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帶著深秋獨有的寒涼氣息,長安城郊外的一處八角涼亭之內,林宣和君莫言雙雙落座于石凳之上,而遠處的溪水潺潺流過,帶動點點漣漪,空氣愈發清涼。
“莫言,我們該是中計了!”
林宣冷眸以對,回想著剛剛王府門前發生的一切,現在想來,分明就是有人要將她引出去,并且當中暗殺了那三個男子,從而嫁禍在自己的身上。
“這事我來解決!”君莫言慢慢起身,站在涼亭的柱欄下,桃花眸內寒涼賽冰!
林宣搖頭:“很明顯這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針對我而來,就算你出面,也根本無法說清楚今日的事情。我倒是很想知道,這暗中策劃了一切的人,最終的目的!”
“宣兒,那不如…”
“將計就計!”林宣眸色微閃,面上倏然展顏邪笑,兩人雙目交匯,一場角逐相爭逐漸拉開序幕。
*
長安城內,流言如火如荼的傳播著,如今更是增添了月王妃的一條罪責,在王府門前公然殺害百姓。
皇宮內的氣氛已然降至冰點,君莫宇下了早朝后,將自己關在養心殿內,看著龍案上堆積成災般的奏折,每一份上面所奏請的全部都是彈劾月王妃的。
他的為難沒人知道,扶額嘆息的君莫宇,當聽到身后的聲音時,猛地轉身,恰好看到那一對璧人姿態的林宣和君莫言,頓時抱怨出口:“你們兩個總算來了,看看這都叫什么事?!”
說著,君莫宇就將手中的奏折扔在龍案上,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憂心忡忡,睇著林宣問道:“弟妹,你怎么會如此不小心殺了他們呢?如今這所有人的槍口一致沖著你,朕想保你都不知從何下手!”
林宣轉眸睨了一眼君莫言,隨后乍然說道:“皇兄,遂了他們愿!”
“什么?你可是在開玩笑?你難道不知道如今你是內憂外患,西木中大臣和百姓因你連連上奏,那北岳也一直緊咬寧妃滑胎之事不放,若真是遂他們的愿,三弟不殺了朕才怪!”
君莫宇難得孩子氣的一面,有些賭氣的對著看起來心情不錯的兩人說著,而他身在高位,總歸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卻沒人能分擔一二。
“皇兄,下令就是了!我和宣兒都想看看,他們到底是沖著什么而來的!”君莫言拉著林宣落座,睇著君莫宇面色淺淡,似是并未因外面的風起云涌而煩心。
君莫宇劍眉緊蹙,“你的意思是要朕將計就計,來一出釜底抽薪?”
“沒錯!皇兄你別忘了,當日我留在皇宮內的發簪,你可有收好?”說著,君莫言眸色精明掠過,那發簪怕是與這次的事情有不可分割的聯系。
“收好了!那就依你所言,朕這就下旨!可是…”
拿起狼毫說著就要在卷軸上書寫,卻忽然停筆,有些疑惑的看著君莫言,而后者淺笑開口:“削位!”
是以,當林宣和君莫言悄然離開皇宮之際,那圣旨也即刻昭告天下。
*
月王府門前,即便發生了月王妃當街殺人的命案之后,依舊還是有不少百姓徘徊于此,而當那鐵畫銀鉤的金色牌匾被皇宮內的侍衛摘除之后,所有人開始議論紛紛,不刻變蜂擁般傳入了大街小巷。
“喂,你們聽說了嗎?皇上已經削了月王的名號,將他們貶為庶民了?”
“聽說了,看來皇上這次真的是龍顏大怒了!”
“哼,我就說那月王妃是個妖女,月王身為咱們西木唯一的王爺,這下好了,因為她竟然被削去名號,真是可憐!”
