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回小鎮的車上時,腦袋里還轟轟的響著宸少那句冷漠至極的話語。
“我就當從沒來認識過你,許流年。”
我從未告訴過他我的真實名字,一直以為他是不知道的,因為他總是叫我“璐璐、璐璐”,那么自然好聽,但是,當他直接喚我的本名時,我竟從心往外的透著寒冷。
很害怕就這么失去他。
原來,在我難受他對我的態度曖昧不清的時候,從來不曾知道,跟他徹底的斷絕了關系,才更讓我痛徹心扉。
周若娜坐在我身邊,看著我魂不守舍的樣子,冷笑不已,“我說怎么知道清軒受傷的事還無動于衷,沒想到是抱到大腿,許流年,你好本事。”
對于她冷嘲熱諷的話,我實在是沒心思辯駁。
何況她向來如此,天生看我不順眼,我說什么做什么在她那里都是錯。
又何必多此一舉。
副駕駛位置的何小馬跟隨紀清軒已久,他們關系非常好,因此也就愛屋及烏的很照顧我。
那天,他和周若娜分工到各個店里去找我,比周若娜晚了一步,所以沒能在周若娜為難我的時候護著我。
他聽了周若娜的話后轉過頭來不贊成的皺眉,“許許當初為什么要走,咱們都心知肚明,周若娜,你不要總欺負她行不行?軒哥有多在乎許許你不是不知道,就非得惹她難過?”
周若娜聞言,氣苦道,“對,你們全都對,就我一個人里外不是人。極樂人間是什么地方你不瞎吧?這么長時間紀清軒一直以為他的許許不會做這么自甘墮落的事,她不還是跑到那種地方賣笑了?許流年到底是什么樣的人,還有待商榷,你們一個個的全都糊了眼睛了,紀清軒已經栽了,我就等著你們也栽的那天!”
她的話越說越難聽,我看小馬哥已經動怒,不想他們的同事關系因為我而破壞,所以,在小馬哥開口之前就看向了周若娜,一字一頓道,“我確實不如你出身高貴,但是紀清軒教育我多年,自尊自愛我還是明白的,就算極樂人間在你的眼中不是什么干凈的地方,但也是別人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心血,我踏踏實實做事,憑的都是自己的心,你不了解就不要輕言詆毀,顯得你沒格調。”
周若娜像是沒想到我竟然會這么口齒伶俐的堵她的嘴,不可置信的瞪了我一會兒,到最后終于敗下陣來,看向窗外,但口中還是不依不饒道,“看來你一年你在那種地方還真是長了本事。”
小馬哥安撫的沖我一笑,我心里感激,扯了扯唇,笑的勉強。
一會兒想到昏迷不醒的紀清軒,一會兒想到憤怒冷淡的宸少,我的心臟一抽一抽的疼,就連呼吸都跟著困難。
坐了好久的車,終于回到了小鎮。
我直接跟小馬哥說先去醫院,小馬哥估摸著是看我臉色不好,想勸我回去休息一下,可又似是想到什么,終究還是嘆了口氣,讓司機往醫院開。
車子在醫院門口緩緩停下,我打開車門跳下了車,雙腿無力,但還是強撐著往里跑,我想快點兒看到紀清軒。
小馬哥連忙在身后跟著我,喊著紀清軒的病房號。
到了病房門前,我喘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平復下來,手,握在門把手上,那絲絲的涼意順著我的血液傳到了心里。
推開病房的門,我第一眼就看見了躺在病床上,仿佛了無生息的紀清軒。
眼淚,噼里啪啦的落下,我撲過去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哭的像個孩子。
也許在他面前,我向來都是一個穩重懂事的孩子,從未哭的這般失態過,病房里還有他的同事,對我都很熟悉,也就沒見過我這個樣子,哪怕是之前我被宸少強暴那次,都有些不忍心,又不敢打擾我和紀清軒的團聚。
路上,小馬哥已經告訴過我紀清軒出事的始末。
當初我離開之后,紀清軒瘋了似的開始找我,甚至跟局里請了長假,這些跟他關系要好的哥們兒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一起幫著尋我。
紀清軒雖然慌亂,但還是冷靜的把所有我能去的地方都一一列了出來,他們就一個地方一個地方仔細的找。
就像我曾經想的一樣,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我會在人生地不熟的安城。
后來,傳來消息說在不遠處的臨縣發現了無名女尸,年紀身材都和我差不多,但是被毀了容貌,紀清軒聽后,大半夜的開車就往臨縣跑,誰也沒顧得上叫,在高速公路上遭遇了連環車禍,他受重傷,搶救了幾天幾夜,經歷了幾次病危通知后挺了過來,但卻變成了植物人,醫生說醒來的幾率微乎其微。
我以為,我的離開對紀清軒來說會是一個重新開始,但是卻沒想到,他到底還是毀在了我的手里。
