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朵這邊剛一猶豫,那邊周氏沐浴完畢,用過午膳,已經(jīng)以王府老大的派頭開始給柳絮兒、李姬分配地方了。
沒有意外,她將柳絮兒分配到了清風(fēng)院。
“去,給我向柳絮兒傳達(dá)一下,清風(fēng)院是平陽王妃的別院,叫她且去別處再選。”她懶得與周氏叫板,直接叫丫鬟去警告柳絮兒,不要與自己作對。
誰知柳絮兒直接哭著去周氏哪里告狀說蕭玉朵辱罵恐嚇?biāo)€說了很多不堪的話,極盡添油加醋之能事。
周氏氣得立刻叫人來命蕭玉朵立刻去見她。
“主子,不如就說您身子不便,不去,等王爺回來再說,不然,又是生氣,夫人真是太過分了。”趙嬤嬤忍不住勸蕭玉朵不要去,她剛剛出了滿月,還是不要請與那個不講理的老女人對峙為好。
蕭玉朵想想,笑了笑,道:“我這樣的身子自然不便,這樣把,春燕研磨,我與婆母來一個以文會友好了。”
于是,春燕立刻研磨,蕭玉朵去西間,坐在書案前,認(rèn)真地想了想,大筆一揮,給周氏畫了幾副連續(xù)的畫面。上面畫了幾個人,不知在做什么。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春燕等,不恥下問道:“主子,您要和夫人說了什么?”
“本妃給夫人講個故事,這看這第一副,是一個君子遇見一只老鷹,老鷹找不到食物,便叫君子救命;第二幅,君子就問如何救它,老鷹說需要君子身上的肉,”蕭玉朵興致勃勃,笑靨如花,繼續(xù)往下講,“君子自然就給它從腿上割了一塊;可是老鷹吃完一塊后,還要求君子給它繼續(xù)割,君子可憐它,便又給割了一塊兒……”
“那君子好心,老鷹太貪得無厭了!”春燕立刻皺著眉頭,插進話來。
夏槐也贊同地點點頭,又道:“若是它這樣一直貪得無厭,那君子豈不是死定了?”
丫鬟們議論著,趙嬤嬤卻在一旁了然,輕輕抿嘴笑了笑,沒有說話。
“所以啊,當(dāng)老鷹第三次理直氣壯要求君子再割肉的時候,”蕭玉朵說著,在畫面上飛快的畫了幾筆,君子手中立刻出現(xiàn)了一張大功,上面齊刷刷三支箭整裝待發(fā),“君子拔箭拉弓,三箭給那老鷹好看……”
“君子這里這幾個字是何意?”春燕指著君子上方一個畫框,問道。
蕭玉朵笑著解釋道:“這是君子對老鷹對的話--‘厚臉皮,看我不弄殘你!’就這樣。去,將這幾幅畫,交給來人,給夫人送過去。”
春燕忙將信放進信封,出去交給來傳命的丫鬟。
-
不多時,周氏竟然也寫來一封信。
蕭玉朵打開一看,上面也是一幅畫,一個丑陋的女子畫的很小,跪在地上,而前面正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手掌,看樣子正在扇女子耳光,地上有幾個點。旁邊還附著七出的文字。
“尼瑪,竟然使用如來神掌,還把我牙齒打落了,還威脅我,”蕭玉朵如臨大敵,立刻叫春燕重新研磨,她一面看著圖畫,一面思考對敵之策。
片刻后,她呵呵一笑,提筆將自己熟悉的《孔雀東南飛》大致背寫了一遍。
“仰頭相向鳴,夜夜達(dá)五更。行人駐足聽,寡婦起彷徨。多謝后世人,戒之慎勿忘。”她拿起來,將最后那幾句讀了一遍,為了強調(diào),她特意又在詩下面畫了兩塊并肩的墓碑。
感覺沒有什么可寫了,蕭玉朵便再次將書信交給來者。
春燕看蕭玉朵這種與夫人的交流方式很奇怪,便低聲問道:“主子,若是夫人告狀,該如何?”
“隨她去,等她告了狀就知道了。”蕭玉朵懶懶一笑,起身去看自己的寶貝女兒了。
沒有意外,周氏的信又來了。大致內(nèi)容是說她心胸狹窄,不能容忍,沒有正妻胸襟,欺負(fù)側(cè)妃等等很多。
蕭玉朵揮筆,又寫了一封信,內(nèi)容如下:“母親大人,您在這里生活了很多年,也做王妃很多年,應(yīng)該知道王府等級。那清風(fēng)院是正妃別院,雖說我如今在迎春院,但不等于說,我的清風(fēng)院可以叫側(cè)妃隨意住。事情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畢竟我們王府的規(guī)矩,不是擺設(shè)。這是京城,若是叫別人看見平陽王妃將一個側(cè)妃端的甚高,而正妃則在一旁坐冷板凳,您覺得是王府的榮耀么?”
