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的確‘活’過來了，這裡比我們想象中還要更神奇詭異，更爲兇險。”
站在長街之上的贏行天望著遠處星點火光，以及不斷從各處陣法中浮現起來，朝著某處方向疾馳而去的藍色光點，轉頭望向身後諸人：“剛剛老閆和你們幾位被傳送過來的位置，是在城外？”
牛斬雄與鄭長林同時點頭：“城牆外還有個廣場，看上去已經是駐城守軍平常演習操練所用，我們初次被傳送進來就是在那個地方。”
“海潮兄你對陣法之道也早已頗深，能不能重新把那傳送陣逆向擺出來？”
被點到名字的歐海潮揉了揉鼻子，抓出把茴香豆送進嘴裡，連話都說得有些含混不清：“重新排布沒什麼問題，那陣法以姬小兄弟的黃帝血脈、再加上些能量寶石，應該也可以順利啓動。只不過傳送回去究竟會出現在什麼位置，倒是不好確定。”
“臨時排佈陣法肯定不如之前那個經過測算的單向傳送陣，弄不好傳送出去被夾在山壁中，麻煩就大了。”
贏行天沉吟片刻，只能打消先送一部分人離開的念頭。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全部聚集在一起，不需要再搜索周圍建築和陣法。”
“這座城池已經變得比我們剛進來時更加危險，雖然不知道那幕後黑手究竟憑藉什麼……能讓整座城市都‘活’過來，但接下來也許我們走的每一條街道每一處建築內部，都會出現來自敵人的進攻。”
其餘衆人有些心悸地朝周圍看了眼，被他說得總感覺那些關閉大門中，可能隱藏著致命攻擊。
“千年前的巫門中興，金朝三百年曆史和時隔五百年的清朝女真，這其中到底隱藏著怎麼樣的秘密呢。”
贏行天一邊帶領著所有人朝光點移動處前行，一邊低聲跟姬亦鳴、姒道衍兩人討論著：“我總覺得以此地建築風格，哪怕最初時是被巫門中興時代的巫道宗師高手們建造，在前清時期肯定也被人改造過。不然這種建築風格，總沒可能無緣無故在早五百年的金朝出現。問題是經過那段傾軋天下時代的巫門，當年爲何無緣無故重新變成修行者勢力的普通一員……這其中歷史，或許纔是整座城池所隱藏秘密的關鍵。”
“清代滿族一直自稱女真，始終把自家歷史往完顏阿骨打那一支上靠，除了政治意義上的追根溯源之外，是否也與當年巫門中興之謎有些關係？”
姬亦鳴這話出口，旁邊贏行天與姒道衍都齊齊眼神微亮，眸內露出些許思索之色。
沉默片刻後，兩人齊齊開口
“不無可能！”
“的確，當年滿足族人對自稱未女真的執念之深，始終讓史學界極爲困惑。若是其中涉及到巫門中興秘密，關係著那個時代修行界的話，一切倒是不難解釋。”
作爲漢中大學歷史系教授，姒道衍雖然專攻唐史但對清史自然也有著極深研究，說完一句後更是神色沉吟，開始評估著其中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贏行天倒沒心思在其中耗費太多之間，只是跟隨著滿城“流動”的淡藍色光點走向城池某處：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出來那傢伙。
“只要找到他，一切答案自然能迎刃而解。”
整隊人前進過程中，四周建築木門偶爾閉合、丹爐狀路燈時不時微微顫動，的確如贏行天所說般整座城池都“活”了過來，正在以無數種防不勝防方式觀察著他們。
……
……
已經從淡青色能量體轉爲肉身的中年男子，此刻並未繼續留在街道之上。
他藏身在一處狹小民居二樓中盤腿而坐，屁股底下是一個臨時佈置的簡單陣法，身形紋絲不動，臉上肌肉卻始終在微微顫抖著……似乎在經受著極大的痛苦。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一點麼？”他輕輕搖頭，手指掐訣朝底下陣法中按了一記：“提前這麼久啓動祖巫大陣，蒐集的能量至少還差四成。憑我這些年積攢，最多隻能堅持不到半個時辰。若是半個時辰內還搞不定這羣傢伙，就只能用那一招了……”
他側頭考慮了片刻，突然站起身走到房內一處牆壁旁，伸手在牆面上某個浮雕內按了幾下。
咔嚓咔嚓機關活動聲中，看似毫無縫隙的牆壁很快凹下去個小口，一尊只有拳頭大小的純黑色銅神像出現在凹槽之內。
這神像與城內其他幾座建築內那些基本類似，一條四臂抓著刀槍劍戟四種兵刃。
唯一不同的是身軀上乃是四首，而非三首。
東南西北四處方位上，每一張面容分別雕刻著惟妙惟肖的“狂怒”、“狂喜”、“悲慟”和“驚懼”四種完整表情。
