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又道:“卜老弟應(yīng)該知道他的下落!”
“為什么?”
“卜老弟,你心里應(yīng)該非常清楚!”卓永年吡牙笑了笑,像笑,嚴(yán)格地說并不是笑,只是面皮牽動配合露齒的一個表情而已,而摻和在這表情里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的是眸子里隱約泛出的殺機(jī),也可以說是怨毒。
卜云峰心里是非常清楚,但他表現(xiàn)在臉上的卻是迷惘。
“在下不明白卓大俠的意思。”
“響鼓何必用重擂?”
“在下是真的不懂。”
“要老夫說破么?”
“請卓大俠明示!”卜云峰不但鎮(zhèn)定,還面帶笑容。
“好,那你聽著!”卓永年目爆寒芒,語調(diào)沉緩而有力的道:“鐵捕西門鈞奉令緝拿犯案累累的采花大盜‘黑蝙蝠’牟天已經(jīng)得手,在押解途中,要犯被一個蒙面人劫走,西門鈞陳尸驛站馬房,身上居然無傷……”
“那還得了,殺官差,卻要犯,簡直目無王法。”卜云峰瞪眼挑眉,現(xiàn)出激憤萬狀的樣子道:“在下離開南陽多時,并不知道有此事,身為公人,非緝兇正法不可。”
牟永年冷冷一笑。
“你聽老夫說下去……”
“請講!”
“老夫與西門鈞情同手足,緝兇報仇義不容辭,天涯海角,千里追兇,所幸皇天不負(fù)苦心人,終于在徐家集找到了兇手……”
“是什么樣的人物?”
“一個衣冠楚楚,滿肚子邪惡的敗類。”
“他是誰?”
“就是你卜云峰,‘魔刀鬼影’的孽徒。”卓永年以冷厲的腔調(diào)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
暗中的東方白為之強(qiáng)烈的震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卜云峰竟然會是“魔刀鬼影”的傳人,那他也就是自己苦索不得的神秘客了。蔣大牛目睹他殺害賣花女小英已證明是事實,可是……蔣大牛是在他指使之下做事,而他一再救自己于危,又提供鬼樹林的線索,也曾以飛刀暗算過自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目的是什么?
“哈哈哈哈……”卜云峰大笑起來。
“這有什么可笑的?”
“太可笑了,卓大俠,別忘了在下是公人。”
“你根本不是!”
“噢!卓大俠說這句話是根據(jù)什么?”
“你身上的腰牌。”
“腰牌是假的?”卜云峰還很沉著。
“不,腰牌是真的,但不是你的,你為了搜救那叫祝彩虹的女子,冒充丁府武士而被擒,老夫從腰牌便已認(rèn)出你是殺官差卻要犯的兇手,這面腰牌有暗記,老夫不用看憑摸也摸得出來,當(dāng)時放你一馬是為了查證有無共犯。”
暗中的東方白震上加震,卜云峰為了救祝彩虹不惜殺人犯險,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事,他為什么要救她?
東方白似乎已找到了亂麻中的頭緒,他努力地想:“卜云峰一再提供線索,助自己行動,其目的完全是為了祝彩虹,在蔣大牛小屋中所傳的字條明說祝彩虹在被加意保護(hù)中,由此判斷,他就是神秘客無疑。”
卜云峰的雙眼已開始發(fā)紅。
“卓大俠,你準(zhǔn)備把在下怎樣?”
“把你押交南陽府衙,接受王法制裁。”
“你辦得到么?”
“姓卓的這點(diǎn)自信還有!”
“那就動手吧?”
“狐精”卓永年一個電彈,撲向卜云峰,天下第一神偷在身手眼步這些方面的造詣當(dāng)然是超人一等的,撲、抓、戳、踢同時施展,宛如一個動作,而且快捷得令人咋舌,放眼江湖,能應(yīng)付他這混合一擊的恐怕不會太多。
卜云峰的表現(xiàn)也相當(dāng)驚人,身影急晃,旋扭閃飄,幽靈似地脫出拿指之外,不但如此,在閃電式的動作中,佩劍已掣在手里,幾乎沒有間隙,狠狠刺出三劍,森寒的劍氣中,卓永年竟然被迫退了八尺。
東方白不由暗贊卜云峰的劍術(shù)高超。
劍勢才一緩,卓永年又如靈貍般撲上,一口氣切出八掌,踢出五腿,掌腿之間密無點(diǎn)隙,只是一串連珠動作。
卜云峰急閃避過,振腕,抖出一片碎芒,如滿天星火,罩向卓永年,“絲絲”的嘶風(fēng)聲有如破竹裂帛。
卓永年的身軀本來精瘦,靈巧得像一只貍鼠,現(xiàn)在又滑溜得像一見穿波鯉魚,在劍芒中浮沉游梭,不知用的是什么身法,突然滑到了卜云峰身后,伸手疾抓。
“嗤!”地一聲,劍芒乍斂。
卜云峰標(biāo)出八尺,背后外衫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回身,瞪著卓永年,滿面獰容。原本的高貴風(fēng)度已半絲無存。
“姓卓的,這是你自己找死!”
“事實將會證明。”
“我就證明給你看!”
最后一個看字余音未落,數(shù)點(diǎn)銀星呈梅花形射向卓永年,疾如脫弩之矢,涵蓋了五個方位,使人避無可避。
東方白暗道一聲:“飛刀!”
