼的頭和兩張鹿皮。鍋里已經3天沒有添加過任何東西,邊緣的水已經結冰,不費點事兒的話,可能連鍋蓋都拔不開。在房間的中間只有一張桌子和兩把對放著的椅子,桌子的邊角上有一個放進鐵勺的碗和一個水壺,中間是一本舊得發霉的書。他端起桌子上的冷水一飲而盡,然后就拿著書放在自己胸前也沒有打開,在戰神神像面前誦唱著他自己寫的詩歌:
你親手調整的琴弦已經松弛,失去了音調。
我睡在香郁的濃蔭中卻忘記替你灌溉花木。
時間已經過去了嗎,我的伙伴?我們已到了這游戲的終結嗎?
那就讓別離之鐘敲起,讓早晨來使愛戀從新清爽。
讓新生之結在新的征途中為我們打起吧。
見到維基不由自主的讓他想起了以前維基、賽琳娜和他三個人在一起的生活。那時他們三個很快樂,常躺在地上,望著天上奇奇怪怪的云,用手指著問這個像什么,那個像什么。不下雪的時候他們就去森林里玩,講故事、唱歌、捉迷藏很多很好玩的事情,好像這一輩子都做不完。
可是賽琳娜死了,這一切都變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可他常常會做噩夢驚醒,看到她全身上下都滴著水爬到自己頭頂,那張面孔哪怕是在非常刺眼的太陽光下也歷歷在目。他在屋子里轉來轉去,一丁點的響聲都能令他懷疑有人出現在那狹窄的小徑上,指甲劃過木門的聲音和陰冷可怕的笑聲逐漸走進他的耳朵,讓他無法安寧。死去的親人會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闖進他的腦子里,一朵血紅的花在煙霧中綻開,像是從女人的子宮里流淌出來的精血,染紅了掛滿白布條的天空。
3年前,賽琳娜家的一只馴鹿生了12個小鹿仔,本以為它已經黔驢技窮了,可是到了傍晚的時候,母鹿突然站了起來,在柵欄里來回的走動。這時他才發現在它的尾巴下邊還吊著一個長相丑陋的怪胎。這個怪胎長了三條腿,兩只不對稱的眼睛,無論你躲在那個角落里,都會覺得它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你看,好像那是雙血淋淋的手,掐住仇人的脖子不肯放過。原來那兩雙眼睛是不會轉動的。伊戈爾第一眼看見它的時候就心驚肉跳,飼養了這些年的鹿,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