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被關在這裡面,用一千多度高溫的窯火……被燒成灰燼?”
青丘手指輕輕在磚石上深達數寸的爪痕上拂過,又盯著“鹹康試作建元重製”和“肆佰伍拾捌”幾個字看了一會兒,才退出來讓蟲豸道宗師們進去:“看爪痕大小,應該是個女子。還有鹹康、建元……我們之前判斷錯誤了,這窯城並非西漢所建,而是東晉朝晉康帝登基後改年號爲建元,第一年所建。”
三個蟲豸道宗師依次進去看完,出來後都是付面色古怪神情恍惚的樣子,似乎想到了什麼了不得之事,卻未開口解釋。
“鹹康似乎是晉成帝年號,可惜那段歷史我記得不太清楚。嗯,那是什麼?”青丘回憶了下,暗恨這地底世界沒有半點信號沒法百度,正想問三人有沒有關於晉成帝和晉康帝之間皇權交替秘密時,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人手裡偷偷抓著把東西。
三個蠱道宗師互相對視了一眼,猶豫片刻還是張開手:“最底下泥灰裡找到的,你剛纔可能沒注意?!?
他手心中央,是一把光潔如新、純白細膩的人類牙齒。門牙、犬牙、臼齒、智齒,共計三十二枚一顆不缺。
“這是什麼意思?”青丘一邊懊悔自己方纔爲什麼未發現如此明顯之物,一邊卻更是奇怪:“舍利子麼?就算真正的佛骨舍利,被一千多度高溫焚燒後也只是類似形狀的結晶體,不會新的好像剛從人嘴裡拔下來般?!?
“不太清楚,先留著研究罷?!蹦切M道宗師把三十多枚牙齒,小心地裝回背後布口袋裡,再度與其他兩人同時催發精血控制半空中那團黑色液體:“先找到‘陰煞陽極蛇’——有它在身邊,就不必怕贏行天或者那些瓷屍了。”
“上古神龍的尊貴血脈,無論何種詭異力量都能完美剋制!”
青丘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總覺得這三個傢伙似乎在隱瞞著著什麼。
(晉成帝鹹康、晉康帝建元……)
(試作、重製、肆佰伍拾捌的編號……)
(還有這把光潔如新,每一顆都跟玉石般細膩的牙齒……)
古窯城內秘密開始變得越來越複雜,跟在三人身後一路去尋找“陰煞陽極蛇”的青丘,心中不安感也隨之越來越強烈。
總覺得整片黑暗底下,除了“狴犴”關押的兇物、瓷屍和“大一統”陣之外,可能還藏著個更爲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純黑色精血在蟲豸道三人控制下,朝著感應最強烈處一路飄飛前行。
四個各懷鬼胎宗師跟在後面,藉助手機燈光亦步亦趨。
濃重黑暗中,似乎有一雙眼睛悄悄地注視著這裡。
……
……
“現在怎麼辦?”
爲了防禦那股詭異瓷化力量,戰鬥時不得不爆發全部力量,在身體周圍附上一層“保護罩”的贏行天,此刻也覺得內息有些消耗過甚。一邊用精緻陣盤,嵌上塊自帶的頂級南紅瑪瑙恢復,一邊看著滿地瓷塊碎片微微皺眉:“等它們復生?”
歐海潮正看著他陣盤中心那塊瑪瑙流口水,聞言纔剛剛回過神,乾嚎起來:“好不容易解決,等活過來再幹一次?贏老大你內息雄厚,‘潛龍淵’富可敵國,老道我可是一窮二白,家裡連明天的餘糧都沒有。再來一次說不定就要破產了!”
贏行天遲疑了下,自覺方纔那麼短時間內高爆發的戰鬥,甚至比之前硬捍青丘消耗更劇。即便有“僞大一統”陣盤輔助,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恢復至全盛狀態。
——武道宗師內息浩瀚如海,恢復起來自然不像初入武者境的姬亦鳴那麼快。
“那就先繼續檢查這些古窯吧,找找看能不能發現有相似的寶相花瓣紋飾。”他考慮片刻,從地上撿起塊瓷化的半截鼻子,又掏出個錦盒將它裝入其中:“或許‘大一統陣’的正常運行,纔是剋制這些詭異瓷屍關鍵。若任由它們不斷復生,我最多隻能將它們擊碎四到五次,就會陷入油盡燈枯之境?!?
“我最多再兩次次?!睔W海潮舉起兩根手指,想了想又重新縮回去一根:“不對,再一次內息就跟不上消耗了。對付這些碰一下都可能要命的東西,實在太累?!?
姬亦鳴沒去理會邊說話邊偷偷看著這邊,希望自己說出“多分你一成收穫”承諾的臥蠶眉道人,臉上露出回憶之色:“窯城內的變化,是在之前戰鬥中兩座古窯被打碎之後開始的。先是所有窯火集體熄滅,之後是溫度劇烈變化,最後纔是這些詭異瓷屍死而復生……”
聽他這麼一說,贏行天終於也意識到整個古窯城發生劇變的真正緣由:“所以被打碎那兩座磚窯中,可能有一座是‘大一統’陣的組成部分?”
“若我們推測沒有出錯,這古窯城除了燒製二十多萬件陶瓷陪葬品之外,還擔負著關押某種邪惡兇物監獄的作用。”姬亦鳴轉過頭,看了看城牆上那些眼內赤紅、兇煞氣息撲面而來的“狴犴”雕塑:“陣法失效,才令它們重新復生?!?
旁邊歐海潮聽完兩人判斷,臉色愈發難看:“究竟什麼樣的兇物,被大一統陣和如此多‘狴犴’鎮壓千年,還能在陣法崩潰後第一時間就徹底恢復?”
