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鐵關眉開眼笑,而我心里一陣悲哀。我想起來小時候聽過的一句話:肥豬一身都是寶。豬肉可以吃,豬毛可以做刷子,豬骨可以……
顯然,我現(xiàn)在就是林鐵關手里的肥豬了。
“師父,那你還等什么?趕快把這小子吃了吧,免得夜長夢多?!钡朗吭谂赃厽嵝牡慕ㄗh。
“嗯,你說的有道理。夜長夢多這四個字,老夫可是深有體會啊。有好幾次,眼看就得到他的肉身了,結果功虧一簣?!绷骤F關說完這話,也不再啰嗦,張開大嘴,就向我咬過來了。
一陣鉆心的疼痛從我脖頸上傳過來,我的身體開始劇烈的發(fā)抖。我不是在掙扎,而是疼的太厲害了,身體不受控制的擺動。
伴隨著劇痛,是一股強大的吸力。我知道,這是林鐵關在吸我的魂魄,要把我整個吞到肚子里。
如果能活在世上,誰愿意去死呢?求生的欲望讓我抬起手來,用力地推林鐵關。
觸手冰涼,是尸體的感覺。我的手使不上力氣,根本推不開他。
如果我的劍還在就好了,可以趁機給他一劍。只可惜,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隨著痛苦加劇,我也握緊了雙拳。這時候,我掌心里面多了一顆圓滾滾的珠子。我兩眼赤紅,看不到這珠子是什么模樣,但是我能感覺到它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捏起來軟軟的,像是一顆眼球,這種感覺可真夠恐怖的。
劇痛之下,我也來不及考慮是不是滲人了,隨手捏了一下這顆珠子。
誰知道正在吸收我魂魄的林鐵關慘叫了一聲,將我遠遠地甩了出去。
砰地一聲,我砸在了一塊墓碑上,后腰正好撞在石頭的棱角上面,這一下疼得我差點暈過去。還好我現(xiàn)在沒有肉身,不然的話腰已經(jīng)斷了。
我掙扎著爬起來,仔細研究救了我一條命的珠子。這才發(fā)現(xiàn)它通體發(fā)紅,而且散發(fā)著淡淡的血腥味。
“這是什么東西?怎么好像在哪見過似得?”我略一思索,忽然想起來了。這是林鐵關的心頭血。
當年我們刺傷了林鐵關,把白綾的人皮在她墳前焚化,白綾曾經(jīng)現(xiàn)身,把林鐵關心頭血交給我。
當時心頭血幻化成一顆珠子,被我藏在身上,后來他消失了,我也就把它放給忘了。想不到原來是收到魂魄里面了。
我又捏了一下心頭血,不遠處的林鐵關繼續(xù)慘叫了一聲。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這下我可以對付他了。
我雖然是魂魄,但是實質上還是活人,和那些孤魂野鬼不同,我的魂魄中還有陽氣。每當我捏這顆紅珠的時候,陽氣炙烤林鐵關的心頭血,都會讓他痛苦不已。
“師父,你怎么樣了?”道士緊張兮兮的走過去。
“他手里有我的心頭血。我今天殺不了他了?!绷骤F關伏在地上,氣喘吁吁,又指著我說:“姓胡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如果你還用心頭血折磨我的話,我就和你同歸于盡,你放心,我有這個本事?!?
我當然知道林鐵關有這個本事,可是我不能表里露出害怕來。我冷笑了一聲說:“你四處奪舍,讓魂魄茍延殘喘,現(xiàn)在也活了幾百年了吧?你舍得和我同歸于盡嗎?”
當互相有把柄在對方手上的時候,要比的就是看誰更狠了。林鐵關果然狠,但是沒有狠到不要命的地步。實際上,像他們這種千方百計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要比普通人更加惜命。
“哈哈,胡異啊,我是越來越欣賞你了。”林鐵關放棄威脅我了,他古里古怪的笑了兩聲,從女尸中鉆出來了。
“師父,你不要這肉身了?”道士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女尸。
“不要啦。老夫是男人,要不是當日實在堅持不住,也不會藏身在女尸當中?!彼L嘆了一口氣:“徒兒啊,我總是這樣東躲西藏,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得找一個人。”
“師父要找誰?”
“對方是一個和尚?!?
“什么樣的和尚?我?guī)湍闳フ??!?
“你確實得幫我,不過不是幫我找他,而是給我提供一具肉身,因為要見這個人,沒有肉身可不行?!?
道士眨了眨眼,似乎沒有明白林鐵關的意思。
而林鐵關也沒有再解釋,只是看了看我說:“姓胡的,今天你有心頭血,我就認栽了。你走吧。”
我還在猶豫,能不能利用這滴心頭血,再威脅林鐵關點什么事。誰知道旁邊的領頭人一把將我抓起來了。
他一手提著我,另一手抓著紅線,飛快的向鬼娘娘廟逃去。
……
我們走了,墳地中只剩下女尸、小孫、林鐵關、道士四個人。以及空蕩蕩,孤零零的婚轎。
“師父,你怎么放他們走了?”道士大惑不解的看著林鐵關。
“不放他們走又能怎么樣?我沒有肉身。他一旦動我的心頭血,我就疼的使不出力氣來。唉,如果有肉身的話,我起碼可以抵擋一下。”
“對了,師父你之前說要我提供肉身,那是怎么回事?”
