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北靜星君打翻了黛玉手中的薔薇硝粉盒,而那粉盒雖是一樣的燒藍玻璃掐絲琺瑯盒子,但是里頭的薔薇硝香粉,卻比黛玉前一日看到的更紅更香了些。
北靜星君拿包著帕子的右手手指,去抹了一指尖的香粉,黛玉抬手,一聲“別”堵在喉嚨口,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就見北靜星君將手指湊到鼻子跟前,聞上了一聞,然后皺著眉頭,將香粉均勻地揉在左手手背上。
黛玉心里著急,要拿干凈帕子來擦,北靜星君卻對黛玉做了個等等看的眼色,那香粉在北靜星君的手背上停留了一會兒,就生起了一層細密的紅色小疙瘩。
黛玉驚得臉色兒煞白如雪,額頭上出了汗,寒涼如水。
眼下正在仙界最盛大的一場選秀節(jié)目中,現(xiàn)在仙界也仙術(shù)日益發(fā)達,每一場公演的轉(zhuǎn)播都是最高清無損的畫質(zhì),每一個選手的臉蛋兒和皮膚狀態(tài)都是最要緊最影響得票和去留的。
而且即使在沒上臺的日子,選手們也會參與一些訓(xùn)練日常和宿舍生活的拍攝工作。
黛玉想起了放春山玫瑰露的商務(wù)代言,以及方才談話最后,警幻仙子對她們?nèi)说膰诟溃蟊趁偷厣鷽觯绾Y糠般打了一個寒戰(zhàn)。 шшш ★Tтkan ★¢ ○
還好北靜星君方才過來拍掉了她手中的粉盒,否則那盒中的狀況不明的香粉涂在她臉上,再起一層紅疙瘩,剛到手還沒捂熱的代言肯定就飛了,第二次公演也勢必受到影響。
北靜星君觀察自己的手背,頓了頓道:“不打緊,我看這情狀應(yīng)該不是什么致命毒物,大概是灌愁海邊生長的野玫瑰毒刺磨成的粉,只是會讓皮膚上短時長一些包,有點兒癢,大概三五天就能好轉(zhuǎn)的。”
他沉默一秒,溫聲去安慰呆住了的黛玉:“對方不是成心害你,只是想讓你失去玫瑰露代言,以及在第二次公演時出點兒丑。”
黛玉腦子里紛紛擾擾,一時間也想不出是誰會對她做出這種事情。
外面?zhèn)鱽砼⒆計汕蔚脑捳Z聲,是同組的選手吃過午飯,繼續(xù)回來訓(xùn)練了。
北靜星君與黛玉對視一眼,低聲道:“我認為絳珠仙子還是暫時別同他人提及此事。”
黛玉“嗯”了一聲,外面的說話聲已到門外,只一眨眼,北靜星君就消失不見了,地上粉盒還在,滴溜溜打著空轉(zhuǎn)。
黛玉的肩頭被妙玉拍了一掌:“絳珠姐姐怎么了,獨自站在這里,臉這么紅,額頭上還有汗?”
黛玉忙拿衣袖擦去額上汗珠,將薔薇硝粉盒收進包中,仍舊又拿出自己日常搽臉的茉莉粉,細細往面頰和額頭上撲了一層。
妙玉拍完黛玉,笑嘻嘻跑開了,身后邢岫煙、紫鵑、茜雪、尤二姐、鴛鴦也跟著拖著拖沓的步子魚貫而入。
幾個人剛吃飽飯,困頓襲來,都躺在訓(xùn)練師的地板上刷琉璃鏡,黛玉也跟著躺下去,一時間從房間門口望進去,里面橫七豎八地躺了七個人,頭發(fā)散落在地板上,大長腿翹起,幾只腳都靠在墻上,訓(xùn)練服扭成麻花,好一道靚麗青春風(fēng)景。
有人敲了幾下敞開在一邊的門,黛玉抬頭,只見湘云笑嘻嘻捧著一臺同琉璃鏡大小相同的黑色器械走進來,那器械上鑲著圓形的琉璃鏡片。
黛玉好奇地支起頭,問道:“云兒拿的是什么?倒是挺像秦可卿仙子日常用的那個叫單反的攝影工具呢,怪袖珍的,也能拍視頻?”
湘云大咧咧一屁股坐到黛玉身邊,另外六人抬頭看她一眼,又接著癱在地上。
湘云將手中物件遞給她看:“這是寶玉給我的玩意兒。”
茜雪聽聞,“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們那寶二爺,自打去了赤瑕宮,也沒個正事兒,一天天的,倒是對人間的新奇事物如數(shù)家珍,什么任天堂索尼微軟的游戲機啦,家用投影儀啦,外星人筆記本啦,我常聽秋紋仙子說,那赤瑕宮只是個小殿,愣是給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
“可不是!”湘云擺弄著手中的器械,“寶玉說這是個富士攝像機,喚作什么微單的,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能拍動態(tài)的影像,還有自帶濾鏡調(diào)色,怪好玩的。”
黛玉接過那臺閃著神秘黑色光芒的富士微單,在手中把玩,湘云調(diào)出了她拍攝的影像素材,一一指給黛玉看,并笑道:“我現(xiàn)在在學(xué)習(xí)拍攝人間最火的一種視頻,叫做vlog,據(jù)說后浪C站上現(xiàn)在最火的可都是這些視頻呢!”