長安街之上,到處可見三三兩兩的百姓駐足討論,而彼時林宣和君莫言早已回到王府,兩人在府內安靜生活,等待著下一刻即將發生的事。
*
位于賓客來酒樓同街斜對方面的四海客棧內,三層的飛檐客棧,裝修極為豪華,客棧外的每一個飛檐之上,還吊掛著銅鈴,陣風吹過,發出清脆的擊撞聲。
此刻,整個四海客棧的三樓內安靜異常,與下面兩層喧鬧的景象截然相反。
而掌柜的也吩咐了所有的店小二小心伺候,幾日前突然乍到的那位客官,單單看著他就感覺威壓罩頂,更何況出手大方就將費用不菲的三層全部包下,這樣的大財主他們自然是要奉為上賓。
三樓最內側的房間內,此時臨窗而立一名男子,身上依舊是水藍色的長袍,纖塵不染潔凈如空,墨發以碧玉發簪束在頭頂,耳際后半數垂落而下。
窗口吹進的涼風使他的衣袂浮動繚繞,而墨發也隨風舞動,煞是好看!
“蓮榮參見皇上!”
門口之處,頭戴黑紗斗笠罩面,一身粉色裙裝的女子雙腿微屈,扶腰行禮。而始終抬眉凝視著男子的眼底,氤氳浮現,蜜意交雜。
“起吧!”
聞聲男子輕應一聲,隨著清風拂面,慢慢轉身,入目的就是那雙璀璨如海藍的藍眸,睇著面前的女子,面色毫無波動,落座于窗口的太師椅中,唇角微翹:“你,做的不錯!”
女子素手抬起,將面上的斗笠摘下,露出的靈動雙眸,純真的面頰,扶風弱柳的姿態,赫然就是榮貴妃。
“皇上過譽了!這都是蓮榮該做的!”
蓮榮,也就是榮貴妃癡迷的看著被稱為皇上的男子,普天之下,唯有他的出現,能夠奪走自己所有的目光。
“君莫宇當真下令了?”
男子輕撫扶手,姿態威嚴又慵懶的靠坐在太師椅中,雙腿大開掛著衣袂前襟,眸子微瞇,漾著藍光,奪目撩人。
“是!今早就下了圣旨,如今那君莫言和林宣已經被貶為庶民。不知皇上打算何時動手?”
微微側身,男子邪唇一笑:“朕何時說過要動手了?”
蓮榮錯愕,連日來做的一切,難道不是為了打壓君莫言后,將君莫宇拉下馬?隨即不解的輕聲問道:“那皇上的意思?”
“北岳那邊如何了?”
蓮榮眸色波轉,道:“風亭已經向君莫宇施壓,大有拿寧妃滑胎一事大做文章的可能!”
“大做文章?呵呵,老殲巨猾的風亭,才不可能為了一個棋子動輒軍隊!”
男子嗤笑一聲,手中摩挲著腰間的香囊,藍色眸子漸漸轉為汪洋般深邃,睇著蓮榮別具深意。
“皇上的意思是?”
“不重要的和親公主,還沒那個分量能夠讓兩國兵戎相見!他們與朕的目的一樣,只不過這風亭畏首畏尾,注定是吃不到螃蟹的人!”
蓮榮思量著男子的話,隨后有些試探的問道:“皇上,那要不要我去拿調動西木兵馬的虎符?那君莫宇現在已經完全被我迷住,應該不成問題!”
“不必!坐山觀虎斗,就讓朕看看他們,鷸蚌如何相爭!”
“皇上,據我所知,如今西木國已然外強中干,那國庫也空虛匱乏,若是皇上此刻發兵,說不定會將西木一舉拿下!”
蓮榮雖是如此建議,但還是抱有私心的希望西木盡快滅亡,一來能達到皇上統領天下的愿望,二來她也不愿再與君莫宇貌合神離,她心中的男子永遠只有皇上一人!1c1td。
男子斜睨著蓮榮,不屑說道:“統一六國,若有那般簡單,你以為朕還會觀望嗎?其他四國在得知君莫言手握重兵之時,已然開始摩拳擦掌,這西木的滅亡,才會是統一六國的開始!朕在等,等著他們其他人螳螂捕蟬,朕則要黃雀在后!”
“皇上英明!”
“回宮吧,別被君莫宇發現,該說的話不用朕教你才是!”
“蓮榮明白!”
