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從交警身邊呼嘯而過的時候,方旭替下山豹默哀了一下,估計這傢伙的駕駛執(zhí)照要被吊銷了。
二人一前一後衝上了那座大橋,而對面便是被羊腸小道分隔出來的大片大片的稻田。
寒冬的季節(jié)中,稻子仍然綠油油充滿生機,在風中不斷晃動,如同連綿起伏的波浪。
摩托車一衝進田間地頭,便展現了它極強的機動性。
車子在小路上左閃右移,就像一條遊入大海的小魚,顯得十分靈活。
而狹窄的道路卻使方旭追趕起來十分吃力,因爲要時刻留意車輪會陷進泥地中。再加上路兩邊綠樹成蔭,拐彎處極多,開出去沒多久,方旭便又失去了摩托車的蹤跡。
方旭氣得猛拍方向盤,又開去出去近二公里,前面突然成了死路。
一條小河很突兀地出現在他的正前方,方旭大驚失色,猛的一踩剎車,在刺耳的摩擦聲中,不受控制地往前滑行了三四米之後,車身一蕩,終於停了下來。
方旭推開車門,迅速跳了下來。
來到車前查看了一下,發(fā)現車前輪已經陷入河道之中。如果自己剛纔反應再稍微遲鈍一點,那後果絕對是車毀人亡。
方旭呼了一口長氣,來不及後怕,開始查看四周的環(huán)境。
這條小河並不深,可是河道卻很寬,由於冬季雨水不多,河底的淤泥都翻滾了出來,左右兩邊都是視野開闊的田野,卻看不到那輛摩托車的蹤影。
方旭豎耳傾聽了一下,四周顯得極爲僻靜,除了嘩啦的流水聲,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響。
這條小路雖然有不少岔道,但剛纔自己追的那麼急,如果對方拐彎自己一定會有所察覺,所以方旭堅信那名車手絕會還停留在附近。可是人呢?
他站在原地四顧罔視,突然發(fā)現。在自己的左側、緊挨河道的地方,竟然有一條把掌寬的羊腸土路。
小路蜿蜒崎嶇,一直通向一片密集的核桃林,大概有三畝地的方圓,在綠油油稻田環(huán)繞中顯得十分醒目。
方旭壓低身子,就像一名追蹤獵物的豹子,邊警惕地往那片核桃林的方向走,邊仔細地查看著地上的車輪印。
很快,他便發(fā)現了蛛絲馬跡。
在一些土壤比較鬆軟的地方,有明顯的車輪碾過的痕跡。
看樣子,那名車手就躲藏在前面二百米外的核桃林中。
方旭的心臟激動地狂跳了幾下,隨著他的逐步走近,空氣中殘留的摩托車尾氣味越來越濃烈。
距離核桃林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離的遠時,這片核桃看上去十分密集,其實樹與樹之間的間隙很大,中間有一條人踩出來的小路,幾乎可以一眼望到底。
此時太陽高垂在頭頂,正是一天中光線最明亮的時候,但方旭聚目在林中觀察了許久,卻沒有看到那輛摩托車。
方旭的目光邊警覺地掃視著林中的各個角落,邊輕手輕腳地走進旁邊的稻田中。
他繞著核桃林的邊緣,緩緩向前走去。
這個季節(jié)的稻子已經開始結穗,田中沒有灌水,土壤卻極爲鬆軟,一腳踩下去,半個鞋面都沒掉了。
嫩綠的稻摩擦著他的褲腿,在寒風中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在快要到核桃林一半長度的時候,林中突然光芒一閃,頓時引起了方旭的警覺。
他趕緊俯低身子,背部微弓,又向前踏出去幾步。
一隻摩托車的後視鏡,從一堆雜草中斜斜地伸了出來。
而在草堆下面,便是那輛造型誇張的摩托車。
此時它正正彎倒在地上,車身上凌亂地蓋著幾根草屑,似乎在做著簡陋的僞裝。
方旭的目光從摩托車身上移開,在附近幾株核桃樹的枝幹之間不停地掃視著。
光禿禿的樹枝上殘留著沒有脫落的幾片枯葉,在寒風中瑟瑟地抖動著,方旭細心地搜尋了許久,並沒有發(fā)現上面藏人。
“難道那小妞棄車跑掉了?”方旭略有失落地看了看四周的稻田。
此時的稻子已經長到了成人膝蓋那麼高,綠油油如同一塊賞心悅目的大毛毯。再遠處則是幾棟低矮的民房,不過距離這片核桃林至少五六百米的距離。
方旭居高臨下,在稻田中搜索一圈,卻並沒有發(fā)現被踩折的稻子痕跡。
真是見了鬼了!
他不可思議地摸了摸鼻子,邊警惕著周圍的動靜,邊一步步朝那輛摩托車走去。
這輛哈雷摩托的造型十分威猛,車身也很沉重,可想而知,喜歡騎這種摩托車的女人,一定不是那麼好惹的主。
方旭突然想起了那個女魔頭——王倩倩,不禁苦澀一笑,這年頭的女人是越來越彪悍了。
可是就在這時,方旭的心頭突然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後背的寒毛“嗖”的一聲豎了起來。
這種感覺來的如此突兀,以至於還沒有想明白怎麼回事,對於危險的本能,已經令他立即身體前傾,俯爬在了地上。
“啪!”
