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廖例行檢查了唐家兄妹的作業完成情況,返回小閣樓里看書。
打開窗子,涼爽的海風穿堂而過,點亮一盞小燈,斜靠在床頭靜靜閱讀一本故事,慢慢沉浸進情節里面,冰箱里有啤酒,桌面上有香煙,生活總是這么悠閑自在,讓人提不起精神。
“咚咚咚咚……”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唐啟倫奔上小閣樓,手撐著膝蓋氣喘吁吁的說:“大哥,阿凱來電話,好像出了什么特別緊急的大事,叫你馬上去臥虎灣碼頭。”
廖學兵乜斜了他一眼,冷淡的說道:“小屁孩子這么晚了還有什么大事?不要耽誤我鑒賞世界名著的艱苦工作,快回去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唐啟倫急道:“大哥,真的是大事啊,阿凱不知搞出什么動作,惹上碼頭幫的人,在那一帶的‘加勒比’酒館被十幾個人圍住,他說只有你能救他,走吧!我們一起去。”
“他爸不是警察局局長么?用我多什么事?再說了,自己惹下的事自己解決,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能擺平,碼頭幫的人我也惹不起啊。”
近十年來,秋山市利用自身優勢,努力吸引投資,發展成為一個優良港口,臥虎灣碼頭水深浪少,沒有暗礁,很受青睞。附近的住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參與到這個行列,但其中大部分搞的是走私活動。走私非常賺錢,愿意鋌而走險的人很多,他們逐漸結成一個團體,每個成員都擔著極大的風險,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好勇斗狠之輩,經常與港務局和海警正面對抗,有的甚至握有走私來的黑槍,幾乎沒人敢惹,在碼頭一帶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
他們這個團體有個名號,叫做碼頭幫。
碼頭幫與城里的黑幫涇渭分明,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城里的幫派勢力也很少到碼頭去惹是生非,一來胳膊擰不過大腿,二來強龍難壓地頭蛇。但大家都知道,惹上碼頭幫絕對不是什么好事,聽說上個月在碼頭出了一起人命案,有個外鄉客與碼頭幫的人爭斗,結果身中十七刀,當場橫死,兇手連夜上船不知偷渡到哪去了,警察連人影都沒找到。
唐啟倫見大哥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冷汗都快下來了,解釋道:“碼頭不是阿凱他爸爸的管轄范圍,而且,阿凱不敢驚動他爸爸,最主要的是,咱們道上的兄弟絕不會借助警察的力量,否則日后就沒法混了。”
“呵呵,你還是學生,什么道上兄弟,簡直扯淡,快滾,不然老子揍你!”
“大哥,您看您手里的云斯頓香煙還是阿凱送的,他有難了,不能不幫幫忙吧?碼頭幫那么兇惡歹毒,我怕是熬不過啊。”
“哦,看來你說的沒錯。”以后少了一個能給自己送香煙的小弟可不是什么好事,老廖扔掉故事書說:“我去看看能不能說服碼頭幫的人。”
唐啟倫大喜:“哥哥,你做了個無比英明的決定。”
老廖有點猶豫,也沒信心干得過十幾號人,到時候還得見機行事,道:“事不宜遲,走,我們馬上去臥虎灣碼頭。”
出門前唐啟倫還跟父親撒了個慌,說課本有點難,這時候不好找老師幫忙解答,和廖大哥一起去市圖書館查閱資料,他老爹也沒想到圖書館在晚上十點還會開門,以為兒子目睹馮詠家訪的過程激發了上進心,忙不迭點頭,給他塞了二十塊錢車費:“晚上沒公交車了,找輛出租車去吧,注意安全。”
四月份的夜晚還真是讓人迷醉,南方城市在白天已經開始得逐漸燠熱,然而到了晚上,涼爽的海風連綿吹拂,人也變得心曠神怡起來。
碼頭附近是一片地中海建筑風格的住宅區,紅瓦白墻,尖尖的屋頂,風景如畫,若是坐在船上一望,還以為自己進了意大利的某個港口。
從朝陽村乘車過去不過半個小時,臥虎灣常有外國輪船停泊,船員上岸尋歡作樂,也有當地居民借機推銷商品,兌換外幣,因此這海灣看似不大,卻熱鬧非凡。
加勒比酒館在碼頭一隅,上下兩層,新建沒超過五年的建筑,刻意裝飾成電影上常見的十八世紀北歐風格,墻面顯得又老又舊,推開厚重的橡木大門,便感覺自己沉進悠遠的歷史里面。
門口停放一列亂七八糟的摩托車,秋山市居民生活水平普遍不高,買得起轎車的人家還沒幾個。最惹眼的是其中有六輛摩托車,哈雷太子款式,有的銀灰色,有的通體黝黑,車把手高高挑起,流線型車身,嶄新锃亮,靜靜停放在那里,霸氣十足,與其他破舊沾滿泥污的摩托車相比長出一截,也高出一截,好像皇帝與乞丐的區別。
廖學兵嘖嘖贊道:“碼頭幫走私來的車真不錯,有機會我也得弄上一輛,坐上去一定威風。”領著唐啟倫進了酒館。
酒館內面積寬敞,高高的天花板懸掛著仿制的銅油燈,柜臺、桌子、板凳均是用橡木制成,厚實感十足,墻壁上掛著兩把交叉的長劍,劍上則是一頂海盜的骷髏帽。里面大概有三四十人,其中不乏高鼻深目的外國人,穿著暴露的酒吧女郎,時不時傳來浪笑聲。角落還有一個落魄的男子賣力地拉奏大提琴,琴聲低沉悅耳,偶爾有路過的好心顧客會給他塞上一筆小費。
整體的光線有點暈暗,每張桌子上都點著蠟燭,因此他看清中間坐著的耿仲凱和歐龍生幾個男生,阿凱卻沒看見他。桌面上擺著四瓶紅酒,一副撲克牌,幾個人沒有說話,面目陰沉難看。
阿凱周圍的三張桌子坐著十幾個臉色不善的男人。他們皮膚黝黑粗糙,肌肉扎實,寫滿不懷好意的神色極是彪悍,一看就是碼頭幫的成員,走私得來的名牌襯衫盡是汗臭,有的人嘴上叼著粗大的雪茄,一張嘴就是惡心難看的大黃牙,有的人手戴瑞士梅花名表,衣服卻沒扣扣子,衣袖隨便散開,看起來既俗氣又愚蠢。
這些人冷冷瞪著阿凱他們,形成合圍之勢,阿凱怎么著都別想跑掉。
這幾桌的人怪異,旁人也知道他們之間似乎有沖突,盡量不去靠近,酒吧女郎也離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