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長寧這才意識到,自步入金丹后,變形訣的封印又自動解開了一部分。
其實在筑基的時候,她的樣貌也有過變化,此次異變再生,也就沒那么驚訝了。
陶恒咧著嘴笑吟吟道:“恭喜。”
穆長寧微微一笑,想到兩年多前見到陶遠似乎也是筑基大圓滿了,不由問起他的情況。
陶恒促狹地笑:“大哥半年前才開始閉關結丹的,一年半載之內是出不來了,到時只怕你也不該稱呼陶師兄,而是陶師弟了!”
一眾人紛紛失笑。
蒼桐派的這一輩里,最杰出的四個青年才俊被稱作四杰,若放在四十年前,只怕任誰都想不到,平輩里還會有人后來居上,搶先到他們的前頭結丹,甚至還打破了中土最早結丹的記錄。
事實無常,大抵正是如此。
許玄度伸手一捻,一張傳訊符到了手里,他默了默后開口道:“穆師妹,掌門師叔說,你的結丹大典在三日后。”
穆長寧了然,注意到許玄度的右臂如今已經恢復如初了,許玄度見狀笑了笑道:“還得多謝穆師妹贈方。”
既然穆長寧已經結丹,理所應當該辟出一座側峰作為洞府,她先前一直都在主峰半山腰的聽風谷,那個地方她其實待得挺習慣的,但慕衍早早地便已在執事堂給她劃出了一座明火峰,那穆長寧自然也沒有異議。
三日后的結丹大典,承德大廣場上張燈結彩,大擺流水席,無數門派弟子齊聚此地,口中津津樂道的無一不是圍繞著一個人。
隨著樂聲的響起,一眾元嬰真君并金丹真人各自落座,而坐在最上首的,正是門中的兩位化神真尊。
本來一個門中弟子的結丹典禮而已,其實也不必這兩尊大神出動,可誰教這二人一個是師父,一個是師祖呢?再者,一位五十七歲的金丹修士,也足以門派給予足夠的重視了。
穆長寧身著定制的禮服道袍,梳著高髻,在掌門的帶領下一步步來到蘇訥言的面前。
高臺下的眾煉氣弟子們翹首遠觀,你擠著我,我挨著你,就為一睹這位最年輕金丹真人的風采英姿。
“跪師!”云和真君高聲唱喏道。
穆長寧當即俯首行跪拜大禮,鄭重而又虔誠。
“弟子拜謝師尊教誨之恩!”
一路走至此,蘇訥言給予她的幫助、包容、關心呵護一樣不少,她的成長也與這位師尊密不可分,想來真是何其有幸,此生能夠拜他為師。
蘇訥言輕輕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舉著她直起身子。
云和真君適時遞上蓮花花冠,又是一聲高喝:“束冠!”
穆長寧微微垂首,蘇訥言拿起一旁的蓮花冠為她戴上,手掌緩緩覆于她的頭頂。
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
這是師長尊者給予晚輩最美好的祝福與祈佑。
蘇訥言閉目輕嘆:“上善之若水,厚德以載物,承先人榮、彰后世師,制六欲、滅三毒,不亂于心,不困于情,恬然廣大,神清自寧……今為師賜你道號,廣寧。”
穆長寧再次深深拜倒,“多謝師尊。”
蘇訥言含笑頷首,穆長寧起身又朝著涵熙真尊的方向跪下,接受師祖的教誨勉勵。
一切結束之后,她起身面朝廣場,跪天拜地,隨后朝著在場的元嬰修士金丹修士各自施了一禮。
明眸善睞、眉目如畫,自有一番出塵傲骨。
眾金丹真人也紛紛回禮,喚起“廣寧師妹”。
待到結丹大典結束之后,蘇訥言又將她叫了去安臨峰,給了她一方羅帕,“這是為師給你的結丹獎勵。”
這方羅帕瑩白無暇,表面蠶絲般順滑,有如月華傾覆其上。
穆長寧心知蘇訥言拿出的東西絕不會普通,但她著實不認得這羅帕的質地是為何物,“師父,這是什么?”
“鮫綃。”蘇訥言緩緩道。
穆長寧一愣,望穿忍不住愕然驚呼:“鮫綃!”
海上有鮫人,人身魚尾,生而七階,聲如天籟,泣淚成珠……鮫綃是極品煉器材料,而一只鮫人一生只織一匹綃,若想奪鮫綃,勢必要與鮫人不死不休,可鮫人又是群居妖獸,想從它們手里得來一匹鮫綃何其困難?
