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獅駝?wù)f要步戰(zhàn),武松聽在耳中,不由愣神。
山獅駝見他神態(tài)踟躕,還道他是不敢,出言激道:“我輩戰(zhàn)將,自學(xué)武藝,難道生來就在馬背?看你這廝好生雄壯,莫非竟不敢同俺步戰(zhàn)?若不敢時,說一句你服了俺,放你走路何妨?”
武松啼笑皆非,搖頭笑道:“我把伱這個不知死活的番奴!你既曾聽我名,豈不知某家當(dāng)初精拳頭打死一只老虎?你敢同我步戰(zhàn),豈不是自尋死路!”
山獅駝冷笑道:“俺在北國,無肉吃便去獵熊,缺衣穿便去獵虎,你打死個區(qū)區(qū)大貓,只好在南蠻中賣弄,如何在俺面前夸口?”
武松聽了不再多說,跳下馬來,讓楊再興來替他牽了馬,自家把盔甲、衣襖,盡數(shù)解了,露出半身鬼怪般筋肉,持了雙戟,指著山獅駝道:“你來,你來!”
山獅駝亦下馬,令個偏將牽了去,也把盔甲解去,取鎦金鏜在手,大喝一聲,搶攻上來。、
武松大踏步相迎,兩條大戟開合掄轉(zhuǎn),山獅駝一條巨鏜橫沖直撞,再度殺成了一團(tuán)。
二人這場大斗,無了馬匹借力,卻多了挪移騰轉(zhuǎn),比之馬戰(zhàn),更加驚心動魄。
只見得:
戟落鏜橫架,鏜來戟豎迎,
爭鋒各奮力,交戰(zhàn)無休停!
他這一雙猛將,都非尋常將種,此刻舍生忘死大戰(zhàn),恰好似——
宇文老二重出世,追虎惡來復(fù)又還。
雙戟如龍爭戲水,一镋似虎再登山。
鏜來虎嘯風(fēng)千壑,戟去龍吟浪萬川。
卷地征云籠宇宙,騰空殺氣罩城關(guān)。
二人叮叮當(dāng)當(dāng),又戰(zhàn)了五六十合,斗到激烈處,只見山獅駝一鏜橫掃,威不可擋。
武松見狀,向后一躍避開,人在空中,忽然劈面擲出左戟。
山獅駝擰身避讓,那戟落空,這金將頓時面露喜色,自以為得計。
然而武松失了一戟,全無沮喪之意,雙手持了右戟,左搖右晃,欲嘗試切入山獅駝中路。
尋常畫戟,長丈二至丈五不等,武松這兩條大戟,因是雙持,各長八尺——
長于短兵、短于長兵,倒和樸刀差相仿佛。
因此雙手持著,也自用得利落,劈刺之間,力道愈發(fā)沉狠。
他使這單戟廝殺,殺法卻又不同,不似先前大開大合,又或彼此呼應(yīng),只是一味搶近身前短攻,亦不求殺傷,只不斷攔截山獅駝那桿鎦金鏜。
穆弘眼中閃出異彩:“那廝要輸了!”
朱仝幾個齊齊點頭。
其實山獅駝此人的步戰(zhàn)本事,絲毫不弱于他在馬上。
若非有這一番自信,他也不敢主動要求步戰(zhàn)。
只是他那條一百二十斤的鏜,雖然長大威猛,但失了馬匹借力,終究太過沉重。
此前舞得開時,兵刃自身慣性帶動,減去了大半重量,自然馭使無礙。
然而此刻武松換了打法,招招只顧封他兵器,他那巨鏜運轉(zhuǎn)不開,自然沒了慣性支撐,僅憑雙臂之力,頓時漸趨見拙。
反觀武松,兩條戟重八十斤,也自不輕,卻先把一條撇了,只余單戟四十斤,雙手同使,以他氣力而論,不好說輕如無物,但也著實談不上什么消耗。如此一來此消彼長,又斗二十余合,山獅駝呼呼急喘,招數(shù)已然凌亂。
便在此時,一彪金兵斜刺里殺到!為首兩員猛將,左邊完顏忠,右邊王伯龍。
這二將殺來,一見山獅駝危急,心中大震,不管不顧掩軍便殺。
楊再興破口大罵,一催坐騎,當(dāng)下迎出,穆弘大叫道:“護(hù)住了二哥!”引一眾兄弟兵馬殺出。
山獅駝所帶來的兵馬見狀,也呼號一聲,殺向前來,兩軍頓時戰(zhàn)成一團(tuán)。
山獅駝本已危在旦夕,此刻見局勢大亂,一雙眼珠左瞧右望,便要趁機(jī)遁逃,武松同他前后大戰(zhàn)近三百合,哪里肯容他跑?