*
月王府,如今沒有了皇權的標志,轉眼就變成了一座稍顯輝煌的普通府邸,而此刻府邸門前,林宣男裝悄然走出,很快便隱沒在市井之中。
書房內,由于君莫宇的圣旨削位,如今君莫言在外人看來,就是個沒名沒分的皇親國戚,自然那些含怨的百姓也因圣旨而有所收斂。
是以,此刻君莫言手中正拿著一張小巧的字條,仔細看著上面盈盈小字,嘴角泛出凜冽之笑,果然有人動了兵馬的注意。
起身走至桌案旁的書架邊,從中拿出一本金黃色封面的書籍,慢慢掀開一角,而這時墨雷冷面走入書房,眼神閃爍不已,站在君莫言的身后說道:
“爺,王妃出府了!”
“嗯,無礙,記得派人保護!”
他答應了宣兒,不再派人跟著她,但并不代表暗中沒有人跟隨。
墨雷默默的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繼續說道:“爺,王妃…王妃說賓客來酒樓內的說書童不錯,她要去給他捧場!”
話閉,剛剛拿著書籍落座在輪椅之上的君莫言,早已不見人影。
墨雷暗自嘆息一聲,他在王妃門外偷聽到她和巧柔說的話,該不會引起三爺和王妃的爭端吧…
長安街上,男裝示人的林宣自如行走,沒有身份的干擾,閑適和淡然。一路來到賓客來酒樓,果不其然那里面傳來嘈雜的哄笑聲,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說書童小八又出現了。
她來不過是想多加了解一下,到底他是誰,又是如何知道她和莫言那么多事的!尤其是他相隔千里之外的中燕國人,知道的未免太多。
酒樓內,早已經座無虛席,林宣的此次到來,卻是成功引起了掌柜的注意,見到林宣的瞬間,掌柜的立刻火熱上前,悄聲說道:“您來了!”
“嗯,經營的很好!”
林宣十足的認可語氣,讓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憨笑說道:“是您的法子有用,這酒樓從今后就是您的了!”
“不急,我今日來是聽書的!”
轉頭看著大廳一隅口沫橫飛說書的小八,林宣眸底染上興味,而掌柜的立刻手臂平伸,道:“這邊請,二樓有位子!”
一路來到二層,與之前大同小異的包房截止相反,掌柜的按照林宣給出的設計,重新裝潢,推陳出新的竟是將所有的房間都一分為二,一半是封閉的房間,另一半則與外界打通,成為了開放式的包間,門梁上掛著彩色琉璃珠,放著桌案,中間為天井鏤空,客人可以坐在二樓觀看樓下的場景。
坐于一處半開放的包房之中,位置恰好面對這樓下說書的小八,林宣點頭示意之后,掌柜的命人簡單上了幾樣甜品和茶水,便轉身去招待其他客人。
樓下的小八醒木一敲,“你們說,這皇帝是不是太過分了!”
“小八,話可不能這么說,咱們皇上都是出于江山社稷考慮,才會暫時削了月王和月王妃的頭銜,說不定以后還會恢復呢!”
小八眼睛一厲:“那也說不過去啊!你們想想,良鎮當初那么嚴重的瘟疫,要不是有月王妃怎么可能會解決?我小八雖然沒見過月王妃,但是我就認定她是女中豪杰!”
“切…你認定有什么用?你是沒看見她當街殺人的時候呢!”
百姓之中,不屑的聲音逐漸蓋過小八對月王妃的傳誦,而這也讓他氣得臉頰更加黑紅,卻也無言以對。
林宣瞇著眸子,靜看著一切,不知為何,忽然心中涌上一種感覺,這小八的一切舉動似乎都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
“客官,這是給你的!”
就在林宣思忖的時候,包房之內一名伙計端著托盤走進,而托盤之上擺著一張折疊工整的宣紙,對著林宣頷首說道。
林宣疑惑的拿起宣紙,伙計應聲而退,展開之后之間上面龍飛鳳舞幾個大字,“月王妃,可否賞臉一敘,事關百姓被殺!”