“唉!”地一聲,卓永年向后仰栽,倒地不動。
“嘿!”冷笑聲中,卜云峰彈到卓永年身前。手中長劍朝卓永年的心窩插下……
卓永年電疾翻滾。
卜云峰一劍插空。
卓永年就翻滾之勢暴彈而起,凌空一個旋扭,飛腿踢向卜云峰的后腦,動作之靈便快捷厲辣令人嘆為觀止。
卜云峰也不賴,一劍插空立知不妙,反劍急撩,人向側(cè)方旋開,動作與卓永年凌空出腿是同時,卓永年腿勢已老,看來非賣在卜云峰的劍下不可,真不愧是“抓精”,在完全不可能的情況下竟出現(xiàn)了可能,身形再扭,橫踢的腿變?yōu)橄鲁粒澴匀磺眨瑒︿h在差一寸處掃過,人也勢盡落下地面,卜云峰動作沒滯,旋到了六尺之外。
這時可以每到卓永年口里銜著一柄飛刀。
雙方狠狠對望了一眼。
卓永年吐掉口銜的飛刀。
數(shù)條人影迅快奔來,是鐵杖姥姥一行去而復(fù)返。
卜云峰一歪身,投入路邊林子。
卓永年作勢要追,但隨即又止住,他不能不顧忌對方的飛刀,僥幸只有一次,如果進(jìn)入林子遭襲的話,情形就很難說了。
鐵杖姥姥一行三人奔到。
“閣下便是丁府作客的卓大俠?”鐵杖姥姥先開了口,目光四下游掃。
“區(qū)區(qū)正是。”
“姓卜的人呢?”
“逃走了!”
“老身剛得到密報,他并非官差……”
“對,他是冒充的,實際上他便是‘魔刀鬼影’的傳人!”
“啊!”鐵杖姥姥咬牙瞪眼,在地上重重一頓拐杖道:“一再以殘忍手段殺害太王幫高手的是不是他?”
“目前還不能證實。”
“如果他逃離徐家集……”
“不可能,我們布了上百眼線在監(jiān)視他的動靜。”
“卓大俠可清楚東方白的底細(xì)?”
“這……還沒有線索。”
卜云峰繞出林子,來到一個極其隱僻之處,他停下來,反手摸了摸背上被卓永年抓裂的外衫,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道:“老狐貍,總有一天要活剝你的皮,讓你知道姓卜的是何許人物!”
說完,加上重重的一哼。
就在此刻,他身后幽靈般出現(xiàn)了一條人影。
是東方白,他是從林子里暗中尾隨而至的。
“卜兄,久違,好幾天沒見面了!”東方白發(fā)了話。
卜云峰陡地一震,他萬料不到會在此地碰上東方白,他徐徐轉(zhuǎn)過身,笑了笑,極不自然地笑,掩不住臉上驚詫與尷尬之情。
“是東方兄,這幾天去了那里?”他竭力鎮(zhèn)定。
“沒去那里,只在附近閑逛。”
“怎會在這里巧遇?”
“的確是很巧!”東方白回腸九轉(zhuǎn),他已經(jīng)知道卜云峰是“魔刀鬼影”的傳人,但也可能是自己心目中的神秘客,今天非要把謎底揭開不可,只是他對自己有過數(shù)次援手之情不假,大丈夫恩怨分明,希望能盡量以和平方式解決。
“看樣子?xùn)|方兄似乎有話要說?”
“是有話要向卜兄請教!”
“你我一見投緣,交上了朋友,有話但講無妨。”卜云峰這時已完全鎮(zhèn)定下來,只是目芒有些閃爍不定。
東方白想到他傳字所說對祝彩虹加意保護(hù),心中便起了翻騰,論外表,他配得上祝彩虹,可惜他是“魔刀鬼影”的傳人,出身不正,行為也乖張,再就是賣花女小英之死與南陽金獅子一路下來的兇殺……
“那在下就開門見山了?”
“應(yīng)該如此,朋友之間坦誠最好!”
“在下對卜兄的多次暗助十分感激……”
“這……應(yīng)該說是朋友之義。”卜云峰又笑笑。
“對于祝姑娘卜兄是如何保護(hù)法?”
“祝姑娘?……保護(hù)?……”卜云峰現(xiàn)出茫然之色,目芒連閃之后,轉(zhuǎn)變?yōu)橐环N近乎曖昧的神情,悠悠地道:“東方兄何不把話說明白些?”
東方白已經(jīng)斷定卜云峰就是神秘客。
“卜兄要蔣大牛傳的字雖說祝姑娘在你加意保護(hù)之中,在下想知道實際的內(nèi)情。”
“噢!”卜云峰目光游移不定,久久沒有下文。
東方白見卜云峰久久沒再出聲,補(bǔ)上一句話道:“在下只是想知道卜兄為什么要這樣做,祝姑娘現(xiàn)在何處?”
說完,定睛望著卜云峰,現(xiàn)在他才感覺到這表面上極有風(fēng)度的人內(nèi)藏奸詐,是個很可怕的邪惡人物。
卜云峰悠悠開了口。
“在下如此做,只是為了祝姑娘的安全和盡一分做朋友的心意,因為打她主意的人太多了,可以說處處陷阱,步步兇險,難道東方兄懷疑小弟對祝姑娘有不軌的意圖?”