幾乎在他雙掌挨著地面的同時,腦後突然響起一聲空洞的槍響。
一發(fā)子彈,擦著他後腦勺的髮梢,帶著一股尖銳的氣流聲,鑽進了他身前的泥土中。
方旭身上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身體一挨著地,便接連打了三個滾,而後以草堆做掩護,馬上躲避在了那輛摩托車的後面。
雖然方旭這輩子的經歷豐富多采,在死亡的邊緣也遊走了數次,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麼驚心動魄。
如果剛纔不是自己的直覺敏感一些,或者是沒有重視這種直覺,稍一猶豫,他的後腦袋上絕對會被打穿一個大洞。
可是令他怎麼也想不通是,這子彈分明就是從他正後方打過來的,而且距離肯定不會太遠,可是剛纔自己在那邊觀察了許久,怎麼一點跡象都沒有察覺到?
難道這個女人會土遁不成?
在方旭心思電轉般,核桃林外突然響起了凌亂的奔跑聲。
他不敢擡頭去看,卻能感覺到,那名槍手正從稻田中急速地向他跑來。
繞是膽大包天的方旭,這時也開始緊張起來。
此時他手無寸鐵,周圍更是連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如果他現在起身逃跑,那槍手絕對會豪不留情地在他的後背上轟個大窟窿出來。
方旭急得如同一隻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變成穿山甲,在地上挖著洞鑽進去。
“媽的!”
方旭知道再這樣猶豫下去,等那名槍手跑到跟前,除了束手待斃之外,連一點生存的希望都沒有了。
他狠狠一咬牙,絕定靠著自己敏捷的身手拼一下。
可是就在他的雙腿準備發(fā)力、往後衝跑的時候,稻田中奔跑的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
方旭緊繃的肌肉又鬆弛下來,身體一動也不動地爬在了地上。
他豎著耳朵傾聽起來。
周圍又陷入了墳墓般的平靜之中,只聽到自己的心臟像雨點敲擊屋頂般,“咚咚咚”地響個不停。
他不明白那名槍手爲什麼停了下來,可是又不敢擡頭去看。
因爲前面這堆草並不高,他只能儘量壓低身體,死死地貼在地面上,只要稍一起身,便有可能被一槍爆頭。
這短暫的瞬間,就像在等待世界末日般,讓方旭感覺十分的煎熬。
一根菸的時間過後,一直寂靜無聲的稻田中又響起了輕微的“沙沙”聲。
方旭知道,那是褲腿摩擦稻枝的聲音。很明顯,那名槍手正緩緩地向自己靠近。
或者她剛纔的停頓,只是擔心自己手中有槍。
而方旭無所做爲,已經暴露了他的致命弱點。
隨著腳步聲的逐漸靠近,方旭的心跳的也越來越快。
方纔站在稻田中往林中查看的時候,他已經知道,只要一接近核桃林邊緣,外面的人便可以居高臨下,輕而易舉地看到草堆後面的一舉一動——哪怕整個人
爬在地上。
到那時,自己便完全暴露在對方的槍口之下。
這麼近的距離,既便是第一次玩槍新手,也可以輕而易舉地要了他的命。
而且他更知道,這小妞的的槍法絕會很恐怖。
她甚至可以有選擇性地是是將子彈送到自己腦袋裡,還是打在其它部分。
方旭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那樣死的也太憋屈了。
在催命符般的腳步聲中,他爬在地上,微微轉動了一下腦袋,在四周觀察看幾眼,赫然發(fā)現。就在他身體的右側,竟然躺著兩刻拇指般大的鵝卵石。
方旭心中大喜,趕緊將這兩塊石頭從泥土裡扣了出來。
他將石頭緊緊地攢在手中,又伸出右手攀巖上彎倒的摩托的鏡架上,拇指和食指一用力,只能“卡彭”一聲,後車鏡便被他給掰了下來。
“啪!”
就在方旭往後縮手的同時,又一發(fā)子彈擊在已經摺斷的鏡架上。
“當!”
火星四濺中,方旭觸電般地把手急縮了回來,而那條鏡架已經被打得無影無蹤了。
方旭也不得不佩服起來,這小妞的槍法真準。
他用腹部呼吸法,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急速跳動的心臟。
然後緩緩地將車鏡伸到了草堆的邊緣,藉著鏡中的影像,觀察著核桃林外的動靜。
隨著他緩慢地轉移角度,一個人的身體輪廓從上到上,漸漸地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那兩條修長渾身的雙腿,明確地證實了方旭的猜測。
這是一個女人,還是個身材很高挑的女人。
再往上看,是一件黑色緊身的機車外套。輪廓分明的胸口上,還沾著好幾塊溼淋淋的黑色污泥。
隨著她的緩慢移動,那污泥還在緩緩地往下滑落。
看樣子,這女人好像從剛泥潭裡爬出來似的。
看到這裡,方旭馬上意識到,爲什麼方纔觀察那麼久,竟然沒有發(fā)現這個女人的蹤跡了。
很明顯,她剛纔一定躲在沒有被自己留意到的某條水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