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同阿梅一人扛著掃把一人掄著板凳,平日裡瞧著柔柔弱弱的兩個姑娘這會兒倒是要魄力有魄力,要勞力有勞力。
“阿梅,一會兒我把這老鼠壓在掃把下面,你可得趕緊給敲打上,別讓它又跑了。”
阿梅顛著板凳撅著笑,“可放心吧,保管我這一凳子下去它跑無可跑。”
王婆子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唯恐那凳子落到自己身上。
小蝶嗤笑一聲,“我當是只有勁兒的老鼠,原來是隻連步子都站不穩的短命鬼。”
“你個賤蹄子說誰短命鬼!”
“瞧,這短命鬼還有半條命能折騰哩。”阿梅淡淡道。
任憑王婆子氣得七竅生煙,兩人只拎著掃把板凳笑靨如花。
“諸位,請回吧。”鬧劇也差不多了,慕晨冷冷道。
王婆子哪裡肯走?
“我們大家今天既然來了,就不會走!”
“就是,小葉子,你就說吧。”
“晨小子你也不用威脅俺們,俺們知道你能打,但是俺們這麼多人,你怎麼打?”
慕晨眉頭鎖得死緊,都說越是貧窮的地方民風越是淳樸,但依著當下的情景來看,似乎用人心不足蛇吞象來形容更加貼切。
“既然各位願意在屋跟前瞧著,請自便!”這便是生氣了。
慕晨袖口一甩,帶著葉子君準備回屋。
又浩浩蕩蕩來了一撥人。
原有渚真的是真笑了,怎的他每次來這晉江村,葉大仙兒門口都圍著一圈子的人?
“麻煩讓讓,都讓讓。”
好不容易衝破人圈,原有渚喘著粗氣,“葉大仙,慕公子,快隨我去縣城一趟。”
“原有渚,是你啊。”葉子君掉回頭就是一陣直呼姓名。
原有渚略無語,“甭說有的沒的,跟我走一趟就對了。”
“幹啥哩,我等房子修起來再開店,不著急。”
“不開店,你相公眼睛可能還能恢復光明,快跟我去瞧大夫!”他本想等大夫看過以後再告訴兩人的,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葉大仙真的好難纏啊。
慕晨腳步猛地一頓。
“原公子此話當真?”
原有渚可算是走到了兩人身邊,“這事兒說來話長,總之你眼睛失明是先前那吳大夫動了手腳,我們也是意外得知。至於能不能恢復,需多少時日,能恢復幾成,都得大夫瞧過了再做評判。”
“那還等啥,走啊。”夫君不瞎了,會不會更威風呀。
說走就走,有原家的人在,王婆子他們根本不敢攔著人。
等人都走沒影子了,王婆子才咬碎一口銀牙。
“我可說好了,這有沒有效果還得大夫瞧過了才作數。”原有渚只管將責任先給推了。
萬一這葉大仙兒回頭跟他發起牢騷來,還不得又把他折騰死?
“瞭解瞭解。你怎麼突然想起查這事兒了呢?”葉子君湊到原有渚面前,喜滋滋問。
原有渚心道,我哪裡想得起啊,天天替你愁往後酒館的生意就夠心累的了。
“大哥回來了,也是無意中查出來的。”
原家幾乎將方圓十里有名的大夫全給請來了。
若非時間不允許,就是方圓百里的大夫原家老夫人也準備請來。
原與是聽說了救了奶奶性命的大仙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的,但真見著了面,衝擊感還是有些強。
商人的職業素養令他喜怒不形於色。
“二位,原本應當是在下親自上門拜訪,但茲事體大,原某怠慢了。”
慕晨點頭示意無礙,“多謝原大少爺此番打聽,讓慕某有機會重見光明。”
原與不敢託大,“慕公子嚴重,還請先讓大夫瞧瞧。”
葉子君安安靜靜站起慕晨旁邊。
幾個大夫挨著瞧時,葉子君手心竟然溢出冷汗來。
時間很快過去,每個人的胸口裡都掛著一股氣。
葉子君莫名覺得有些煩躁,卻不知道這股煩躁來自何處。
他有些不耐煩地原地踱步起來。
原有渚當他心裡緊張,這時候倒是有氣力調侃他一句,“葉大仙你別急啊,按道理恢復的機率很大的。瞧你這緊張的,你夫夫兩關係還挺好的啊。”
“有渚!”
原與輕喝一聲。
最後一個大夫瞧完。
葉子君急急貼到慕晨身邊,“怎麼樣啊大夫?”
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語氣裡帶著多濃烈的急切之意。
“還請公子容我等商議片刻。”
“這有啥好商量的,你們挨個兒把結果說一說,少數服從多數就行了。”
慕晨輕輕一笑,伸手將葉子君拉得離自己更近了些,“小君,莫要打擾大夫。”
葉子君翻白眼,就看個診啊,有那麼難麼?