她寫好后,再次交給來人。
-
而此時,已是臨近傍晚,沐云放從軍營回來了,聽說周氏來了,并且已經(jīng)在自己院落等著。他也來不及換衣衫,馬上先去問安。
周氏正氣得胸脯一起一伏,與柳絮兒和李姬罵蕭玉朵,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兒媳,竟然用那拙劣的暗示畫畫威脅自己,正怒罵著,看見沐云放進來,眼淚汪汪,手顫巍巍拿著蕭玉朵畫的畫對沐云放道:“放兒啊,你那是什么王妃,母親剛來她就下戰(zhàn)書了,你看看她畫的東西,在看看她寫的東西,竟然還威脅我……你到底管不管?”
沐云放滿臉黑線,一時弄不清楚狀況,忙陪笑道:“不會的,母親,玉朵不是那樣的人,您先坐坐消消氣,孩兒先看看這時何物……”
他趕忙攙著母親坐在炕上,然后拿過周氏遞過來的東西。
柳絮兒與李姬看見沐云放,兩眼直冒光,一段時間沒見,自己的夫君似乎更英武了,那強悍又內(nèi)斂的軍人氣息,隔了老遠(yuǎn)就能讓她們心跳不止。
此時,在周氏這里,柳絮兒不失時機進言道:“王爺看看王妃這些畫,真是太不客氣了,沒有一個晚輩的樣子,說的都是什么話--‘看我不弄殘你’,還畫墓碑來嚇唬夫人,真是太過分了,王爺,這些一定要給夫人做主啊……”
說著話,也使勁擠出幾點淚來配合周氏。
沐云放看了看畫,的確是出自蕭玉朵的手筆,不由皺了皺眉道:“母親,朵兒剛剛滿月,身子元氣還沒有恢復(fù),希望您不要與她計較,等一下孩兒回去定會教育她,您老不要往深想--她為何平白無故的會給您畫這個畫呢?……”
以他對蕭玉朵的了解,對方絕對不會挑釁,不會提前弄這么一處,肯定這中間有什么誤會。
周氏見沐云放問,有點躲閃,頓了頓,哼了一聲道:“我不過是給絮兒安排了一個暫時住的地方,她就去威脅絮兒叫她今早搬開,我叫她過來回話,她就給我畫了這個--你把她慣成了什么!”
“母親,孩兒替朵兒向您賠罪,您就看在朵兒剛剛生育了我們沐家孩子的份上,不要計較了,好不好?--您沒有去看您的孫女?長得可好看了……”沐云放試圖找一個周氏感興趣的話題,來轉(zhuǎn)移她們對蕭玉朵的攻擊。
周氏懶懶白了一眼,道:“我想要的是沐家的嫡長子,嫡長子,這件事你一頓要抓緊,還有,你可要雨露均占,不能讓某個人獨霸,何況她很長時間都不能伺候你了,這么沒的兩個人你當(dāng)真要看么?實在不行,先讓她們喝避子湯,也不是不行……”
對于這樣的事情,沐云放一向是含糊其辭,隨便應(yīng)酬了兩句,看母親眼淚不再落了,情緒也恢復(fù)了一些,便以換衣服為借口,離開了周氏院落,回到了迎春院。
蕭玉朵剛給孩子喂完奶,孩子又很乖地睡著了。她看見沐云放回來,手里還拿著一片紙,心里馬上明白了,便將孩子交給春燕,她上前給沐云放脫外衫。
“爺,今日回來的早。”
沐云放脫去外衫,揚了揚手里的紙,緩緩道:“說說原因,為何要嚇唬柳絮兒,還嚇唬母親?”