“在下……不能不懷疑。”東方白不想說謊。
“當(dāng)然,你我交淺,這是人之常情!”卜云峰表現(xiàn)的是十足的正人君子,標(biāo)準(zhǔn)的武士胸襟,讓人無法起疑。
卜云峰這么說,反而使東方白變成不夠風(fēng)度了,但東方白不以為意,他現(xiàn)在最關(guān)切的是祝彩虹的下落,別的全不重要。
“祝姑娘現(xiàn)在何處?”
“東方兄一定要見她?”
“是的!”斬釘截鐵的兩個字。
卜云峰又沉默下來,臉上似笑非笑,顯然他是在作某種重大的考慮。
突地,東方白想到自己剛才對卜云峰的判斷可能錯誤了,他不是神秘客,如果是,就不會要蔣大牛傳話指自已是殺害賣花女小英的兇手,除非他是別有居心,故布疑陣,以求達(dá)到某種目的,那樣的話,此人就更加可伯了。目前有兩點(diǎn)可以確定,第一,他并非南陽府的捕快。第二,他是“魔刀鬼影”的傳人。至于他何以要冒充捕頭,詭言調(diào)查“金獅子”血案,一直逗留在徐家集,就有待進(jìn)一步查證了。
“東方兄!”卜云峰開了口,神色很嚴(yán)肅道:“祝姑娘是東方兄的人,小弟這么做雖說純是為了她的安全,于理無虧,但終竟脫不了越俎代庖之嫌,既然東方兄執(zhí)意要讓她在身邊,小弟沒理由加以反對……”
“……”東方白情緒緊張起來,想開口又止住。
“她現(xiàn)在藏身的地方相當(dāng)穩(wěn)妥,誰也料不到。”
“什么地方?”東方白已迫不及待。
“鬼樹林右方第三個峰頭,一個隱蔽的石窟里!”
“噢!”東方白將信將疑。
“不過,東方兄最好是起更之后再去。”
“為什么?”
“第一,夜暗可以隱秘行動,避免節(jié)外生枝,第二,二更是小弟與她約定的會面時辰,她會自動現(xiàn)身峰頭。”
“好!在下會依時前往。”在真假無法判斷的情況下,東方白只有姑且相信一途,不管后果如何總是得去。
卜云峰換上了一副笑臉。
“東方兄,你跟祝姑娘可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令人羨慕,如果我們不是萍水論交,良心話,小弟會橫上一刀!”
他說的可真像是句良心話。
“在下相信!”東方白也笑了笑,表面如此,內(nèi)心已在翻騰,他恨不能天馬上黑,肋生雙翅,飛向那道彩虹。
“東方兄,小弟看……我們并非巧遇!”卜云峰突然改變了話題,神色里有那么一抹淡淡的不易覺察的陰影。
“這話怎么講?”東方白倒是為之一怔,但同時也注意到了對方臉上那扶淡淡的陰隊。人,在對某人有了定見之后,觀察力便會變得銳敏,如果是在卜云峰的來路沒揭開之前,東方白對他的注意是不會如此細(xì)微的。
“東方兄對小弟背衣破裂既不驚奇,也不動問,所以小弟想……”說了一半住了口,下文當(dāng)然是跟蹤二字。
東方白心頭為之一震,由這一點(diǎn),更加證明卜云峰的確是個極不簡單的人物,心機(jī)相當(dāng)深沉,為了祝彩虹的安全,他不得不設(shè)詞以飾,同時對賣花女小英被殺與連串血案他暫時不敢追究了,怕引起嚴(yán)重后果。
“哦!”東方白抱了抱拳道:“對不住,因為在下太關(guān)切祝姑娘的下落,所以疏忽了,正要想問卜兄是否大意被荊棘刮破衣服,卜兄卻已先問了出來。”這解釋很勉強(qiáng),但他一時之間實在想不出更妥當(dāng)?shù)恼f法。
“別當(dāng)意,小弟說說而已!”卜云峰微一莞爾。
“是在下粗心!”
“東方兄別忘了今晚的時地!”
“當(dāng)然,在下先行致謝!”說著再次抱拳。
“祝你們花好月圓,小弟有事先走一步!”
“卜兄請便!”
卜云峰拱拱手,疾掠而去。
東方白目送卜云峰的背影,突地,他看到不遠(yuǎn)處的林木間出現(xiàn)一條人影,體型衣著看上去十分眼熟,不禁心中一動,凝目望去,更是駭然,出現(xiàn)的竟然是蔣大牛,這可是怪事,蔣大牛何以會在此時此地出現(xiàn)?
蔣大牛左右顧盼了一下,立即尾隨卜云峰而去,身法輕靈利落得驚人,他根本就不是渾樸憨直的漁郎。
東方白直了眼,震撼莫名。
蔣大牛是聽命于神秘客的。
如果說卜云峰就是神秘客,許多情況便無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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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神秘客另有其人,蔣大牛何以伏伺在暗中?