好在幾個大夫很快就給出了結果。
能治好。
葉子君目光灼灼,恨不得將幾個大夫給看穿了。
“那怎麼治,要多久,要什麼藥材?我去買。”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不差錢!
慕晨也是鬆了口氣。
能恢復光明自然是最好的。
“其實慕公子的眼睛便是沒有我們幾位,直消好生修養,過些日子應該也是會好的。故而慕公子無需擔心,是藥三分毒,待我等商量商量藥方,儘量配個溫和的方子,給慕公子養著便是。”
慕晨站起來,對著幾位大夫的方向拱拱手,“多謝。”
“醫者本心,慕公子無需客氣。”
解決完一樁心事,葉子君當下做了決定,直接在縣城裡住上幾天,等慕晨眼睛好了再回村子去。
“原有渚,你幫我找個房子,再派個人回晉江村,通知下阿木他們,順便幫我捎些衣物銀錢過來吧。”
原有渚有時候是真的佩服這葉子君的直接,“銀錢倒不必,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便是。”
葉子君沒打算坑他,“我又不差那兩個錢。”語氣頗爲嫌棄。
原有渚一噎。
原家出馬,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找好了地方。
葉子君小心翼翼將慕晨扶進臨時住處,那仔細的模樣,好似對待稀世珍品般。
倒是慕晨先不好意思起來,“小君,我只是治眼睛,不是又受傷了。”
葉子君嘴巴一努,“那可不一定呢,大夫都說是藥三分毒哩。反正你要是一直瞎,我就不要你了!”
慕晨不由得一笑。
“不曾想小君還是個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怎麼了,你管的著嘛。”葉子君纔不管他。
新家的被子家用都是齊全的,原有渚做事很仔細。
葉子君將慕晨扶到牀邊坐下,蹲下身就要幫人脫鞋。
慕晨觸電似的一縮,“小君。”
他伸手就按住葉子君的手,臉上的慌亂昭然若揭。
葉子君手一翻,兩個藤條伸出來就將慕晨的手給捆在了身後。
“病人就要有病人該有的樣子。”葉大仙頗爲不滿。
慕晨宛若木偶似的被安排到牀上,妥妥貼貼地躺好。
葉子君咚咚咚又跑去買了藥罐子。
彼時原家跑路的小廝也將大夫配好的藥送了過來。
“葉大仙,我家小少爺命小的留下來給大仙打下手跑個路什麼的,大仙的衣物日落前會有人送來。”
“不用了,把東西送來就行,你回去吧。”葉子君都沒給小廝說下句話的機會就把門給掩了。
他頭一次用這種藥罐子給人熬藥,這生火的事兒就犯了難。
折騰了大半柱香的時間,將自己弄得灰頭土臉地才總算把爐子燃了起來。
慕晨好幾次想出來都被葉子君出聲制止了。
“我搞得定,你給我好好躺著!”
兵荒馬亂的熬藥時間過去後,原有渚親自過來送衣服。
實則是想看看葉子君這裡還缺少什麼一併給補齊了。
總之現在葉大仙稍有不順當遭殃得必定是他這個可憐蟲。
只不曾想大仙今日又換了路線,一頭被抓亂的雞毛頭,並上滿臉的碳灰,若不是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靈動,無時無刻不帶著活潑勁兒,原有渚都要懷疑這葉大仙又跑路了。
“噗,葉大仙 我說你這是幹嘛呢,灰頭土臉的。”
葉子君低著頭捧著碗,小心翼翼吹著碗裡熱騰騰的湯藥,“煎藥,你怎麼來了,我衣服呢?”
“葉大仙還真是不客氣,都給你帶來了。村裡那邊帶了消息過來,說是常印在你家住下了,直接開工建房子。”
“哦。”葉子君沒露出多少表情來。
原有渚忍不住又是一笑,“我不是給你派了個小廝你不用,把自己搞成這麼個狼狽樣圖個什麼?”
葉子君哼哼一笑,“單身狗你不懂 。”
接著便是一愣。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就說出了這種話。
原有渚則紅了臉,“你說你也不害臊,那有天天在外人面前秀恩愛的。”
而且還是兩個男人,不會覺得難爲情麼?
“那我不管你了,你有需求隨時找我 。”
“知道。”葉子君目不斜視,將吹涼的藥端到慕晨面前。
原有渚實在沒有臉看人家夫夫兩個秀恩愛,扇子一收撤了。
慕晨聞著藥味兒就要下牀。
“你給我站住!”葉子君反應奇大,一個馬步扎出來,一手端藥一手指著慕晨,眼睛瞪得跟亮通通的燈籠似的。
慕晨動作一頓,無奈躺回去,“小君……”他真的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