蕭玉朵看沐云放并沒有生氣,便笑笑:“爺知道,我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母親回來,將柳側(cè)妃安排到清風(fēng)院去住,妾身覺得不妥,但礙于顏面,沒有與母親說,便私下給柳側(cè)妃傳消息,叫她注意王府的規(guī)矩,不要亂了。誰知她竟然去母親告狀,然后母親便命人來叫我過去--爺想想,我剛出了月子,身體還虛著呢,若是過去,母親正在氣頭上,處罰我怎么辦?她老人家一回來,便將中饋之勸拿了過去,交給柳絮兒,若是我再將清風(fēng)院讓出來,是不是緊跟著我的正妃之位也應(yīng)該讓出來?我一起之下,覺得她們做的過分,便想給她們講講道理,這不過是一個預(yù)言而已……”
“寓言?爺看這就是威脅啊--‘看我不弄殘你’,這怎么看怎么像威脅,還有這第二幅,何意,竟然還畫了墓碑?”沐云放修眉輕鎖,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像是責(zé)問,也像是責(zé)備。
蕭玉朵立刻進了西間,拿出周氏給自己畫的那幅畫。
“爺看看,母親還想拍死妾身呢,這么大的巴掌,不是要命的意思么?所以我順著她的意思畫了兩個墓碑,僅此而已。”
蕭玉朵滿臉認(rèn)真地給沐云朵講解這周氏的用意。
沐云放滿臉黑線,看著手中這幾幅畫--一個是一向聰明睿智的妻子,一個是上了年紀(jì)一向穩(wěn)重的母親,今日兩人竟然玩起了這么幼稚的斗爭游戲?!
“朵兒,你就體諒一下母親吧,她年紀(jì)大了,我回來的時候,她正氣的哭呢,這剛回來就……”
蕭玉朵雖然知道自己答應(yīng)過沐云放要善待周氏,可是面對她的盛氣凌人,自己實在無法做到畏畏縮縮,不去出頭。
“爺,你是說,即使母親要柳絮兒住進清風(fēng)院,妾身也要一句話都不說,是不是?如果你覺得這樣做,妾身才是合格的兒媳,那好,我再不過問府中任何事情……”
蕭玉朵說完,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室。
“朵兒,爺不是那個意思,也只是覺得母親剛來便落淚,有些不忍……”沐云放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他知道蕭玉朵維護王府規(guī)矩,維護王妃的尊嚴(yán)并沒有錯,可是看見母親老淚縱橫,他實在也看不過去。
不作死就不會死!若不是她自找,自己才懶得與她計較!
蕭玉朵心里忿忿想著,看沐云放跟進來了,立馬回身,看著沐云放道:“爺,妾身也舍不得讓你煩惱,所以母親過來叫妾身交出中饋之權(quán),妾身立刻答應(yīng)了,不敢有半句怨言,試問若是宴會上,賓客看見主持王府中饋的是側(cè)妃,而不是我這個正妃,會怎么想?一定會覺得我是個不的喜歡的王妃,不然怎么可能不主持中饋?--但是,妾身為了王府安寧,寧可讓別人去暗中笑話。可是,讓出清風(fēng)院,意味著什么,爺不會不知道,你說妾身怎么高興點頭答應(yīng)?”
沐云放沒有說話,只走到蕭玉朵跟前,輕輕將手搭在她肩頭,微微俯首,低聲道:“你沒有做錯,爺這就叫人過去告訴母親,叫柳絮兒與李姬去跨院那邊居住,等你給她們再安排住處好了--母親這件事有些過了,剛辭啊我看見母親剛來就落淚有些不忍,并不是怪你……”
沐云放這樣一說,蕭玉朵心里稍稍好受一些,嘆口氣道:“這也不是妾身的本意,我也想讓大家和睦一些,只是有些事情實在是讓人不能再退步……”
夫妻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沐云放便出來,沐浴更衣后,再次來到母親的住處。
這次,他也沒有客氣,沒有繞圈子,而是語重心長開門見山,對周氏道:“母親,今日您叫柳絮兒去住清風(fēng)院實在不妥。”
周氏見沐云放上來第一句話就是這樣,她心里也有些理虧,但依然梗著脖子道:“我不過是想著,反正清風(fēng)院也暫時空著,絮兒有主持著中饋,應(yīng)該有個復(fù)合身份的地方住著而已……”
“說到主持中饋,孩兒覺得絮兒主持實在不妥,還是叫王妃主持比較好,”沐云放正打算說這件事,碰巧母親先提出來,正好合了他的意,他看母親神色不悅,繼續(xù)道,“母親,如今是京城,不是平陽,平陽王妃是王府的主母,您看哪家中饋主持不是主母而是妾氏?這不叫別人嘲笑么?”
他知道母親是完全明白這些的,但卻依然照做不誤,真是令人無語。
周氏手里錦帕緊緊攥著,很想反駁沐云放的話,可是一時找不到站得住腳的理由。好一會兒忽然道:“你為何不讓絮兒伺候,之前不是挺好么?怎么自從蕭玉朵來了,你就冷落了絮兒呢?”