如果不是蔣大牛在大石橋下飛舟接應(yīng),自己早已傷于太王幫的火箭之下,救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情況更加撲朔迷離,無論從那一個角度去分析,其間都有矛盾現(xiàn)象存在,似是而非,尋不到癥結(jié)所在。
丁府。
內(nèi)客廳里,幫主丁天龍,二娘和“抓精”卓永年三個人在研究一張無頭字帖,每一個人的神色都沉凝萬分。
“今晚二更‘無腸公子’東方白將出現(xiàn)鬼樹林外右方第三座峰頭……正義客!”丁天拉目注手里的字帖道:“正義客是何許人物?”
二娘沉聲道:“當(dāng)然是心存正義的江湖朋友,同情本幫的血腥慘禍,提供兇手的動靜,讓我們得以索債。”
卓永年幽幽地道:“問題是這字帖是否可靠,會不會是一個陰謀?如果說字帖所傳的消息正確,那就等于指明東方白是血案的兇手……”
二娘插口道:“寧可信其有,我們不能放過這大好機(jī)會。”
丁天龍悲憤地道:“兇手殺我同參,斷我香火,如不能把他碎尸萬段,無以對死者在天之靈,非行動不可。”
卓永年深沉地道:“由老夫單獨(dú)出馬,看事應(yīng)事。”
丁天龍搖手道:“卓大俠,恕本座直言,以你個人之力,恐怕應(yīng)付不了東方白,同時本座誓要親手刃兇……”
二娘激顫地道:“妾身也是此意。”
卓永年想了想道:“也罷,不過……我們得妥謀善策,伺機(jī)行動,不能有絲毫錯失。”
話鋒一頓,又道:“尤其重要的是我們不能不慎防這是陷阱,照情況推測,兇手最后的目標(biāo)一定是幫主,我們心里必須有備。”
二娘咬著牙道:“看我們目前能動用的弟子……”
卓永年立即揚(yáng)手阻住話頭道:“動眾就會打草驚蛇,而且會增加無謂死傷,你我三人足可應(yīng)付,唯一的希望是傳字帖者的動機(jī)的確是基于正義。目前我們少了一層顧慮便是東方白并非‘魔刀鬼影’的傳人,他不會用飛刀。”
同一時間。
坤寧宮也接到與太王幫內(nèi)容相同的字帖,“坤寧夫人”,公主小玲,鐵杖姥姥等七八位宮中高級人物在集議,并已決定了行動的原則。
月色清如水!
天宇凈無塵!
群山掩在發(fā)蒙的輕紗里,境由心生,有的人為這諧和的月夜良宵而陶醉,有的人卻視這美景為充滿鬼蜮與血腥的場地,美與丑原就沒有絕對的分野。
時間約莫是二更初起。
東方白如石像般兀立在峰頂上。
峰頂方圓約半畝,幾株虬松散落在嶙峋的巖石間,三方是近乎陡峭的斜坡,一方是深不見底的斷巖,望對過宛如一座山被鬼斧從中劈為兩半,形勢十分險惡。
祝彩虹何以不見出現(xiàn)?
卜云峰為什么要把她安置在這種地方?
就像是動物的第六感,一個修為到了某一層次的劍手,就會具有超逾常人的靈敏感應(yīng),現(xiàn)在,東方白所起的感應(yīng)便是如此,不用看,他知道有人現(xiàn)身了,那是一份狂喜,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企盼的終于……
“彩虹!”他轉(zhuǎn)過身,一下子木住了,出現(xiàn)在眼前的并不是意念中的祝彩虹,而是一個須發(fā)呈發(fā)的錦袍老者。
老者的眸中閃射著刺人的寒芒,也可以說是殺芒,就像是仇人見面時的目光。
對望著,很長一段時間。
“東方白,本座終于見到了你!”語冷如極地玄冰。
“閣下是……”
“丁天龍!”
“噢,丁幫主!”
東方白心里起了極大的震撼,太王幫幫主何以會在此時此地出現(xiàn)?
太王幫的高級人物接連被殘殺,對方一直認(rèn)定他是兇手。
卜云峰說二更左右祝彩虹會在此地出現(xiàn),想不到出現(xiàn)的是太王幫主,這是怎么回事?
事非尋常,他竭力保持冷靜,深深一想,明白過來,又一次中了卜云峰的圈套,鬼樹林的線索,小英的消息都是刻意安排的,今晚是第三次,只怪自已警覺性不夠,要見祝彩虹的心太切,上了不該上的當(dāng)。
卜云峰果然是神秘客,蔣大牛是他的手下,聯(lián)手串演這一場戲,但他這樣做的目的何在呢?
為了祝彩虹?
丁天龍狠盯著東方白。
“東方白,本座又想知道-件事!”
“幫主想知道什么?”
“你殺人的原因!”
“殺人的原因?”東方白星目大張,劍眉挑了起來道:“在下除非萬不得已,絕不輕易殺人,幫主什么意思?”
“東方白,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賴?”
“幫主又憑什么認(rèn)定在下殺人?”
“事實俱在!”
“什么事實?”
“你首先在南陽殺了‘金獅子’劉陵,博得‘無腸公子’的外號,之后,你到了徐家集從‘不為老人’的聽竹居開始,連連逞兇,每一次兇殺現(xiàn)場都有你在,這不是事實?”丁天龍激動得全身發(fā)抖,聲調(diào)近乎慘厲地道:“凡是停留在本地的外人本幫已作了周密的調(diào)查,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你是沒有人性的冷血?dú)⑹郑f,你因何殺人?為什么專對本幫的人下手?你說,幕后指使你的是誰?”