抬眸顧盼四周,恰好看到對面的包房之中,一男子輕輕舉杯,對著林宣示意后,仰頭狂肆的喝下。
百姓被殺的事情,他居然會知道。林宣瞇著眸子看著對面珠簾所擋住的男子,雖看不清容顏,但他那雙眸子所發出的視線,卻是讓林宣深知,正是看向自己。
毫不猶豫,林宣直接起身走向對面的包房,不畏陷阱,只因他知道百姓被殺的原委。漸行而至,當林宣掀開珠簾走進半開放的包房內時候,頓時有些驚訝的看著男子。
前生她見過不少外國人,雖然各色眼眸都有,卻絕對沒有這般純粹的藍色,那眸子就如同陽光照耀下的海洋一般,散發著藍色幽光,頗有些凹陷的眼窩,加之卷翹的睫毛,十足炫目又勾魂的眸子。
“月王妃!久聞大名!”
男子唇形優美的開口,說話間牙齒淺露,潔白熒光散發。
“閣下?”
林宣不請自坐,打量著渾身上下都是藍色幽幽的男子,直接開口詢問。
“藍瑾宸!”
林宣挑眉,“百姓被殺是怎么回事?”
見林宣上來就問,藍瑾宸有些失笑,眸子藍光耀目,皓齒如貝,道:“月王妃當真無懼,就不怕我是壞人么?”
“就算你是壞人,也要看你有沒有能耐壞到我的身上!”林宣狂狷以對,居然的姿態讓藍瑾宸眸色閃爍,多種情緒交雜閃過,快的捉不住一絲痕跡。
藍瑾宸點頭應和:“果然當得起月王妃的名號,難怪這么多人想要害你!”
“那不如就請藍公子慢慢道來,多人之中到底都有誰!”
“可惜,藍某并不想告訴月王妃!”藍瑾宸英挺的眉毛微翹,頗有些興味的睇著林宣的一舉一動,甚至不放過她任何一寸表情。
林宣吸氣聳肩,鳳眸半瞇著媚惑如絲,說道:“原來藍公子長的人模狗樣,竟也不會干人事!”
說罷,林宣挑釁揚眉,似乎近來這多事之秋的磨練,讓她的口才愈發精煉又惡毒!
藍瑾宸明顯一愣,隨即抿了一下唇角,正色說道:“藍某只是想提醒月王妃,有些時候越是身邊之人,越是危險!”
“例如呢?”
‘噔噔噔’的腳步聲飛快傳來,不待藍瑾宸回答,珠簾叮咚作響,小八就已經喘著氣泡上了二樓,一把端過藍瑾宸桌前的酒杯,仰頭喝個見底,隨后還吐了吐舌頭,“大哥,累死我了!”
林宣頗為詫異的小八,他是藍瑾宸的弟弟?
“咦?這是誰啊?”
后知后覺的小八,終于看到對面坐著的林宣時候,不禁疑惑的開口問著藍瑾宸。
“你口口傳誦,天天提及的人,都不認識嗎?”藍瑾宸帶有苛責的神色睨著小八,但是不難看出那身為兄長對于弟弟的疼愛也不乏其中。
“傳誦?我最近只傳誦月王妃了,他又不是女的!”說著還看了一眼林宣的身下,繼續說道:“又沒坐輪椅,也不是月王啊,大哥,到底是誰啊?”
“一會告訴你,你先自己去玩!”
藍瑾宸誘哄的將迷惑不解的小八驅走,隨后睇著林宣,藍眸漾著一絲別樣的情緒,“今日請月王妃過來,還有一事想要詢問!”
林宣無波的眼神輕眨,菱唇回道:“無可奉告!”
不論他想要問什么,林宣都深知自己不會說出來的!今日這賓客來一行,讓她絕對的確信了小八身份的不簡單,還有這自稱是藍瑾宸的男人,出現的如此不合時宜!