“未必是徹底恢復。”
贏行天一邊在前方開路,帶著幾人繼續探察沿途古窯內外情形,一邊頭也不回地道:“這次擊碎瓷屍時,比我之前那次所消耗力量大約要多上一成。無論進入它們體內的詭異力量是什麼,它都在隨著時間推移或者一次次死而復生,不斷變強。”
背後三人同時打了個寒顫,姬亦鳴摸摸跟在身側亦步亦趨的蠱蛇,心中才稍安定了一些:“所以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繼續查探這些寶塔形古窯,蒐集更多的寶相花瓣紋飾,看能不能找到對付復生瓷屍的辦法。”
“第二個,就是回到之前被毀掉那兩座古窯處,想辦法恢復整座‘大一統陣’。”
贏行天停下腳步,轉頭看了看歐海潮和閆思光:“若找到那兩處被毀掉古窯,你們有辦法恢復陣法嗎?”
“肯定不行?!睔W海潮果斷搖頭,老臉微紅:“我們道門陣法知識傳承完整,但也僅僅是傳承而已。論起對陣法的解構重建、修復這方面專業課題,我拍馬也比不上閆思光兄這樣的陣法大家!至少你們手裡這微縮陣盤原理,我半天都沒看懂?!?
說話間他還趁機大大方方地伸過腦袋,去看姬亦鳴手中那精緻陣盤上紋理:“嘖嘖嘖!把陣法微縮在這麼小的空間裡隨身攜帶,還能重新解構大一統陣法,幫助修行者隨時隨地恢復內息,簡直是天才般的奇思妙想?!?
說完之後,他又湊到贏行天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後者:“‘潛龍淵’,不愧是當今華夏第一大組織。我們‘焉道’自愧不如!拍馬難及!”
對這貪財憊懶偏偏還是“焉道”上層,強爲道門宗師高手的傢伙,連贏行天都禁不住有些頭疼。被他盯了片刻,終於還是如其所願地掏出塊全新陣盤:“拿去用吧,儘量恢復內息準備戰鬥。反正這項科技成果,我們本就打算一個月內召開發佈會,正式對全中國所有修行者公開發售?!?
旁邊姬亦鳴聽得有趣,想不到連修行者世界都如此與時俱進,忍不住吐槽了句:“所以你們還有下一代版本嗎?”
“找到大一統陣,自然就有下一代版本?!壁A行天正色:“預計一年之後,九月十號在三亞博鰲召開發佈會。型號……後面加個S就行?!?
(好,你喜歡就好。)
姬亦鳴也未理會喜滋滋摸著陣盤,只差用牙去咬的歐海潮,只把目光轉向閆思光。
大黑胖子從方纔開始都是一付若有所思的樣子,時不時偷偷側過臉打量著姬亦鳴,被贏行天注視良久後纔回過神來:“唔,讓我研究一下的話,應該有機會的。”
“那就往中間走,儘量找回去吧。”贏行天閉目回憶了片刻:“這古窯還有莫明的空間傳送能力,只要在黑暗中時間一久似乎就會被轉移到城牆附近來,所以儘量保持照明。亦鳴,你頭上燈光先關了省點電?!?
姬亦鳴依言關掉護目鏡上高光模式,又回頭看看背後越來越濃重的黑暗,心中鬱結著越來越多的謎團得不到解答,更開始擔心起依舊不知所蹤的姜芷幽。
如果是之前大陣未被破壞之時,此地應該足夠安全。但眼下古窯城內黑暗籠罩中的種種危險,就算宗師高手歐海潮都怕到要死。按贏行天所說,她甚至還未修煉到武道宗師境……遇到這些詭異瓷屍,未必有多少自保之力呢。
他正思索間,旁邊那閆思光突然湊上來,輕聲問道:“剛纔對上那瓷屍時,你爲什麼要救我?咱們認識才不到一天功夫,還沒那麼深的交情吧?”
不知爲何,對上這位黑胖子科學家之後,姬亦鳴心中總有股難以形容的不適感。方纔救人時心中並未多想,只能算下意識動作而已,聞言輕輕搖頭:“戰鬥中本能,不用太過放在心上。”
“不管怎麼樣,我都得承你情?!遍Z思光湊得更近,黑胖臉幾乎要蹭到後者脣邊:“說吧,想要什麼?只要在合理範圍內,都可以提?!?
姬亦鳴連退三步,強忍住一拳揍向這黑胖子醜臉衝動:“不必了?!?
聽他說的冷硬,閆思光只是嘿嘿一笑倒也未再繼續糾纏。
藉助護目鏡高光照明,一行人前進速度都不慢。只有那歐海潮時不時四下裡張望,唯恐黑暗中哪裡又鑽出來幾具恐怖瓷屍,每隔幾分鐘就虛空畫個“紫薇諱”諱令,捏劍訣在自己身上套一層防護罩。
贏行天斜眼看看他,實在想不明白“焉道”組織來自上古傳承,在當今也是排名前三的大勢力,爲什麼會有這麼個貪財惜命毫無節操的傢伙:“等會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戰鬥,你確定要現在把所有內息都耗盡嗎?”
後者尷尬地笑笑,收了劍訣:“安全起見麼,畢竟錢再多沒命花也是很可惜的。”
其餘三人和一條蠱蛇齊齊看了他眼,然後又齊齊轉過腦袋。
贏行天突然心中微動,停下腳步。
“怎麼了?”歐海潮嚇得連畫幾個“紫薇諱”,身周青色光芒濃郁到幾成實質。
前者還是未去理他,只從懷裡掏出方纔那裝了半截瓷屍鼻子的錦盒。
打開時,裡面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