“丁幫主,你身為一幫之主,應(yīng)該明辨是非,不能因為懷疑而胡亂指人是兇手,誰目睹在下動劍殺人?”
“你殺人手段殘毒,根本不留活口!”
東方白哭笑不得。
“這不是莫須有之辭么?”
“狡辯無益,本座會讓你吐實!”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閃現(xiàn),是個粗眉大眼,滿臉兇相的中年婦人,手里橫著劍,那神情像是隨時準(zhǔn)備要吃人。
她,正是丁天龍的繼室二娘,東方白并不認(rèn)識她。
“兔崽子,老娘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生剜你的心活祭亡靈!”怨毒,加上敲大鑼的聲音,令人股栗。
“芳駕是……”
“少廢話!”手中劍倏地上揚(yáng)。
東方白已完全明白,今晚的事是卜云峰布置的圈套,但自己已經(jīng)鉆進(jìn)來了,所謂祝彩虹二更出現(xiàn),根本就是瞎話,只怪自己太粗心大意,讓卜云峰的陰謀一再得逞。
“丁幫主,容在下說一句話。”
“說?”
“這是兇手故布的圈套,你我都是受害者!”
“放屁!”二娘用吼起來道:“休想再耍花招!”咬咬牙,目焰如火道:“天龍,一劍放倒他,一劍,明白我的意思么?”
“嗆!”地一聲,碧芒乍閃,丁天龍拔劍在手。
除了應(yīng)戰(zhàn),別無轉(zhuǎn)圜的余地,東方白在急想對方“一劍”兩個字的含意,他立即意識到了,對方將施展極厲害的絕招殺手,而且是一劍奏功。丁天龍是太行與王屋的聯(lián)合幫主,可想而知不是泛泛之輩,當(dāng)然有獨(dú)到的武功。
要應(yīng)付的是雙劍,并非一對一。
該亮劍應(yīng)敵么?實際上雙方之間并沒有仇怨,只是對方如此認(rèn)定,是否真的要流血的確是值得考慮的問題。
又是三條人影幽靈般出現(xiàn)在巖石邊。
東方白眼角瞥見,一顆心頓時收縮。
不期而現(xiàn)的是公主小玲、鐵杖姥姥和無棄師大。
丁天龍和二娘轉(zhuǎn)頭掃了三人一眼,雙方都沒打話。
東方白已別無考慮,非拔劍不可,面對的是太王幫和坤寧宮的頂尖人物,雙方聯(lián)手,后果難以想象,而且雙方都要得自己而甘心,不但拔劍,還得狠下心用殺手,務(wù)使每一個都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jī)會。
他拔劍出鞘,心意已定而為一,不存任何雜念。
丁天龍與二娘衣衫無風(fēng)自鼓,面如巽血,顯然某一種功力已提到了極限。
場面很靜,但空氣中殺機(jī)充盈。
暗中還伏伺了多少人無法蠡測,但東方白料定卜云峰一定會到場,他自已一手安排的精彩好戲他焉能不觀賞。
東方白亮出了架勢,玄奇而無懈可擊的式子。
鼎足對峙,丁天龍與二娘自然形成犄角。
坤寧宮的三人站在兩丈之外的原地,狀似觀望。
月光似乎已變成了慘白。
殺機(jī)充斥在每一寸空間。
可怕的死寂使人透不過氣,每個人的身心都已收緊。
“絕戶劍法!”公主小玲低低說了一句,很輕,但在這空氣完全凝固人人摒息的境地里,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送入在場者的耳鼓,她指的當(dāng)然是丁夫龍和二娘將要施展的劍法,她為什么要點(diǎn)出來?是提醒東方白還是……
東方白當(dāng)然聽到了,但“絕戶劍法”這名稱他是頭一次聽說,不管如何,準(zhǔn)定是一套極厲害的劍法無可置疑。
電花乍閃,雷火暴伸,三支劍破空糾集絞扭,分不清招式,只見劍芒曳尾,交織觸撞,悶哼聲中,兩縷寒光劃空飛射斷巖方向,倏忽殞失,人影已分開,二娘退了八尺,丁天龍退三步坐地,右上臂一片殷紅。
東方白的劍斜揚(yáng)著,在原地生了根。
“啊!”公主小玲等三人同聲驚呼,六道目芒發(fā)了直,這簡直令人難信,一個照面,震飛雙劍,還重傷了丁天龍,從不輕用的絕戶劍法由兩人施展,竟然如此不濟(jì)?
“兔崽子,老娘跟你拼了!”二娘惡虎般撲上。
東方白閃開,沒出劍。
二娘一抖落空,剎住勢,正好在丁天龍身前。
“天龍,你傷得怎樣?”