人影將神像取出，猶豫片刻後才把它放置在自己之前所做位置。
那個簡易陣法的最中心處。
“祖巫陣法，能讓整座巫城發揮出超越修行者想象的能力。不知道你們這些潛龍淵後生小輩們能不能毫髮無傷走到這裡，順順利利地找到‘它’。”
佈置完一切，中年男子眼中閃過道詭異笑容，翻身下樓後身形在旁邊狹小街道上七彎八扭地轉動了幾下，很快便徹底消失無蹤。
而隨著那具四首神像被放置在簡易陣法最中心處位置，整座城池內無數陣法上浮現出的藍色小光點，也從原本不斷投入中年男子身軀，變成了朝著它飛來。
短短幾十秒時間內，純黑色銅神像上便佈滿了淡藍色星點光芒。
只是這些光點融入神像身軀，卻好似被黑洞吸收的光線般一如不復返——鑽入體內後邊徹底消失無蹤，未激起哪怕一星半點的反應。
“巫道……長青。”
過了片刻，四具頭顱上四張嘴同時開口說出一句話。
比起散佈在城池其餘各處建築中，那些更大神像所發出聲音要清晰許多。只是它背後並未出現任何祖巫虛影，只有四張喜怒哀懼的面孔，閃動著詭異色彩。
至於另一邊，剩餘七具銅製神像們。
此刻也已經變成和贏行天姬亦鳴等人發現那具般，鏽跡斑駁幾欲斷裂。
身後那些浮起來的祖巫虛影，消失無蹤。
……
……
“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你們感覺到沒有，剛剛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我們後面閃過了一下。”
跟隨贏行天朝著藍色光點流動方向前行，整支隊伍裡的氣氛卻不知道從何時起變得越來越壓抑。
“活”過來的城池中，每個人都感覺到路過的每一處，都彷彿有著無數雙眼睛從周圍建築、街道、從無數陣法中注視著自己。
突如其來的陰風，偶爾急掠而過又瞬間消失的光影。
——甚至還有與歐海潮之前在穹頂建築中聽到過那種，一模一樣的竊竊私語聲，不斷在所有人耳旁響起。
雖然因爲光線充足，這麼多武者聚集在一起凝成的強大氣血天生剋制邪祟，不至於像歐海潮當時那樣被剝奪五感陷入到極度驚懼中去，但衆人心中依舊免不了開始生出絲越來越強的不安感。
“能找到聲音出處嗎？”贏行天始終注意著周圍情況，卻也未發現這在所有人耳邊響起的竊竊私語聲究，究竟是從何處出現。
與其他人不同。
哪怕連姒道衍、歐海潮這樣的道門宗師、贏行天這位氣血強大到無以輪比的頂尖武道宗師，都有些被這無處不在的聲音影響到心神。
偏偏所有人中實力境界最低，滿打滿算成爲正式武道修行者都沒幾天的姬亦鳴，卻始終沒感覺到任何負面情緒。
沒有驚懼，沒有心神不安。
《太一長生訣》那股暖暖漲漲的內息，在經脈中順著心法路線自然而然流淌中，根本無需他主動，就直接屏蔽掉了古怪竊竊私語聲帶來的詭異效果。
他甚至還能凝聚心神，有意識地去分辨其中每一句話所用的不同詞句，試著記下了幾個出現頻率最高詞語發音。
只是很可惜，哪怕《太一長生訣》的神奇靈覺感應，也無法找到這些竊竊私語聲出處：“雖然像是在空氣裡自然傳播的，偏偏無論任何方向都強弱相同。而且這些聲音應該與能量、實質物體無關，在靈覺感應中……它們好像根本不存在。”
贏行天眉頭微皺，看了看身後那些神色逐漸開始焦躁起來的潛龍淵成員，又倏然轉身望向道路北側某處。
空無一物。
這大門洞開建築內，剛剛還眼角掃到有光華虛影急速閃動》但偏偏以他這頂尖宗師境眼力、速度，也依然沒找到任何蹤跡。
這是間低低矮矮小平房茶館，敞開大門內除了桌椅櫃檯外空蕩蕩的毫無一物。在贏行天如電雙目下，也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隱藏其中。
而這樣的情形整個隊伍一路行來，已經發生了不止三四次！
他把探詢目光轉向姬亦鳴。
後者也是微微搖頭，表示一無所獲。
這座“活過來”的城池，雖然迄今爲止未發起任何實質性攻擊，但僅僅這樣時不時的光影騷擾、聲音亂神，就足以讓人幾乎要失去正常的判斷和應對能力。
若是真有支修行者軍隊隱藏其中，伺機發起攻擊的話。
後果不堪設想。
“等一下，那是什麼東西？！”
贏行天還未回過身，姬亦鳴卻終於靈覺微動，第一次找到了真正實體痕跡所在。
——就在距離所有人所處位置數十米，一條狹小死衚衕內。
有個兩米多高的虛影，正懸浮在離地不到半米低空中，靜靜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