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後。
所有人都站在水底隧道旁、十米高的祖蠱軀殼前，看著閆思光所佈陣法發呆。
每秒超過一百次的高速旋轉已停止，陣基內所有寶相花瓣紋飾瓷片，全部從中間裂開道細痕。陣法最核心區域，則裂開個巨大圓形孔洞。
除了鑲嵌的六七塊銀質陣盤尚未損壞，整座大陣內幾乎已無一件完好無損之物。
“怎麼會這樣！”閆思光幾步衝到陣前，蹲下來手忙腳亂地檢查故障。只是他每抓起一塊瓷片，這些被幾人千辛萬苦從不同古窯內蒐集來的“寶物”，就直接裂成兩半：“過載？短路？數據溢出？不可能啊……”
“之前明明沒有任何問題，爲什麼控制一次復生力量，就會直接崩潰？”
他圍著陣法轉了幾圈，又到電腦旁重新加載程序，終於得出了結論。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他擡起頭，望向懸浮在半空中無意識的祖蠱軀殼，指著其中一隻巨足：“血液！是這傢伙的血液能量太強，才導致陣法直接過載崩潰。”
——寶相花瓣瓷片組成的大陣之上，正是方纔被蠱蛇小陽咬去兩塊血肉的巨足。
而那每隔十多秒纔會墜下一滴的深藍色血液，就滴在陣法中心處。
贏行天掏出手機看了眼，又深吸口氣：“需要多久時間修復，來得極嗎？”
最後三個字，纔是在場所有人同樣最想對閆思光問的問題。
“修復的話……至少還需要再蒐集幾十塊瓷片，換掉破損的這些。可能得給大陣換個位置，不然這些祖蠱血液再滴下來，就又是一次過載事故。”閆思光半是解釋，半是自言自語：“問題在於，方纔強行搶過瓷屍復生控制權，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姬亦鳴語調低沉，右手伸進褲子口袋裡再伸出來時，空空如也。
“我剛剛順手拿了塊瓷屍的碎片，現在……它消失了。”
三人色變。
而姬亦鳴話音還未落。
清脆的腳步聲，從極遠處響起。
歐海潮與贏行天臉上同時浮起絕望神色，未再做出任何反應。
只有姬亦鳴神色一凝，直接把背上書包底朝天倒過來，倒出一大堆百來片帶有寶相花瓣的碎瓷片：“你們在這裡佈置陣法，越快越好。我……試著去阻擋他們一下。”
“我跟你去！”歐海潮擡手給自己與姬亦鳴打上兩道“諱令”，臉上絕望神色一掃而空，只皺著一張臉苦笑：“今天把我一輩子能做的英雄，都做完了。”
姬亦鳴並未拒絕，只朝他點點頭就衝一旁蠱蛇喊道：“小陽，拼命的時候到了。”
“嘶！嘶嘶！”
等所有人一齊朝蠱蛇方向望去，才發現這傢伙從剛纔開始就躲在最旁邊，正抱著祖蠱軀殼一條巨足大快朵頤——滿嘴都是流淌下來的深藍色血液。
只這短短幾分鐘功夫，祖蠱這條長達數米巨足已被它啃掉一大半，露出絲絲縷縷的粗大肌肉纖維組織。
而這許多蘊含著強大能量的血肉入口，原本就擁有宗師境界的“小陽”身上，竟隱隱有了頂尖宗師之氣息。
姬亦鳴微微一愣，沒想到這東西居然真能讓它再度進化。也未想到這條被杜陵陽稱作“陰煞陽極蛇”的神奇蠱物，不僅能消化“蟲豸道”三位宗師本命蠱蟲，連上古時代傳承下來的祖蠱軀殼，都能順利吞噬。
“或許杜陵陽說的不對……它身上，應該不只是極稀薄的上古血脈而已。”
一時間腦中雖然轉過許多念頭，但姬亦鳴反應卻是絲毫未慢，直接衝過去抓著它腦袋就朝瓷屍腳步聲傳來方向衝去：“變強就好，這場戰鬥主力是你。”
“嘶嘶！！”
“人生第一次，居然在個蠱物身上感應到頂尖宗師氣息。”歐海潮笑著搖搖頭，也擡手往小陽身上打了道“諱令”：“姬老弟說的沒錯，這場戰鬥你是主力。”
兩人一蛇，帶著毅然決然的必死信念，衝入黑暗之中。
贏行天背對著他們，一言不發。只有腮幫子緊緊咬著，額頭青筋虯突。
……
……
距離陣法所在區域大約四五百米外，姬亦鳴歐、海潮和突然變成頂尖宗師的蠱蛇“小陽”，順利截住了杜陵陽十五具宗師境瓷屍。