“死不了!”丁天龍努力咬牙,臉孔因激憤而扭曲道:“想不到……”想不到什么他沒說下去,呼吸重濁。
鐵杖姥姥向前挪步,沉聲道:“二娘,扶丁幫主到一邊去,仔細(xì)檢查一下他的傷勢。”話完,人已到距東方白八尺之處,公主小玲與無棄師太也立即跟進(jìn),三人呈鼎足之勢把東方白圍在中間,空氣再呈緊張。
二娘挾扶起丁天龍向側(cè)方巖叢移去。
東方白斜揚(yáng)的劍已變?yōu)橄缕玻练€(wěn)得像一尊石雕,現(xiàn)在對坤寧宮的高手他已沒有顧忌,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劍只要離鞘便能克制對方使人功力驟失的詭異掌功,他唯一不安的是怕全面搏擊之下會泄了自己兵刃的秘密。
公主小玲所站的位置是東方白的正面,她現(xiàn)在的目光相當(dāng)可怕,濃稠的怨毒加上凝固的殺機(jī),形同冷面羅剎。
“東方白,你的劍術(shù)的確不賴。”
“好說!”
“不過你玩劍到今晚為止。”
“未見得。”
“那你就試試看!”看字出口,劍已橫斜而起。
東方白沉穩(wěn)地徐徐轉(zhuǎn)動身形,十成功力已貫注劍身,隨時應(yīng)變出手。只見鐵杖姥姥杖頭前傾,杖尾附胯,是準(zhǔn)備出擊的姿勢。無棄師太單掌立胸,另一手扣住金光閃閃的念珠,這老尼的念珠就是她的兵器。東方白心中大為忐忑,同時應(yīng)付三個拔尖高手不同的攻擊,他實在沒有把握,因為三個人各有絕活,只消一個疏失非被擺倒不可。
二娘又回到現(xiàn)場,一副咬牙切齒之狀。
東方白最后仍面對公主小玲。
這不同于對付丁天龍和二娘,因為那是兩支劍,不管劍法如何詭辣,以劍對劍,東方白至少有七成把握,現(xiàn)在是劍、杖、掌外加金珠,而且可能還有意想不到的怪招奇式,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敗,否則就真的玩劍只到今晚了。
空氣沉郁得像火炮爆炸前的一瞬。
東方白已忘了自我,存在的只是劍。
“哈哈哈哈……”就在這劇戰(zhàn)一觸即發(fā)之際,一串暴笑破空傳來,緊接著一條人影從峰邊的石隙間鏢射而起。
意外的情況,吸引了場中人的注意力。
另一條人影跟著疾矢般飛射,兩條人影凌空相撞,雙雙落到靠近斗場的一邊,身形未落,又激斗在一起。
東方白斜眼掃瞟,但本身戒備絲毫未懈。
“飛刀兇手!”其中之一暴叫了一聲。
這一聲立刻引起反應(yīng)。
二娘首先奔了過去。
“卓大俠,他……是飛刀兇手?”
“不錯,‘魔刀鬼影’的傳人。”
這兩條人影,一個是卜云峰,另一個瘦小的是“狐精”卓永年貼身纏斗,使卜云峰沒有施展飛刀的機(jī)會。
公主小玲冷厲聲道:“東方白,他是你的同伙?”
東方白反問道:“是你指派的么?”
公主小玲為之一怔。
“呀!”一聲栗叫,卜云峰猛攻八掌,迫退卓永年,一個鷂子鉆公式凌空拔起,斜里飄瀉,他顯然急謀脫身。
一條人影鏢起,如脫弩之箭般射向凌空的卜云峰,爭中劍順勢疾劃,卜云峰被迫落地面,二娘錯掌閃擊。
卓永年邊彈身邊急叫道:“小心飛刀!”
一道銀光同時射出,二姐是急剎勢,但已無及……
東方白正好落實在二娘與卜云峰的對角處,情急之下劍鞘脫手?jǐn)S出,“當(dāng)”地一聲,鞘刀互擊,二娘扭開身形,刀與鞘正好落在她剎勢的位置,東方白彈身抬回劍鞘,卜云峰已拔出長劍,卓永年正好接上,激斗再次疊出。
公主小玲,鐵杖姥姥與無棄師太圍了過來。
東方白之出手,是憤于卜云峰對他所施的陰謀。
“坤寧宮”方面真正要找的兇手是使飛刀的,因為宮中弟子實際是毀在飛刀之下,現(xiàn)在卜云峰變成了三方面的共同目標(biāo)。
“閃開!”公主小玲大叫了一聲。
卜云峰與卓永年同時一滯,就在激斗雙方一滯的瞬間,公主小玲揮劍硬生生切入取代了卓永年接戰(zhàn)卜云峰。
又一個劇斗的局面疊出。
公主小玲的劍法犀利得令人咋舌,而卜云峰在情勢絕對不利的情況下,脫身無門,功力自然打了折扣,被迫得節(jié)節(jié)后退,險象環(huán)生,而且是逐漸退向斷巖邊緣。
斷巖,跌下去便尸骨無存。
眼看卜云峰不是傷在劍下便是被迫落斷巖,敗家畢露中,突見他身軀一扭一晃,居然脫出了交織如網(wǎng)的劍圈之外,眾人心中方自一動,他已滑出人圈,身法不殊鬼鬼飄飄,真不愧是“魔刀鬼影”的傳人。
“狐精”,天下第一神偷,最擅長的便是靈巧滑溜之技,他似乎算準(zhǔn)了卜云峰行動的路線,幾乎是同一時間以同樣快的速度,如陀螺般旋起撞出,使人連轉(zhuǎn)念的余地都沒有,兩條身影碰撞、蕩開,卜云峰倒嗆而回。
“呀!”栗叫聲中,鐵杖姥姥發(fā)動閃電攻擊,勢如排山的杖影挾破風(fēng)之聲堆向卜云峰,銳猛不可當(dāng)。
卜云峰疾退。
“阿彌陀佛!”佛號聲中,兩粒黃星電射而出,坤寧宮護(hù)法“無棄師太”施展出她的念珠絕技,適時側(cè)擊。
一聲悶哼,卜云峰連連用蹌,公主小玲飛劍刺出。
卓永年怪叫一聲:“不要……”
“啊!”慘叫曳著尾音,沉人斷巖之下。
在場的全怔住了。
久久,卓永年才吐口氣道:“可惜,不能逮他送南陽府明正典刑,不過……江湖上算是少了一個禍害。”
公主小玲道:“太便宜他了!”