無法形容我心里的感覺,我恨不得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我,他受的痛我都替他受了。
或者,真的就死在哪個地方,也好過紀清軒漫無目的的尋我,連累自己受傷。
紀清軒的朋友們看我哭的狼狽絕望,都想過來安慰我,但是,勸說的話誰都會,此刻此刻又有什么用,再華麗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什么都抵不上紀清軒的命。
周若娜和小馬哥也進了病房,她看我哭的不能自已,動了動嘴,估計是又想說什么諷刺我的話,但是被小馬哥也攔住推了出去,然后對其他人說,“咱們去外面等著,讓許許和軒哥單獨說說話。”
他們都知道我和紀清軒的關系,也知道紀清軒寵我到骨子里,所以都連忙點頭答應,慢慢的安靜的退了出去。
小馬哥最后離開,他站在我身后輕聲說,“許許,軒哥的不容易我們都看在眼里,如果他這次能夠醒過來,你們就好好的在一起,別顧忌其他的,什么都比不上你倆幸福重要,能讓他高興起來的,不是周若娜,不是任何人,只有你,你不在,軒哥的心都被掏空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小馬哥的話是什么意思的時候,他就走了出去。
腦子里亂成一團,我也無暇去想,只知道沒出息的抱著紀清軒的手落淚。
他緊閉著雙眼,頭上纏著一圈圈的白紗布,臉色蒼白的不像話。
比我走之前瘦了好多,我愧疚又自責。
我知道他會找我,但是卻沒想到他會找我這么久,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在沒確定那個女尸是不是我的時候,就冒然趕了過去,一點兒都不符合他以往淡定沉穩的性格。
可是,他越是這樣,我感覺到的不是被他在乎的高興,而是痛恨,痛恨自己只會一而再的給他帶來災難。
難道他被我連累的還不夠嗎?
他犯了什么錯,命運要讓我這樣的災星折磨他?
哭了一會兒,我從口袋里慢慢的拿出那塊兒手表。
紅姐打我的那次,哪怕我再拼命的護著,還是沒能保護好它,表盤上是細碎的裂紋,像是一道蜘蛛網。
后來,我就隨身帶著它,宸少曾看到過一次,只是淡淡的把目光在我的臉上和手表上來回的挪了幾次,就轉身離開,一連幾天沒有出現了。
我把破碎的手表戴在紀清軒的手腕上,低聲對他說,“這是我送你的唯一一件生日禮物,我不該帶走它,你到處找我,其實是舍不得這塊兒手表對吧?我偷偷的拿走,你一定生氣的想打我一頓。”
輕笑著,眼淚流進了嘴里,又苦又澀。
我從來沒和紀清軒說過這種調皮的玩笑,因為我不敢,我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小心翼翼的,怕打碎這安穩的夢,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如果能聽見,會不會懷疑我不是他的許許。
“紀清軒。”我還是沒大沒小的直接叫著他的名字,“我知道你帶著我這么久,很累很累,我覺得我沒權利沒資格讓他醒來繼續受苦,但是,我已經長大了,我能夠養活自己,還努力的讀書,我可以反過來照顧你了,不會拖累你,所以你別怕,你醒來好不好?這次輪到我來保護你。”
我說了好久好久,說到口里干干的,嗓子像是被刀子刮,可紀清軒還是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睜眼的征兆。
雖然很清楚一切沒那么簡單,可是看著他昏迷,我的心還是一而再的下沉。
我真的怕,他就這么一睡不醒。
我怕這世上再也沒有紀清軒這個人。
他對我那么那么的好,我不想在我還沒有回報他的時候,他就這么容易的離開,還是以這種方式,我這輩子都不會好過。
“紀清軒……”
我把臉埋在他的掌心之中,嗓音啞啞,泄露了我的無助。
在他面前,我始終是個孩子。
我什么都不愿意想,就打算這么一直陪著他。
可是突然的,走廊里傳來了爭吵聲。
我原本不想去理會,可是那熟悉的聲音卻讓我猛地一震。
幾乎是立刻的,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動作不小心碰到了紀清軒的手臂,我嚇了一跳,連忙去察看有沒有弄亂他身上的管子,緊接著,他枕頭下的一張微微泛黃的紙,吸去了我所有的目光。
我慢慢的拿出那張紙,打開一看,呼吸瞬間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