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高候的指令下,井然有序的陸續回宮。此次回宮比出來時更快了些。眾人都異常的安靜,連同車的那三個宮女都不敢出聲,氣氛莫名的有些壓抑。我低垂著頭,在想著如果青瀾繼位了,那我和皇后定會成為高候的眼中釘,必須盡快離宮才是。
可是,我又想起,皇后說過還要守護瑧皇四十九天的!所謂國不可三日無君,能不能在四十九天之后成功離開,我心下也很沒底。
到得皇宮后,和貴妃與青瀾于宮門口迎接。皇后沒有停車,瑧皇的金硌車一路到得建章宮后方才停下,和貴妃等人緊緊跟了上來。
待趙德祥高候等扶著瑧皇下車之后,和貴妃與青瀾看著眼神緊閉毫無知覺的臻皇,均是呆愣了一會兒,隨即和貴妃反應過來,她拉過皇后焦急的問:“姐姐,陛下這是怎么了?”
皇后臉色淡淡道:“陛下斬殺海龍子于渭海,成功登得蓬萊仙山,因其在人間居功至偉,現已被仙人點化,得道飛升了。”
和貴妃一愣,臉上陰晴不定,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難過,她怔怔的看著皇后,問:“果真么?果真,飛升成仙了么?”
皇后點點頭,轉身往建章宮內走去,邊走邊道:“自然當真,此事可開不得玩笑!”
和貴妃邊隨著皇后走邊猶疑著說道:“既然陛下飛升了,那這后事,按喜事辦還是……”
皇后頓住了腳步,她轉頭冷冷的看了和貴妃一眼,冷聲道:“陛下飛升,對仙界而言自然是喜事,但是人間從此便失去了一位有道仁義的君王,此乃為人間之大不幸!這是人間的悲事!自然以悲事而辦!”
和貴妃尷尬的笑了笑,再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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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隨于皇后身側,心下不禁對皇后又敬佩了幾分!如此,即可圓了臻皇在渭海城時斬殺龍子飛升的說法,又可為瑧皇保得生前榮譽已及按禮制辦好身后各項禮制喪儀。真真是三全齊美了。
待歸來的百官一切妥當后,皇后便召開了百官朝會,與丞相等一道商量處理瑧皇的后事。皇后的意思是瑧皇雖已升仙但在人間的后事仍需按禮制來辦,人間天下白綢素裹四十九日,皇子公主需守孝三年,新王登基不許著五爪龍袍,需著四爪蟒袍,待三年守孝完畢后,方才可換上正統帝服。
至于繼位的新王人選,皇后低頭思慮著,不知如何是好,平私心而論,皇后必定是希望清瀾繼位的,青陽不必說,她一直就沒有讓他參與皇權的意思,而大皇子,若是涉及了皇權爭奪,心無法對皇權完全肆然,必定命不足三十便會殞命,而清瀾,自然是最好的人選了!
我跟在皇后身后,靜靜的觀察著高候的變化,想來,涉及到新王人選,高候定是要開口發言的了。
果然,只見他緩緩說道:“皇后,按照立長不立幼的說法,這新人王理當是大皇子青宸。”
我一愣,怔怔的看著高候,怎的?他擁戴太子?這是何意?
皇后顯然也怔了下,不過很快,她便反應過來,徐徐開口道:“青宸曾經是太子,對我朝政事也比較熟悉,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高候恭順的說道:“我昨日已經發信給太子與三皇子以及洛王,懇請他們回宮,恭送陛下榮升仙界。”
皇后點點頭:“如此甚好!若無事,我們且明日再商議吧!”
百官均紛紛行禮,徐徐告辭。看他們的神情,不像是悲傷難過,倒更像是要早早下去把酒言歡一般。
我扶著皇后走回建章宮。皇后沉默不言,我有些傷感的說道:“娘娘,如今陛下仙去,也許就只有您一人難過了,瞧那滿朝百官,哪有一絲悲傷之色,分明是借著陛下仙去的借口,兀自歡喜著呢。”
皇后微微笑了下,說道:“放眼觀看朝臣,要么與高候結黨,要么早對陛下心生不滿,說白了,這天下人間,誰人會為了一個無道之君哭泣哀號呢?”
皇后說的確實,我底下頭,雖然早知臻皇無道,必將命不久矣,可是當真到了這種時刻,當真到了這種面對他從人間徹底消逝的時刻,我仍是會為他傷感難過,總覺得人生在世,不過短短數十年,當你與這世間長辭之時,竟無一人為你掉淚難過的時候,這是何種的悲哀不幸!
走了小會兒,我忽的想起高候說的話,連忙問皇后道:“娘娘,高候說已聯絡了大皇子他們,你覺得可信嗎?”
皇后搖搖頭:“自然不信。不過,陽兒與洛王在宮里是有眼線的,至于大皇子,他性格率直,想來是沒有安插眼線的,我已經著人給他送去消息了,即使我并不希望他們出現爭奪皇權的局面,但是...”皇后眼神瞬時黯然了下去,及其無奈的說道:“我又自私的希望,陛下離世之時,他的孩兒,都能在身邊為他送行!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了!”
我點點頭。一路沉默。
次日便收到了青冥與青陽回宮的消息。洛王沒有來,他此生是不愿意再與臻皇見面的了,即使臻皇已經看不到他。
皇宮處處均已換上了白稠 ,人人穿著白色的稠衣,一時只見天下白衣素裹,繁又婚嫁者,一律需延時三年。后宮之中無所出的妃嬪均要隨葬臻皇,美其名曰隨皇仙去。
留下來的,只有皇后、和貴妃與青音公主的母妃嵐妃。后宮之中人心惶惶,凄慘戚戚的守在自己宮中,坐等陪葬!
我心下實在看不下這等荒唐的在制度,若是來日青冥一統天下了,必定求他撤了這等專制規矩。
兩日后,青陽比青冥早了三個時辰回到宮中。一回來,顧不上換身衣裳歇歇腳,便一路急急忙的往皇祠殿而來。
一到皇祠殿,入眼處便是漫天的白稠,殿外跪滿了文武朝官,殿內,則跪著皇后,和貴妃以及嵐妃,下首是青音公主與清瀾二皇子。我與意婈還有其它隨侍跪與最左側,默默的守著各自的主子。
青陽目光定定的看著殿正上方,仿若雙目無神般,他呆立著,初冬的寒風吹過,掀起漫天漫地的白紗飛揚,唯獨他,只有他,一身藍衣,煢煢獨立,仿若站在冰雪寒地之上,再無紅塵纏身般的獨立出塵。
我側頭望著他,心內,沒來由的微微悸動了一下,這個身影,仿佛在我眼中,已經獨自憂傷的站立了千年般,讓我沒來由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