“嘿嘿,徒弟,當初我肯教你,一是看中了你的人品,比較和我的口味。二來呢,我是看中了你的身體,適合修行。所以,這肉身就要著落在你身上了?!?
道士就算再蠢,也明白林鐵關的意思了。他扭頭就向遠處跑去,而林鐵關冷冷的站在后面,一個勁的嘿嘿笑。
道士跑了兩步,回頭看了看,忽然發(fā)現(xiàn)師父不見了。頓時大吃一驚。緊接著,頭頂上憑空出現(xiàn)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天靈蓋上。道士身子一震,就再也動彈不得了。
那只手是林鐵關的。他的魂魄正化作一縷煙,沿著道士的七竅,慢慢地侵入到他的身體當中去。
“師父,師父?!钡朗科D難的張嘴:“那邊有一具現(xiàn)成的肉身,你何必一定要我的?”
“那個人?”林鐵關看了看昏死在地上的小孫,冷笑了一聲:“那個家伙每晚自瀆,已經(jīng)掏空了身子,我要他干嘛?”
道士張了張嘴,還要爭辯,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很快,林鐵關完全進入到了道士的身體里面。而那張年輕的臉驟然間呈現(xiàn)出蒼老的神態(tài)來。
這神態(tài)一閃而逝,隨后傳來一聲奸笑:“還不錯,我先用它找到紅燈和尚再說。唉,總算這個徒弟沒白收。”
林鐵關大踏步的向黑暗中走去,至于小孫和女尸,就連看都沒有看。
那黑貓繞著女尸轉了幾圈,又看了看走遠的林鐵關,終于還是向林鐵關追去了。
這段時間來,它已經(jīng)熟悉了林鐵關的氣息,也愛上了魂魄的味道,他決定追隨這個人。
忽然,黑暗中傳來一陣凄慘的貓叫聲。緊接著,有個黑色的,小小的貓尸被扔在了地上。
遠處傳來林鐵關淡淡的聲音:“還不錯,這只貓吃多了鬼魂,魂魄倒也不難吃。”
林鐵關已經(jīng)走遠了,周圍徹底安靜下來了。
小孫和女尸面對面躺著,就像是一對夫妻。
過了好久,小孫才敢把眼睛慢慢地睜開一條縫。他看到對面的女尸,雖然害怕,但是卻沒有露出太過驚訝的神色來。
很顯然,他早就醒了,目的了這一切,卻一直在裝死。
他躺在地上,用余光看了看周圍,確定徹底安全之后,才慢慢地爬起來了。
他選了一個和林鐵關相反的方向,捂著濕漉漉的褲襠,一瘸一拐,卻又飛快的逃走了。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小孫一路上摔倒了很多次,也失禁了很多次。每每有風聲響起,他就兩腿打顫,下體淋淋漓漓的止不住。
有時候他會懊悔的想:“會不會這樣落下病根?”
這倒不是杞人憂天,他見過這樣的病人。因為心理陰影,導致身體出現(xiàn)各種尷尬的癥狀。
不過現(xiàn)在顯然不是考慮尿失禁的時候。如果能活命的話,就算每天穿著尿布也認了。
好在這里是平原,小孫跑了半個多小時,遠遠地就看到了幾點燈火。有燈火的地方必定就有人。
可是經(jīng)歷了詭異的一夜之后,小孫謹慎多了。他偷偷地觀察了很久,終于確定,那個村子確實是人類的聚居地,而不是狐貍精的山洞。也不是亂葬崗變成的。于是他滿心歡喜的走過去了。
他敲了敲門,亮燈的那家人忽然關了燈,漆黑一片。
小孫有點害怕,不過還是執(zhí)著的又敲了一會。終于,燈又重新亮起來了,有個赤著上身的漢子走了進來,瞪著一雙三角眼,惡狠狠地問:“你是誰,要干什么?”
小孫把身上僅有的錢都拿出來:“我……我想打個電話回家?!?
漢子看見小孫一身泥污,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讓他進去了。
小孫發(fā)現(xiàn),屋子里面還有七八個男人,他們見進來的是個干瘦的醫(yī)生,而不是警察,就從床下摸出來撲克牌,繼續(xù)賭了起來。
小孫借到了手機,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
“喂?錢院長嗎?完了完了,太嚇人了,我遇見鬼了。”小孫聽到院長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
但是兩秒鐘之后,他又咳嗽了一聲,聲音平穩(wěn)地說:“哦?林小姐也在嗎?是這樣的,今晚醫(yī)院進來臟東西了,我暗中查探了一下,現(xiàn)在有點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