就在此刻,不遠(yuǎn)處的巖石間突然傳來怵人的慘叫。
卓水年敏感地叫了一聲:“丁幫主!”
二娘首先奔了過去。
東方白隨后。
其余的跟進(jìn)。
“天龍!”二娘狂叫一聲,爬伏下去,接著是厲嚎,不像哭,像重傷者痛苦至極的呻吟,是比哭更甚的表現(xiàn)。
丁天龍背靠巖石,兩眼暴睜,身上連衣帶肉全是裂口,血仍在流,身底下全是蜿蜒的紅蛇,死狀奇慘。
“阿彌陀佛!”無棄師太宣了一聲佛號。
“兇手到底是誰?”公主小玲不知在問誰。
“兇手留了字!”卓永年手指丁天龍背靠的巖石,口里念道:“函谷慘案,血債血償!”呆了呆,又喃喃道:“函谷慘案,函谷……”
“嗯!”鐵杖姥姥點(diǎn)了點(diǎn)頭,悠悠地道:“聽說過,二十年前這慘案曾經(jīng)轟動大河南北,是樁陳年懸案,當(dāng)時現(xiàn)場掘出的被害者尸體男女老幼有六十七具之多,據(jù)說遭劫的是當(dāng)年致仕還鄉(xiāng)的南陽府尹公孫望全家……”
二娘止住悲嚎,坐起身來。
“二娘!”卓永年開了口道:“你是丁幫主的繼室夫人,伴隨他二十多年,關(guān)于這樁公害應(yīng)該知之甚詳?”
二娘不言不語,變成了木頭人。
東方白極目遠(yuǎn)望,發(fā)現(xiàn)兩峰相連的馬鞍部位似有人影晃動了一下,他的心也隨之晃動了一下,彈身疾掠而去。
卓永年也跟著起身。
公主小玲動了動,卻被鐵杖姥姥阻止。
第二座山峰的側(cè)方。
明月!
短松崗。
東方白追上了時隱時現(xiàn),似乎有意引路的人影,疏落的松木間,人影立定回身,雙方的距離在剎那間拉近,變成了面對面。
“大牛!”東方白驚詫至極,蔣大牛喬裝漁郎,其實是受神秘客之命行事,如果卜云峰就是神秘客,他已墜落斷巖,蔣大牛故意引自己來此,用意何在?
看來謎底就要揭開,而且也非揭開不可,現(xiàn)在正是時候。
“東方公子,很好的一個夜晚!”蔣大牛似乎有些言不及義,但又似乎若有深意,令人聽了有些莫測高深。
“是很好一個夜晚!”東方白漫應(yīng)。
“小的奉命向東方公子講一個故事!”
“講一個故事?”東方白先是一怔,繼而立即會意,奉命,當(dāng)然是奉神秘客之命,講故事不用說是揭開謎底,他的精神立即振奮起來。
“是的!”蔣大牛像換了另一個人,不再木訥土呆。
“好,我在聽!”
“故事發(fā)生在二十年前。”蔣大牛先來一個開場白,平淡通俗的眸子突然閃現(xiàn)奇芒,沉緩有力地吐出聲音:“南陽府尹公孫望告老還鄉(xiāng),有位在南陽經(jīng)商而成巨富的同鄉(xiāng)想托官府之庇,結(jié)伴同行,希望確保金珠財寶的安全……”
“噢!”東方白想起剛才不久鐵杖姥姥和血案現(xiàn)場所留血字提及的“函谷慘案”,故事的內(nèi)容八九不離十了。
“想不到剛出了函谷關(guān)便遭攔劫,兩家六十多口人丁不分男女老幼全部被害,而更令人發(fā)指的是很多女眷在被殺之前還遭污辱……”
蔣大牛眼里盡是殺光,聲音因激動而略見抖顫道:“這種人神共憤的罪行難道不該遭報?”
“應(yīng)該,一百個應(yīng)該!”東方白也告熱血沸騰道:“太王幫的杰作?”
“不錯,但始作俑者是‘金獅子’劉陵,他提供消息與太正幫,雙方共謀,事后分贓,使他一個地頭蛇而變成了南陽一豪。”
“誰是復(fù)仇者?”東方白迫不及待。
“老天有眼特意保全的公孫大人的遺孤,當(dāng)時死者被集體埋葬,獨(dú)獨(dú)被遺漏在一個草茅覆蓋的土坑里,巧被路過的‘金花仙子’發(fā)現(xiàn)而救活……”
“他是誰?”東方白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
“就是她!”蔣大牛伸手一指。
東方白順手指處望去,突地全身抽緊,兩眼發(fā)直,腦海里“嗡嗡!”響成一片,這是他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數(shù)步之外的一株虬松邊,不知何時多了一條婷婷的人影,而這人影,赫然是東方白費(fèi)盡心力尋找的祝彩虹。
祝彩虹是神秘客也是殺人兇手?