忽然大喝道:“山獅駝,你兵器沉重,太過吃虧,敢和武二比拳腳么?”
說罷把那戟頭下尾上,啪的戳在地上。
山獅駝一見這般變化,哪里還肯走路?面露狂喜道:“哈哈,武二,你自家丟了兵刃不要,俺須不曾答應(yīng)和你比拳,受死!”
說罷狠狠一鏜砸了過來。
武松驚聲道:“啊呀!你這廝這般卑鄙。”
當(dāng)下扭身便走,山獅駝哪里肯舍,大踏步追來,就使那鏜往武松背心戳去,口中兀自叫道:“今日教你個乖,下輩子你若還上戰(zhàn)場……”
他這里話說半句,武松跑出不及兩步,忽然一腳望后踢來,正踢在鏜尖上,踢得那鏜斜刺里一歪,武松已然回身,左腳還在空中未落,右腳已自騰起。
只見得武二郎,人在空中,勢如鷹隼展翼,胯往前送,腿似鞭揚(yáng),啪的一腳尖,狠狠抽在山獅駝臉蛋子上!
只這一走一回身,連環(huán)起腿的本事,正是武二郎平生真才實學(xué)!有個名堂,喚作“玉環(huán)步、鴛鴦腳”。
這兩腳,看著利落簡單,其實出腿、運力,著實講究無比,比之什么回馬槍、拖刀計,還要更加厲害幾分。
山獅駝挨了這一腳,后槽牙都踢碎了幾顆,他本來是追擊的勢頭,此刻頭上挨了重?fù)簦睦镞€找得到平衡?當(dāng)下踉踉蹌蹌,歪歪斜斜,推金山倒玉柱,轟的撞倒在地。
他也不知武二郎此人,下手從來是狠毒的,踢倒了還不算,左腳往前一步,先踏在那條鎦金鏜上,右腳掄圓了,惡狠狠一擊抽踢,那腳背子崩得筆直,嘭的一下,正抽在山獅駝胸前。
可憐山獅駝昂藏大漢,體重怕是不下二百斤,吃了這一腳,偌大身體竟貼著地面飛出一丈去!
那條鎦金鏜,也自脫手。
一時間,山獅駝口中哇哇吐血,還要掙扎著往起爬。
這廂武松縱身而起,凌空踩了一步,左腿屈膝在前,右腿拉在腰后扯得筆直,待飛到了盡頭處,身形凝空一停,右腳猛抽而出,啪,正中山獅駝面門!
只這一腳,什么眼眶子、鼻梁子,盡數(shù)陷進(jìn)了面門里去,半個臉都被踢得內(nèi)凹,門牙盡折、眼珠子暴凸,七孔望外流血,出氣多、進(jìn)氣少,眼見得不能活了。
武松得意一笑,去拔了畫戟復(fù)歸,咔嚓一下,切斷脖子,切下山獅駝老大一顆人頭,滿地滾動,吃武松一戟扎透,高高舉起示威。
一眾金將金兵,眼見山獅駝人頭再望,都不由膽戰(zhàn)心驚,紛紛往下撤去。
武松哈哈大笑,放聲叫道:“殺敵破陣,正在今日,眾兄弟戮力向前,殺盡這些金狗方休!”
穆弘等見武松果然大勝,一個個精神振奮,都?xì)g呼嘶吼著向前亂殺,完顏忠、王伯龍饒是好漢,也自抵擋不住,望后便要敗陣,忽然杜壆挺著長矛,領(lǐng)數(shù)百余人,自金兵后面殺將上來。
有分教:
恰似天神伏巨魔,二郎爆衣斗獅駝。吾儕兄弟齊爭勝,誰怕金人好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