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將我送回了椒房殿。但是,他沒有進去,在椒房殿門口,便頓住了腳步。我見他并未跟隨而來,不解的折回身去,問:“你怎的不一道進去?你不去看看皇后娘娘么?明天就是元宵了。”
他無奈的淡淡笑了笑,低聲說道:“這幾日頗多煩心事,還是不見的好。”
我有些氣惱:“煩心又如何?與皇后何干?她是你母后,元宵佳節(jié)你怎能不歸家?”
青陽嘆氣,他低垂著眼瞼,良久方答非所言道:“子佩,你明日便要和親北去了,我正是戴孝之時,不能護送你前往,你自己,千萬要多加小心!”
我點點頭,心知此次必然沒那么簡單,高候這么聰明,當(dāng)然會想到我會逃跑,只怕此次的護衛(wèi),多半是他的人。
我思慮一瞬,便又想起明日元宵,于是又問:“你當(dāng)真不回去看看皇后么?明日我走了,誰來陪她?”
青陽淡淡道:“你放心吧,我已經(jīng)安插了影衛(wèi)前去護她,自然不會有事。你先回去吧,不然,意婈怕要急哭了。”
對了,我這才想起和意婈在鬧市走散的事。于是想了想,不再說讓他進去的話,自己轉(zhuǎn)身往椒房殿內(nèi)走去。
青陽性情溫和,一向孝順皇后,如今竟來元宵都不與皇后一起過,這是怎么了,莫非,又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還是青陽有什么難言之隱?
剛踏進椒房殿大門,我便愣住了,只見皇后正站在前園中間,怔怔看著我。意婈從后面跑了上來,焦急道:“姐姐那兒去了,可讓我好找!急死婈兒了。”
我愧疚的笑道:“不小心走散了,人又太多找不到方向,對不住妹妹了。”
皇后走上前來,她的目光越過我,怔怔的往門口望去。我和意婈均轉(zhuǎn)身往后看去,門口空無一人啊。我疑惑的問:“娘娘怎么了?”
皇后愁眉緊鎖,她低低道:“陽兒,是不是回來過?”
我愣了楞,不知怎么開口與她說,只得猶疑著道:“他…他尚有急事……”
皇后打斷我道:“他能有什么急事呢?不過是心里怨我,不愿見我罷了!”
她長嘆,道:“罷了,罷了!咱們回去吧。珊兒早些休息,明日需早起。”
青陽竟會怨怪自己的母后么?我疑惑的皺眉,當(dāng)下卻也不敢多問,與意婈一左一右隨著皇后入殿。
回到自己臥房。我徑直走到床上趴下,忽然想起,我明日就要與夷族和親了,而青冥,竟連一紙書信都未寄來!就在我難過的以為青冥已經(jīng)不愿理我時,窗邊有鳥兒翅膀拍動的聲音。
我心一緊,急速的起身坐起,定定的看著窗欞,果然,是他與我傳信的黑鴿!我?guī)撞脚苓^去,抱起鴿子,拿出腳上綁著的小紙箋。掩著心內(nèi)復(fù)雜的心情,我猶豫著不敢打開。就怕打開看后,卻發(fā)現(xiàn)是青冥祝我一切安好的話,或者,是責(zé)備我不抗?fàn)幏磳χ苯哟饝?yīng)和親的話。
但是心內(nèi)還是有一絲小小的期望,期望青冥是理解我的,是相信我的,是,在意我的。所以,他此時寄來的信,一定是在想法子救我的。
此次去和親的因由我沒有告訴青冥,口里說著是不愿讓他擔(dān)心,實則內(nèi)心里,是希望讓他擔(dān)心的,而且,我很想看看當(dāng)他知道我要去和親時,他會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
再也難掩住心中糾結(jié)的情緒和好奇,我緩緩的打開了紙箋,紙箋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明日牛坡山腳,我去接你。
歡喜鋪天蓋地的撲來,我激動的雙腿一軟坐在地上。捂著胸口,我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他說,他來接我!
牛坡山腳?聽說那兒好像有條十尺寬的長江,名曰界江。瑧朝與夷族以江為界。往上游百里處,便是千融將軍的駐營。明日的送親隊伍到了界江,必然要停下休整,渡船過去。青冥準備利用這個時候伏擊么?
我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里面穿緊身便服,外穿紅裳霞帔,到時候要逃走時,便直接了把裳服脫掉。
三更時分,已經(jīng)有嬤嬤宮女過來為我梳發(fā)描妝。我一夜未睡,腦中又思慮著待青冥來時的逃跑計劃,若是青冥與我會和后,我便可直接與青冥一道去千融將軍處,想來千融雖然停兵,但以他的大將心性,也是如法忍受堂堂瑧朝以親求和的行為吧?這不是讓夷族的人看他千融的笑話么?
如此,莫非,高候也是摸清了千融的脾氣,所以故意派人和親,以做激將之法?所以從一開始,我這親事,便只是做做樣子,注定不成的么?我不由的扶額,腦中亂七八糟的胡想,糾結(jié)的頭痛。
一旁的嬤嬤卻連忙喊道:“公主別動,把手放下,正在給您上妝呢,可千萬別亂動才是。”
我皺皺眉,怎的失神了一會兒,便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重了快十斤?待全部穿戴完畢后。我仔細的照了照鏡子。一照不禁嚇一跳,只見頭上不僅帶著鳳冠,發(fā)髻兩側(cè)更是插滿了金簪。平日素顏的我,此時臉上濃妝艷抹,眉心用朱紅的胭脂瞄著細細的并蒂蓮,手上更是戴了九對龍鳳鐲。看起來密密麻麻金光耀眼,還有,身上披著的不下五件的大紅繡鳳綢衣。
我無語而沉重的坐下。這便是公主出嫁么?只怕青冥到時,定是人不錯我吧!接了我回去,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我指著頭上密密的簪子,向一旁的嬤嬤問道:“這些簪子是何意?有鳳冠不就行了么?”
嬤嬤笑著搖搖頭道:“公主不知,這簪子共九枝,分別刻畫著并蒂蓮、比翼鳥、百合、鴛鴦…….”
我擺擺手打斷她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可否把簪子取下來,有鳳冠便足以。”
嬤嬤斂了神色,一臉嚴肅道:“公主,這可萬萬不可啊,這頭上九簪,手中九鐲,便是代表夫妻二人天長地久之意,怎能取下來?這不吉利!”
我不由的長嘆口氣。如此,即便我脫下了繁瑣寬大的綢衣,拔掉了頭上密集累贅的簪子,還有手上的九對鐲子在叮當(dāng)作響。
唉!我不由得再次長嘆。不料身側(cè)的嬤嬤又急忙說道:“公主,今日是您的良辰吉日,萬萬不可哀聲嘆氣!這不吉利吶!”
我乖乖的閉嘴。脖子有些酸疼,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要出行了,至少上了驕子,誰知道我戴沒戴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