“師父……”穆長寧心里有種難言的感動。
蘇訥言好笑道:“這鮫綃帕既可以作為防御法寶,也可以作為飛行法寶,你現在結丹了,一些筑基時用的法器也得更新換代了。”
說到這里,又問起她有沒有想好本命法寶用什么。
這個穆長寧早就想好了,說起來侃侃而談:“我找了些材料,打算將熾火劍做劍胚,重新煉制為法寶,之前有僥幸得到一團高階蛛絲,也可以煉制一套護身寶衣,不過現在有了這鮫綃帕,卻可以煉制一樣輔助型的法寶。”
蘇訥言點點頭,取出一枚玉簡遞過去,“這是你師祖給你的,是早些年在神洲得來的一樣秘術。”
穆長寧掃了眼,這枚玉簡記載的秘術名為“火舞耀陽劍”,施展時猶如有十個太陽高懸于空,幻化出萬千殘光劍影,威力巨大,但這么一擊,就能夠抽空一個金丹中期修士體內的全部靈力。
也就是說,像她這種金丹初期的修士若要施展這火舞耀陽劍,勢必自傷。
但總歸先學著領悟也是好的。
穆長寧欣然收下,道:“師父,代我謝過師祖。”
蘇訥言又問道:“可想好了由誰來煉制法寶?”
這一點穆長寧確實沒有什么好主意,蘇訥言笑了笑道:“器峰的啟光真君也是煉器大師,為師去打個招呼,你想怎么煉盡管跟他說。”
啟光真君是器峰峰主,也是方青城的師尊,雖平日里沒怎么交集,不過他的煉器水準卻是不用懷疑的。
穆長寧連連點頭,等將身邊一些事處理完全了,便帶著找來的材料去了器峰,方青城一路引著她去了器峰的煉器室,道:“廣寧師叔,師尊就在里面。”
“多謝。”
方青城“噗嗤”一聲笑,“廣寧師叔太客氣了。”
雖然如今差了一個大境界,但大家自幼便相識,其實相處方式也沒太大變化。
穆長寧拿了瓶楊枝甘露跟一枚香球給他,方青城早就筑基后期了,早晚也會用得上。
他呵呵笑道:“青城謝廣寧師叔贈賜。”
穆長寧哭笑不得地進了煉器室,啟光真君正在里面候著她。啟光真君身形魁梧,又大概是常年跟爐火煉器打交道的原因,他的膚色偏黑偏紅。
“廣寧師侄來了。”啟光真君拿著把蒲扇扇著風,樂呵呵道:“訥言師叔已經與本君打過招呼了,師侄想煉制什么樣的法寶,盡管開口,包在本君身上,妥妥的。”
“那廣寧便不客氣了。”
穆長寧將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在桌案上,先是熾火劍,而后是昆侖砂,再接著是云母石、金紅石。
啟光真君目光緩緩掃過,搖著扇子點了點頭,心中大致有了眉目,隨后竟見她取出一塊小兒拳頭大小的紫金色玉髓心……
啟光真君手一松,手中的蒲扇“啪嘰”一聲掉在地上,他卻顧不得撿了,猛地撲上去抓住那塊玉髓,聲音都有些顫抖。
“這,這是……紫金玉髓?”
怪不得啟光真君如此失態,這紫金玉髓可是極品融合劑,有了它,什么樣的材料不能完美融合?還能發揮出材料本身最大的作用,提升法寶的品質,還有讓法寶帶上一定靈性,一向都被煉器大師視作珍品中的珍品。
可紫金玉髓又何其難得,哪怕身為元嬰修士的啟光真君,也沒這么好運能夠擁有一塊紫金玉髓。
啟光真君既是震驚又是激動,可在看到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玉盒時心中又是咯噔一跳。
啟光真君伸手打開玉盒,隨后又緩緩合上,心中滋味難明。
攝魂花!居然會是攝魂花!