黛玉聽得心中疑惑,瞇著眼睛,正要發(fā)問,旁邊的鴛鴦幽幽拋過來一句:“我經(jīng)常在后浪C站上看游戲通關(guān)視頻,因為寶玉喜歡打游戲,連帶著在他身邊隨侍的秋紋仙子成天玩這些個,我有時無聊,也跟著在后浪C站上看看。”
尤二姐趴在地板上,眼皮也沒抬起來,拿著手中琉璃鏡戳了幾下,將屏幕展現(xiàn)給黛玉看,“喏,就是這個后浪C站,湘云仙子說的沒錯,現(xiàn)在vlog的確挺火的。”
黛玉疑道:“姐姐也知道這個?”
尤二姐點點頭,又繼續(xù)去看沒看完的宅舞視頻。
湘云向黛玉解釋道:“我想著,把咱們?nèi)粘S?xùn)練,和在靈河岸畔的宿舍里一處玩樂開火鍋宴作打油詩的影像用這個富士微單記錄下來,做成個vlog,傳到后浪C站上去,豈不好玩?”
黛玉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拍手笑道:“云兒真是個會玩的,給她個小玩意,都能玩出花來,趕明兒我們在【乘風(fēng)破浪的十二釵】出不了道,先在后浪C站上出道,當(dāng)個vlog紅人了!”
湘云拿手肘戳她腰:“絳珠姐姐這么標(biāo)致的美人兒,偏生這張嘴最可惡,我這vlog就先拍你怎么拿刻薄話兒擠兌我的!”
黛玉瞪著湘云,湘云便跟著嘿嘿傻笑,兩人眼看著就要手舞足蹈,互相掐打起來。紫鵑幾個忙笑著上來拉開,放春山的練習(xí)室里一時間笑鬧一片,好不歡樂。
熱鬧歸熱鬧,黛玉心中想著被下了毒粉的薔薇硝,一下午心中始終不安,排練時連連出錯,更沒有胃口吃晚飯,只匆匆扒拉了幾口,這一日便忽地過完了。
夜色深重,靈河岸盤的院舍軟塌上,黛玉翻來滾去,始終無法入眠。
好容易進入夢境,朦朧中是有個身影在眼前晃動,”叮當(dāng)“一聲,是琺瑯盒子掉在地上的聲音,奇詭的香氣傳來,是微微泛紅的香粉散落一地。
黛玉倏然驚醒,翻身躍起,一把捉住了那人的手臂。
屋內(nèi)沒有點燈,那個人個子高大,拼命拿衣袖捂住臉,但是黛玉還是認出了,她穿著黛玉熟悉的衣裙,裙角挽起,軟底的繡花鞋子不會發(fā)出一點兒聲響,一雙豐潤的手臂在黛玉手中掙扎。
紫鵑被也異聲驚醒,待匆忙慌張地點了燈來看時,那個人膀大腰圓,身強力大,早從黛玉手中掙脫出去,推開窗翻出去了。
黛玉和紫鵑披上外衣,才跟著追了出去,窗外臨著一片竹林,此時黑云低垂,雷聲隱秘地從遠處傳來,那個人早已不見身影。
接著便是大雨,當(dāng)頭淋下,黛玉長長嘆了一口氣,對紫鵑說:“罷了,咱們回去吧,我猜到那個人是誰了。”
兩人撐起外衣,回到屋舍廂房里,此刻兩人都毫無睡意,黛玉便把白日里燒藍玻璃掐絲琺瑯盒子,和盒中摻了玫瑰刺粉的薔薇硝一事仔細說與紫鵑聽。
只不過,黛玉幾乎是下意識的,略去了北靜星君出現(xiàn)打翻粉盒,以及在手背上實驗,發(fā)現(xiàn)疑點的一段,只是改說自己即將擦臉前,發(fā)現(xiàn)盒中香粉色澤不對,便托相熟的仙君化驗了一番。
紫鵑聽畢,方發(fā)問:“那剛才來的那人,姐姐又認為是誰呢?”
黛玉抓住了身下榻上鋪就的絲綢床單,上面繡著好大一朵秀美的芙蓉花,被她抓成了一團,“我剛剛握住了那人的手腕,豐潤細膩,而那人身影高大,我看倒是很像剛被淘汰的司棋仙子。”
紫鵑驚道:“司棋仙子被淘汰那一日,是有些不愉快,但她只是個小姑娘,心直口快了些,這私下報復(fù)人的事兒,是在不像她的所作所為啊。”
黛玉下意識拿手平整床單上抓皺了的芙蓉花,“我也是這么想的,”她抬起頭拉住紫鵑的手,“咱們且當(dāng)不知道今晚這事兒,就先讓它這么過去,平日里你幫襯著我,多留心一點便好。”
紫鵑蹲下,拍了拍黛玉的手,輕聲安慰:“那是自然的,若有人給司棋仙子出了這些壞主意,我們可不能打草驚蛇,得順藤摸瓜,順利進行著【乘風(fēng)破浪的十二釵】比賽,同時找出這樁惡行背后的主使者才是。”
兩人又商量了好一會兒,方才囫圇睡去,黛玉這一日受了驚嚇,吃得不多,睡得也晚,用熱帕子敷在額頭上,剛躺到榻上,沉入枕頭間,便覺得黑沉沉一片,終于沉入了黑甜夢境的懷抱。
次日醒來時,天已大亮,黛玉梳洗完畢,吃過早飯,在靈河岸畔進行例行晨跑,只見秦可卿笑吟吟抱著單反,站在花叢中等她。
要知可卿等黛玉是為何事,且聽下回分解。