起身就要離去,且不說這藍瑾宸到底是否知道百姓當街被殺的事情,但就剛剛短時間的接觸,已然可以讓林宣確認,這男子必定身居高位!只因他身上傳來上位者才會有的威嚴和傲然,普通人是練就不出來的。
“月王妃,藍某最后奉勸你一句,小心身邊之人。最后,離無傷遠一些!”
見林宣轉眸而視,藍瑾宸笑的雍容自得,而就在這漸漸趨于平靜的酒樓內,篤聲傳來的有節奏的步伐,和強者相撞才會產生的氣流開始四溢。
“藍瑾宸!你果然還是來了!”
狂妄霸道的低沉嗓音炸響在林宣耳際,皺眉看著從回廊轉出的無傷,眉頭愈發凝結。
藍瑾宸怡然抬眸,“無傷,看來當真只有月王妃才能讓你現身,此時此刻,朕不得不懷疑你的身份了!”
“朕?”
林宣驚訝回眸,這藍瑾宸自稱‘朕’,那他的身份…
“中燕國的新皇,暗度陳倉來到西木,該不會只是為了本尊而來吧!”無傷走至桌案邊,隨性落座,一手支著膝蓋,面上的銀具與藍眸相互碰撞出色彩的火花。
藍瑾宸淺笑瞇眸:“無傷,朕為何而來,你該很清楚才對!”
天涼天君氣。“哦?太極宮不受六國控制,你該不會忘記了吧!六國平衡有太極宮維持,憑你中燕國的新任皇帝,就能打破么?”
“無傷,別人怕你,朕卻不怕!即便你身為江湖暗皇,可卻依舊是拿不上臺面的草莽,你當真以為太極宮一個小小的江湖組織,就能挾持六國不受動蕩干擾?太癡人說夢了!”
藍瑾宸極為鄙夷的態度,讓林宣都不禁皺眉!猶記得當初在北岳之時,風亭見到無傷猶如老鼠遇到貓一樣小心伺候,可近來遇到的幾人,卻是有些無懼于太極宮的勢力了。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么?!
“是嗎?膽敢挑戰太極宮的,你并非是第一人,相信也不會是最后一人!這六國平衡被本尊制約多年,新帝即位,果然野心勃勃!”
藍瑾宸喉結滾動,藍眸定睛睇著無傷,“無傷,你該知道,這六國動蕩是早晚的事,即便你太極宮的能力再強,卻也無法擋住大勢所趨!這一次西木被多少人緊盯不放,相信你也不會不清楚,當年我和你的瓜葛,我可以放置不理,但六國之事,你若強行制止,那太極宮的興衰,也早日可見了!”
“藍瑾宸,你是憑什么在跟本尊這樣說話?單憑你滲透了朱雀?還是說你送到皇宮內的榮貴妃這個細作?”
無傷的話,凌然的態度不可否認的讓藍瑾宸錯愕的緊蹙劍眉,而林宣更是冷冽一笑:“原來榮貴妃是你的人?中燕國的皇帝能夠訓練出如此舍生的細作,的確不簡單呢!”
面對林宣和無傷的嘲諷,藍瑾宸收斂了表情,問道:“你怎么發現的?”
“你太小看太極宮了,四大門主可不是太極宮的全部!本尊訓練出的人,比你了解的多!利用朱雀在月王府門前殺了百姓,嫁禍給月王妃;又多年前就開始部署,將你手下暗衛蓮榮訓練成精明細作,送進皇宮當了貴妃。藍瑾宸,你的野心雖然博大,可惜你卻用人不淑!”
無傷精準的掌握了所有關于藍瑾宸的所作所為,而對于這些話,藍瑾宸卻是忽然一笑:“無傷,朕果然小看你,不過究竟咱們誰能笑到最后,不如拭目以待!”
當藍瑾宸離去之后,包房內只剩下林宣和無傷面面相覷,而林宣率先一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問道:“你怎么來了?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無傷雙眸一閃,抱著林宣閃身進入一旁封閉的包房內,頃刻間將林宣抵在門扉上,瞇眼湊近她的面頰說道:“聽說你認為那小書童不錯?”
“呃…我有說過嗎?”
林宣是真的詫異了,她只記得今天巧柔問她要出府干什么,而她只不過是隨口一說,怎么君莫言會知道呢!