或許因爲這一次復生並非是被人擊碎，又或者閆思光所做權限調整仍在發揮作用，十五具瓷屍身上氣息依舊與之前一模一樣並未再度增強一成。
但它們……依舊是宗師境的高手。
“你們，很棒！”
當先一具瓷屍咬著牙說了句，未再像之前般再多廢話，而是直接朝他們衝了過來。
漫天強橫氣息，將姬亦鳴刺激得全身都浮起層雞皮疙瘩。
《太一長生訣》內息，也隨之瘋狂在經脈中運轉起來。
做好了戰鬥準備，而非坐在蠱蛇脖子上一路逃竄時，他才真正感覺到所謂“宗師”這兩個字，究竟意味著多麼可怕的力量。
“小陽，上吧。”
姬亦鳴一拍蠱蛇腦袋，並沒有讓它獨自上前迎敵，也咬著牙同時衝上。
“砰！”
“啪！”
“嘶嘶！”
兩人一蛇與十五具瓷屍纔剛撞到一起，就毫無花哨地對拼起來。
清脆的瓷器撞擊聲、拳勁破空聲、悶哼與痛呼聲，瞬間在整片空間內炸響。
十幾人對戰，硬是打出了百人混戰般的氣勢！
吞下祖蠱軀殼大半條巨足的蠱蛇小陽，身上不僅升起股頂尖武道宗師氣息，實際戰力也幾乎有了方纔吸收無數祖蠱之力的司馬嶽般高度。
它只巨尾一甩，就將當先三頭瓷屍擊得直接倒飛出去，重重摔在青石板地面。身上雖然躲閃不及同時被六拳兩腳擊中，黑色鱗片上出現幾道白印只痛不傷，晃著腦袋嘶吼一聲，反被激起了蒼莽蠱物那印在骨子裡的兇猛狠勁。
下一秒，小陽直接衝入瓷屍羣中張開大口，直接包裹住了那“卓雅”小巧腦袋。尖利毒牙雖未噴射毒液，卻死死扣著她脖子揚起頭顱來猛地一甩！
“砰！”
這位十八九歲美麗少女所化瓷屍，就這麼被硬生生咬下了腦袋，身體甩出去撞到旁邊古窯殘垣之上，直接炸裂成無數碎塊！
與此同時，剩下所有瓷屍都沒去攻擊姬亦鳴和歐海潮兩人，朝著它蜂擁而至。
拳腳肘膝、頭錘，各種攻擊雨點般密密麻麻攻至，即便以小陽此刻接近頂尖宗師境力量也被打得連連倒退，口中不停發出憤怒嘶吼。想要反擊時，瓷屍剩下十四具瓷屍們卻都訓練有素般，分批進退合擊——幾乎比馬虎馬賁兩兄弟生前，還要默契。
短短半分鐘內，小陽身上黑色鱗片已多出數道裂痕，深藍色劇毒血液從中滲出，整個軀體看上去極爲可怖。
歐海潮站在距離戰場二十米開外，雖未直接參與戰鬥卻不斷地捏碎手中綠松石，將各色光芒“諱令”一道道不要錢般朝著蠱蛇小陽身上打去。
若非有他這強力道法輔助，後者根本沒可能被這許多宗師圍攻，仍能活蹦亂跳地硬抗反擊。畢竟它仍未真正的頂尖宗師境界，比起之前司馬嶽還是差上一截。
至於戰場另一邊的姬亦鳴，此刻情形卻是略有些尷尬……
他身處戰團最外圍，所有瓷屍們都圍著蠱蛇小陽瘋狂進攻時，倒是能輕易擊中任何對手。可惜看準機會朝著其中一具後背，連續數記蘊含《太一長生訣》內息的重拳轟出，雖然擊中時那具瓷屍根本毫無防護……但他卻反被堅硬的瓷質身軀震的拳頭生疼，小臂骨骼都有些骨裂驅使。
宗師境……宗師境……
原本因爲自身內息天然剋制瓷屍的詭異瓷化之力，而對它們有些心理上優勢的姬亦鳴，這才終於體會到“宗師”這兩字究竟意味著什麼。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從瓷屍身上傳來反震力量中，依舊帶著那標誌性的低溫嚴寒瓷化之力。《太一長生訣》內息與前者在姬亦鳴拳身上一觸即分，卻再度令他經脈中內息總量緩慢增長著。
並不很快，只勝在沒人干擾。
姬亦鳴皺了皺眉眉頭，乾脆環繞著整個戰場隨意出拳，在剩下十四具瓷屍脊背上不斷地留下拳勁與內息——“勾引”出一點低溫嚴寒的瓷化之力，藉此機會繼續錘鍛《太一長生訣》那無法以其他方式增長的內息。
在蠱蛇“小陽”憑著堅硬身軀，與頂尖宗師境氣息抗下所有攻擊，歐海潮瘋狂揮動手指打出一道道“諱令”輔助的情形下，戰局暫時焦灼起來。
而時間拖得越久，對姬亦鳴等人就越有利。
只要那邊閆思光與贏行天迅速佈置好陣法，眼前瓷屍們就又只能再度陷入沉睡。
第二次……應該會比第一次快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