“母親,孩兒的房中之事,您就不要過問了,左右我自有計較……”沐云放臉色有些尷尬,對周氏解釋了一句。
其實對絮兒等人的態(tài)度,不僅僅擔(dān)心蕭玉朵不高興,更重要的是,在與蕭玉朵感情融洽之后,他根本就不愿意去碰別人,一有欲望,腦海里就會出現(xiàn)蕭玉朵那迷人的一切,別的人實在勾不起半點興趣。
“可兩人久曠著也不是事啊,絮兒你從小就認(rèn)識的,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我椅子就想著你主外,她主內(nèi),你們夫唱婦隨多好。”周氏忍不住為沐云放描繪了一副她想了很多遍的美好藍(lán)圖,說著話,連眼熟呢也變得溫和起來。
沐云放坐在周氏下首,看著她的表情,俊臉閃出一抹復(fù)雜,隨即接過話道:“母親,這時不可能的,我主外,主內(nèi)的是您的兒媳玉朵,而不是一個側(cè)妃,玉朵已經(jīng)為沐家誕下孩子……”
“哼,不過一個丫頭片子,我當(dāng)年可是一舉得男,才有了我們今日的生活--想當(dāng)初,我在京城留守,拉扯你們兩個,你父親在平陽就納了王氏,可憐我們母子三人相依為命,而他卻和王氏如膠似漆,寵愛的不得了……”周氏提到之前的王爺,有些激動,語無倫次,語氣也哽咽起來。
看到母親如此,沐云放心里一嘆,知道母親對父親的抱怨并沒有隨著他的慘死而徹底消失,頓了頓,等周氏稍稍平靜了一下,才緩緩道:“母親,父親他心里始終是有您的,他說過,不過如何寵王氏,她始終不可能越過您,而且每年只要有空,他必定回來看望我們母子三人。他獨身在外,納妾也實在是出于無奈--話說回來,王氏還是在您生下我之后才納的,而我在娶玉朵時,已經(jīng)有了好幾個妾,作為正妃的她,只怕也不會好受,若是因為她剛剛生了女孩,我就去別人房里過夜,那我與負(fù)心漢有何區(qū)別?”
周氏一時又找不到話來教育沐云放了。對于王氏,她始終有心結(jié),雖然對方現(xiàn)在努力降低存在感,但當(dāng)時對自己的打擊實在太大了,自己的婢女,暗地爬上了自己夫君的床,而自己還蒙在鼓勵不知道,直到對方懷孕跑到平陽去找自己夫君,求他納了她,自己才知道這件事。
“還有,母親,玉朵雖然生了女孩,但孩兒愛的要緊……”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不過意思也很明顯,那就是,請您不要不喜歡她,因為她是我最愛的女兒。
周氏拿起茶盞咕咚喝了一口茶,掩飾一下自己的不滿。她知道沐云放是個孝子,但不是沒有原則的人。
自己不能一再做一些讓他心里難受的事情,雖然自己看不慣蕭玉朵,但兒子還是自己的兒子,自己也不希望他難過。
“好了,說的好像我不愛孫女似的,她是我們沐家的人,為娘能不喜歡么?!”周氏說著話,不由白了沐云放一眼,又道,“你也回去時常給她敲個警鐘,不要總是那么咄咄逼人,為娘大人大量,看在她剛剛誕下果兒,就不和她計較了。叫她好自為之,保養(yǎng)身子,以便再次給我生嫡長子。”
看著周氏臉色緩和了下來,沐云放如釋重負(fù),忙笑道:“那是自然,孩兒已經(jīng)告訴她了,要給沐家生上十個八個男丁才好……”
一句話,逗得周氏笑了起來。
-
這件事后,蕭玉朵依然主持王府中饋,而柳絮兒專門管理周氏院里的事情,比如膳食等等。
蕭玉朵為了太周氏的歡心,也為了然柳絮兒等心里平衡,便將王府所有人衣衫更換以及紗窗更換的事情交給了柳絮兒,讓她具體負(fù)責(zé)管理;而李姬則負(fù)責(zé)每月王府所有人月俸的發(fā)放,以及王府各處東西使用的管理。
兩人都有了一些具體而且有些油水的活計,自然心滿意足,倒也暫時安穩(wěn)了起來。
-
時間很快便到了二月二十六--趙啟學(xué)與薛五娘成親的日子。
這一日午后,蕭玉朵將趙嬤嬤與秋翠、冬兒留下照顧果兒,她打扮妥當(dāng),穿戴的嚴(yán)嚴(yán)實實,帶著春燕與夏槐前去趙府觀禮。
趙府這次宴請的賓客倒也不少,蕭玉朵因為身份尊貴,加上剛剛出了月子不久,所以一去便叫趙啟學(xué)迎進去,坐在了書房休息,等候吉時。
正坐著時,忽然隱隱聽的外面有吵鬧聲傳進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