“廣寧師侄啊……”啟光真君長嘆了一聲,眼睛亮得驚人。
穆長寧微怔,啟光真君拍著胸脯鄭重保證道:“廣寧師侄大可放心,你這本命法寶交到本君手上妥妥的,本君絕不辱沒了你這塊紫金玉髓。”
對于煉器大師來說,能夠有幸使用珍稀的材料煉制法寶,是件十分幸運以及滿足的事。
本來啟光真君對于為一個金丹晚輩煉制本命法寶也沒有多上心,若非蘇訥言開了這個金口,啟光真君也不會攬下這活。當然,既然答應了就做到最好,他也沒打算馬馬虎虎敷衍了事,可現在,他又突然有了更多的想法,如何去打造一件完美的作品。
啟光真君問了她許多問題,盡量去為她量身定做,一番交談過后,穆長寧也對自己的本命法寶充滿了期待。
她又取出了一團纏絲遞過去,“啟光師叔,這是一團高階蛛絲,廣寧還想厚顏請師叔煉制一樣輔助型的法寶。”
她筑基期的時候有各種藤蔓做輔助還能應對,可等到了金丹期,那些藤蔓就基本困不住同階修士了,唯一能有用的大約就是嗜血妖藤,因而有一樣纏繞輔助型的法寶還是必須的。
啟光真君笑著接過:“包在本君身上,三月之內一定給師侄煉好,妥妥的!”
穆長寧道過謝,便回了明火峰。
身邊的瑣事處理地差不多了,待到拿到本命法寶再祭煉熟悉一番后,她便出發去迷霧鬼林,找蒲宴留下的線索,這段時間內,還能再熟悉一下身邊的法寶。
進入了金丹期后,以前用的一些法器便派不上用場了,空間畫卷倒是還能繼續使用,往后也會越來越得心應手。
師父贈送的鮫綃帕和付景宸給的五指山可以率先祭煉起來,還有師祖給的那套火舞耀陽劍的秘術,也可以試著熟悉練習。
一晃三個月匆匆而過,穆長寧收到了啟光真君的傳訊符,告知她已經將法寶都煉制好了。
這次見啟光真君時頗有種不修邊幅的感覺,衣服皺巴巴的,臉上黯淡無光看起來有些憔悴,眼中更是布滿了血絲,卻明亮得厲害。
“師侄來了,快來看看合不合心意。”
啟光真君將重新煉制過的熾火劍遞了過去,劍身長三尺一寸,鋒刃薄利,通體暗紅,指腹輕輕撫過,有暗紅靈光微閃,耳邊似乎能聽到錚錚嗡鳴。
哪怕沒有祭煉過,也能感受到它的靈性。
穆長寧驚訝抬眸,啟光真君整張臉上都散發著微光,“半步靈器。”
修士的法器等階分四種,法器、法寶、靈器、靈寶。半步靈器,意思便是差半步達到靈器標準,也就是極品法寶了。
要知道,這劍是要作為本命法寶的,長期溫養在丹田中,心隨意動,會隨著修士一起緩慢提升品階,未來未必不會成為靈器,甚至將來若能有機會再加入一絲劍魂,還有可能成為靈寶。
“既然有了紫金玉髓,正好也給了本君發揮的空間,早些年本君得來一塊日輝精魄,果然能夠完美融合!”
啟光真君搖著蒲扇得意道。
穆長寧唏噓不已,這法寶比自己預估的實在好得太多了,拿在手中也有種心意相通之感。
“多謝啟光師叔,這把劍甚是合適!”穆長寧拜謝道。
啟光真君哈哈大笑,又遞了一只雪白的線團過去,“這是依你要求煉制的纏絲束,能化作萬千靈絲纏繞綁縛,因為本身是蛛絲,又帶有一定粘著性,同階修士一般難以掙脫。”
穆長寧再次謝過,啟光真君將剩余的材料遞還回去。
“攝魂花我給你熔鑄在了劍中,只要你樂意,便能在攻擊時吸取對方的靈力精氣補充自身,這是剩下的小半塊紫金玉髓。”
穆長寧想了想道:“啟光師叔為廣寧煉制本命法寶,廣寧不勝感激,這剩余的紫金玉髓啟光師叔還請收下吧。”
別的不說,就這極品法寶的品階還有熔鑄在劍身中的日輝精魄,穆長寧便覺得已經足夠了。
啟光真君微微一愣,深深看她一眼,“好,這樣師叔也不占你便宜,這些小玩意你拿去玩吧。”
他一股腦送了穆長寧幾樣小東西,又問道:“可否想好這劍叫什么名字?”
穆長寧將長劍拿于手中,兩個字幾乎是脫口而出:“熾虹。”她愣了愣,失笑道:“熾虹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