極度的意外與激動使東方白的腦海暫是空白。
“東方大哥!”祝彩虹幽幽開口叫喚了一聲。
“祝……”東方白的喉頭像有東西塞住。
“我姓公孫,祝是從師姓以避仇家耳目。”
“啊!”東方白的意識漸告回復(fù)道:“彩虹,從……我被困鬼樹林秘屋開始,一再援手的神秘人物就是你?”
“大哥,談不上援手,我很慚愧,我是在利用你。”
“利用我?”東方白大惑不解。
“是的,話得從頭說起,你在南陽基于正義而約斗金獅子,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你劍上的秘密,于是我決心要利用你完成我復(fù)仇的大愿,我沒把握應(yīng)付的對象便制造你出手的機(jī)會,而我就利用這機(jī)會誅仇。”她表現(xiàn)得萬分坦誠。
“……”東方白無言,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在徐家集我們不期而遇使我的決心得以順利實現(xiàn),現(xiàn)在我大愿已了,心里再無牽掛,大哥,請最后受我一拜!”
說著盈盈拜了下去。
“彩虹,你這是……”東方白急忙上前把她扶起。
捉住她的皓腕,他忘了收手,雙方瀆面相對,香息微微,月光下,她已經(jīng)不是凡人,仿佛是仙女的化身。第一次,他如此接近她,如此全心全意地欣賞她的美,執(zhí)手相看無言,但有一股火苗在暗中燃燒,迅快地擴(kuò)大。
蔣大牛癡癡地站在原地,像是又回復(fù)樸拙的本色。
不知過了多久,很短,也許很長,在這樣的情況下,時間的流逝是不被發(fā)覺的,也可以說是停滯在某一點(diǎn)上。
突地,東方白忘形地把她擁入胸懷,緊緊摟抱,感覺上,他是得回或是已經(jīng)擁有一樣珍貴無比的寶物。
祝彩虹現(xiàn)在該叫公孫彩虹,伸臂回抱,兩人的身心似已結(jié)合,但為時很短,她推開了他,退后兩步,跟月色一樣美一樣柔和的眸光突然黯淡下去。
“大哥,小妹我還有幾句話要告訴你。”
“你……說吧?”東方白下意識地感到一種落空。
“卜云峰墜巖是罪有應(yīng)得,他是只披人皮的禽獸,他到徐家集來是為了我,由于你的出現(xiàn),他必須除去隔在中間的障礙,而他又不能親自動手,怕造成我對他的恨,所以他必須借刀殺人,利用太王幫和坤寧宮來達(dá)到目的,他憑外表迷惑了賣花女小英,騙取了她的感情,從小英口里知道了鬼樹林的秘密,得以借機(jī)施展陰謀,最后,他佯允帶她私奔,卻殺了她……”
“啊!”東方白心頭的迷霧頓開,提供線索,制造事端,全是蓄意的陰謀手段,目的只是想除去自己而得到公孫彩虹,他錯在只看到她的美,而忽略了她的另一面。
“至于白馬公子莫文俊,他是當(dāng)年函谷慘案中重要角色莫天良的兒子,莫天良死了,他應(yīng)該父債子還……”
東方白點(diǎn)點(diǎn)頭。
“現(xiàn)在你完全明白了?”
“唔!”
“我滿手血腥,雖說是為了復(fù)仇,但終是有傷天和。”黯淡的眸光突然又明亮起來道:“我必須懺悔我的罪孽,大哥,你能寬恕我么?”
“寬恕……談不上,我……佩服你復(fù)仇的決心。”
“那就好,我再無牽掛了,這里有樣?xùn)|西……”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個小小的布包,上前一步,塞在東方白的手里,然后又退開道:“送給你作為永久的紀(jì)念!”
布包很輕很柔,不知是什么東西。
“永久紀(jì)念?”東方白意識到氣氛的異樣。
“是的,我貼身之物,以后我用不到了,但對你卻相當(dāng)有用。大哥,我最后叫你一聲,大牛是我?guī)熜郑M銈兡茏雠笥眩摇毖劢峭蝗宦冻鼍К摰溃骸安幌蚰阏f再見,因為一切都結(jié)束了,我知道你有大事未了,祝你成功遂愿,我……該是走的時候了!”最后的一句哽在喉里,盈盈轉(zhuǎn)過嬌軀。
“彩虹!”東方白這才感覺到事態(tài)的嚴(yán)重,脫口大叫了一聲。
人影冉冉而去,她像是真的沒有牽掛。
東方白沖前幾步,伸手,開口想叫住她,然而喉頭緊澀得發(fā)不出聲音,睜眼望著飄飄如仙的身影遠(yuǎn)去,消失。
彩虹終于消失了。
像一個美夢乍醒。
東方白有如泥塑木雕,整個人沉落在幻滅里,沒有思想,沒有意識。
月光突然變得凄涼,大地也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