“宣兒…”
聽出君莫言語氣中的威脅之意,林宣立刻投降,“好吧,我只是覺得他知道你我的所有事,所以才好奇過來打探,沒想到就遇到那藍瑾宸,他真的是中燕國的皇帝?”
“是!這次的事情就是他一手策劃的,我在來酒樓的路上,就得到了消息,才知道中燕國內現在皇城緊閉,后來一查探得知,藍瑾宸竟然不在宮內!”
無傷說的輕松,而林宣心緒迷惘的看著他的面具,到底要有多大的勢力,才能讓他如此輕巧的就得知別國皇宮內的一切。
剛剛他說四大門主并不是太極宮的一切,難道說太極宮當真勢力大到可以抗衡六國,讓他們忌憚無比的地步了…
“可他這樣做有什么好處呢?不遠千里蟄伏在西木之中…難道他想…”
忽然腦中一個想法產生,林宣不由得睜大鳳眸,難道說這六國當真已經開始動作,想要以吞并西木為開啟統一六國的步伐?
“如你所想,估計是了!若非太極宮,恐怕榮貴妃的身份短時間根本查不到!下一步就看皇兄怎么解決了!
”對了,你怎么會認識藍瑾宸的?還有他剛才說的你們之間的瓜葛,是怎么回事?“林宣忽然想到藍瑾宸剛才的話中有話,疑惑的問道。
聞此,君莫言卻忽然垂眸不語,似是那眉宇間還染上一抹清淡的哀愁,短暫凝滯的氣氛,君莫言倏然開口:”青龍白虎!“
”參見主上!“
房間內,霎時閃身進入了兩人,跪地頷首,對于君莫言壓著林宣的姿勢視若無睹,恭敬無比。
”去中燕國制造混亂,讓藍瑾宸無瑕顧及西木之事,立刻動身!“
”屬下遵命!“
當兩人起身要離去的時候,卻停下腳步,紛紛看著君莫言,”主上,朱雀的事…“
”下去!“君莫言扭頭單挑眉尖,態度生冷無常!
青龍白虎兩人抿唇快速離去,內心對朱雀的做法有不解也有無奈,他們四大門主是主上一手栽培的,從沒想過她居然會變成背叛主上的第一人。
*
是夜,深秋冷風瑟瑟,掀起了皇宮小路之上那明黃色的衣袂。桂公公趕忙將手中的披風拾起,從后面披在了君莫宇的身上,說道:”皇上,天涼了,小心龍體啊!“
”嗯!“
君莫宇看不出表情的臉頰,望著前方被石燈照亮的宮道,不禁陷入深深的回憶!曾幾何時,他與心中最愛的女子,在這皇宮之中追逐嬉鬧,任憑天寒地凍,卻依舊溫暖心扉,可如今一切都變了模樣。
那笑靨如花的臉龐,每每見到他的時候,都泛著嬌羞,可如今這皇宮權勢卻讓她仿佛變了一個人,再也找不回當初的純真。
他寵愛榮貴妃,并非是沒有理由的!只因她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像極了曾經的靜雅,那個女子是一直深埋在他心口處永遠無法拔出的身影。
可如今佳人依舊,卻是物是人非!好似就是從東靜柔誕下尹夢兒去世之后,靜雅就變得再也不像她。
他睹物思人,或者是將相思回憶全數寄托在榮貴妃的身上,才給予了她眼前的一切。
慢行在小路之上,夜深人靜,而君莫宇卻是心思迷惘,不知該去何處,也不知道自己在深夜中徘徊,又是為了什么。
世人皆羨慕他天子之威,可他也想找到一個可以訴諸情懷之人。榮貴妃那里他不想去,三弟的懷疑他有放在心中,只是那份執著讓他一直不肯去深究調查于她,生怕那結果再次給他致命一擊。誰說皇上是天龍下凡,他也只是個普通人,七情六欲與常人無異。
前方路口,當君莫宇踱步而至的時候,恰好從側面小路之上也有一人雙手帶著暖包慢慢行進,身后無人跟隨,漆黑的夜晚為她籠罩一抹孤單寂寥之色。
君莫宇側目看去,當見到那熟悉的容顏帶著凄美的苦楚時候,不禁喃喃出聲:”靜雅…“
皇后東靜雅聞聲抬眸,瞬間一滴淚珠滑下眼角,隨后立刻拭去,扶腰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皇后怎么深夜一人行走,可是有事?“似是此刻天氣的襯托以及君莫宇心中的苦澀,讓他覺得這東靜雅不似平日那般無理取鬧,這樣安靜的她好像再次回到了年少時候那份純凈的樣子。
東靜雅斂去哀楚,搖頭回道:”臣妾沒事,謝皇上關心!“
”怎么了?很少見你這般?“
好奇心的驅使下,君莫宇走至東靜雅的身前,不知何時就變得十分強勢的她,為何會有這般表現?睨著這個他一生中唯一真心愛過的女子,還能否找回曾經失落的童真。
”皇上,臣妾對不起皇上,請皇上責罰!“
說著,東靜雅就撲通一聲狠狠地跪在地上,仰著頭看著君莫宇,淚水連連,身上鳳袍在秋風中被吹的凌亂不已。
”這是作甚?快起來!“
伸手就要扶起東靜雅,卻被她側身躲過,搖著頭慟哭說道:”皇上,是臣妾不懂事,這么多年來沒有為皇上分憂,反而次次讓皇上為難!這段時間臣妾想了好久,若不是臣妾過于看重權利,臣妾與皇上定然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靜雅…你…“
懷揣心中那份再次有些火熱的兒女情長,君莫宇彎身擦拭著東靜雅的眼淚,”雅兒,當初你與朕相識的時候,并不是這樣的!“
”皇上,臣妾知錯了!當年都是因為柔兒妹妹生下夢兒死了之后,臣妾一心想救她,卻最終無能為力,是臣妾想要的太多,以為有了權利就能擁有一切,沒想到最后居然失去了皇上,臣妾真的做錯了!皇上,你責罰雅兒吧!一切都是雅兒被蒙蔽了雙眼!“
東靜雅哭的斷腸的姿態,讓君莫宇也氤氳了雙眸,他曾經摯愛的女子,說放下談何容易,多年來看著她無所出,將尹夢兒視為自己的女兒般對待,他也很想有兩人的結晶,可惜卻天不遂人愿。
”別哭了!起來吧!“
拉起東靜雅摩挲著她冰涼的臉頰,即便十幾年過去,她依舊是美麗的,當年若不是她突然轉性,何苦自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充盈后宮,導致如今妃子之間爭寵不斷,他也是心升疲憊。
兩人相攜漸漸遠去,而方向正是椒房殿,多年之后的今夜,皇上再次臨幸皇后,整個后宮瞬時將目光聚焦在榮寵不斷的榮貴妃身上,不少人紛紛猜測,她可是失了皇寵?!
翌日
清晨薄霧彌漫,而椒房殿門口卻是不少妃子位列門外,后宮的丁點動靜,都逃不過她們各宮的眼線,而這被皇上冷落了許久的皇后,忽然再得恩寵,她們不得不隨風而擺!
而諸多的妃子之中,卻唯獨沒有榮貴妃的身影。
早朝過后,當君莫宇剛剛回到養心殿內,榮貴妃下一刻就走入殿內,嘟嘴凄涼的看著君莫宇,哀怨道:”皇上--“
抬眸看了一眼榮貴妃,君莫宇細聲點頭:”榮貴妃來了!“
榮貴妃?
睨著君莫宇忙碌的樣子,榮貴妃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從來只要她一現身,君莫宇肯定會放下一切事情,與她纏綿悱惻的,可今日難道就是因為皇后,才會讓他這樣忽略了自己嗎?
”皇上,榮兒剛剛去看了寧妃!“
君莫宇批改著奏折,動作不變的問道:”她怎么樣了?讓她好好養身子吧!“眼里不屑一閃,別以為他不知道,那個孩子是怎么來的,他寵幸每個妃子,都心中有數,而那寧妃懷孕的時機太過巧合,他不必調查,早就知道這其中的貓膩。
而這樣一想,頓時又牽扯到當初說寧妃懷孕之人,不正是眼前的榮貴妃嗎?!
”皇上,哪有那么簡單啊!你也知道,那孩子是寧妃的第一個龍種,就這么被月王妃他們給弄沒了,如今她整日以淚洗面,甚至還想著回北岳呢,這事您看…“
榮貴妃嬌嗔的說著,她的這一套撒嬌語氣,君莫宇向來沒有抵抗力的。反而越是這樣想著,在看到君莫宇毫無變化的表情之后,榮貴妃更加心神輕顫,不該是這樣的,她要做的事還沒做完,怎么能這么快失寵。
她潛伏在皇宮內幾年,就是為了讓大家認為她得寵之后,還要爭奪皇后之位,這樣才可掩蓋住她細作的身份,可如今見到君莫宇這般冷淡,她還是不可抑制的心里有些難過。
”哦?她居然想回北岳?“
見君莫宇終于抬眸看著自己,榮貴妃立刻添油加醋的說道:”是啊皇上,如今北岳皇帝一直要我們交出月王妃,榮兒怕若是我們一直不從的話,將來真的兵戎相見,那月王妃就是千古罪人,而榮兒也不想皇上以身犯險,備受戰亂折磨啊!“
君莫宇擰眉一凜,若有似無的笑道,”哪有那么嚴重,她若真是想回去北岳,朕準了!至于交出月王妃之事,如今朕已經削了他們的地位和名號,哪來的月王妃,庶民而已,不足掛齒!“
”皇上,難道寧妃妹妹的孩子沒了,您都不心疼的嗎?那可是您的龍種,說不定會是咱們西木的四皇子呢!“
君莫宇扶額一嘆:”哎,沒都沒了,朕還能怎樣,說到底朕還希望你能給朕生個龍兒呢!“
”皇上--“
嬌羞一嗔,榮貴妃臉頰泛起紅霞,而君莫宇搖頭失笑之后,卻是說道:”好了,榮兒你先回宮吧,朕還有好多奏折要處理呢,待會去看你!“
”這…“
榮貴妃有些反應不及,平日若是說到這里,兩人定是一番蕓雨之樂才對,怎么今日皇上如此不對勁。
皇后…你當真搶了我苦苦經營的一切嗎?
”榮兒告退!“
內心有些失衡的榮貴妃退下之后,君莫宇繼續手中的奏折,回想到昨夜與東靜雅之間的溫存,不禁面帶笑容,他好似感覺曾經的雅兒又回來了。
長樂宮內,悄然裝扮一番的榮貴妃,再次躲開以宮女身份離開了皇宮。今日的變故讓她有些措手不及,這些必須要跟皇上溝通一下,否則若是她壞了皇上的大事,那她一直期盼著回到中燕國的日子恐怕更加遠了。
一路來到四海客棧,結果卻沒想到,人去樓空。
榮貴妃內心極具慌亂,皇上怎么會突然離去?按照他的計劃,不該是如此快才對!
備受打擊的榮貴妃慢行在長安街之中,忽然覺得自己如同被丟棄的寵物一般,找不到主人,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黑紗遮面,步伐凌亂,幾次都撞到行人也不自知。抬起恍惚的眸子,看著繁華的街邊沒有一個她所熟識的人,而不遠處巍峨聳立入云的正是牢籠般的皇宮。
而忽地,一抹淡紫色身影吸引了榮貴妃的視線,林宣!
此次,皇上來西木的目的,就是要將林宣鏟除,再殺了君莫言的!沒想到她的命如此好,每一次都能躲過他們精心設計的一切。
那這一次,就讓她看看,這林宣的能耐究竟有多大,是否能躲過她中燕國新皇首席暗衛的刀法了!
鐵器鋪之中,林宣正要邁步而入,卻倏地察覺身后傳來的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且殺意密布,頓時鳳眸冷光乍現,故作不知,繼續向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